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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其实她是有些怕爷的。那样温和的笑却让人猜不透心思。连带着让她对爷说的话都得三思再三思,生怕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来。

 随手折了枝柳枝儿,扯片黄的柳芽放进嘴里,微涩的清香溢满齿颊。

 三月天,原该是和这春风一样飞扬的心却满是烦躁不安。她知道这些天绿儿和张总管走得很近,像和中堂送来的美人这样的事儿都是绿儿打听出来的。

 “巴结上总管总是好处多多,最起码帮着你打听出情敌的底细啦!”情敌?!绿儿说这话时惹她白眼。就没得比的又怎么做得上一个“敌”呢?顿了下,玉簪的笑比嘴里的柳叶还涩。怎么会存了“比”的心呢?难道她心里还是真的存了那样的心思?

 像这位沐婉云姑娘就是和中堂送来的美人之一,虽说容貌不及侧福晋。但情温婉和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对她们这些下人都有礼得很。玉簪最喜欢的是她闲谈的笑,真和她的名字一样——天边飘过的白云,好像沐姑娘念的诗,哪像她的名字。

 找不到绿儿,玉簪就蹲在湖边。虽说是初没什么好瞧的,但听听琴声也是不错的。袅袅琴音,隔水传来,再衬着水榭园林,更是一种享受。难怪皇帝特别喜欢承德避暑山庄如意洲的一片云剧楼。她还记得姑姑曾念过万岁爷的两句诗。好像是什么“白云一片才生峋,瞥眼蛐云一片成。”吧?可惜她这辈子也没那个福气上“一片云”听戏。

 不知何时琴声竟歇,她抬头才发现沐姑娘的贴身侍女站在她面前“玉簪姐姐,我家小姐请你过去。”

 “咦?”遥望沐婉云微笑颔首,就是不想去也不好推辞。只好紧走几步上前“沐姑娘的琴弹得真好听。”

 她的赞美只是让沐婉云客气地点头“早就想和玉簪姐姐说说话,可惜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一个奴婢哪受得起姑娘这样称呼呢。”是啊!她真的是老了,就算是奴婢也是个老丫鬟喽。

 “怎么会呢!姐姐是爷身边的人,咱们理应多亲近亲近才是…对了,几天未见七爷,他,可还好?是不是都在燕姐姐那儿?”

 她们是不是都误会啦?她这个丫鬟真的不是像她们想象中的那么得宠。主子的事她又怎么会清楚呢?那抹淡淡的笑看在眼里,似乎没那么顺眼了。这位沐姑娘和她们爷还真是像——一样的笑。

 “主子不常在家,玉簪也不知道爷到底会…”

 “是吗?”声音冷淡了几分,指尖挑动琴弦,带出一丝嘲弄“听说侧福晋也很宠你,常常召你闲聊啊?”

 “福晋只是问问爷的起居饮食罢了。”是不是人和人相处都是这样?以前待在西苑里可没觉得这么累。

 玉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主子疯了。好容易逮着绿儿的影,就忙着抱怨。

 “有什么好抱怨的?人家不找你打听难道要找咱们这些个不得宠的小丫鬟问吗?”

 “绿儿,怎么连你都说这种话?我何曾得宠了?不过是让人使唤的丫头,哪来的宠不宠的…”

 绿儿顿了下,折好被子转过头看她“你这样叫不得宠,那我和苹儿她们几个连书房的门都进不去,那咱们又算什么?”

 “书房有什么了不得了,还不是一堆翻都翻不完的烂纸头!”

 “用就表示爷他很信任你啊!”绿儿看着她,忽然酸溜溜地来了一句“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成了咱们的主子呢!”

 “你——”瞪着她,玉簪又气又怒却说不出话来。到底什么时候绿儿和她这么生分了?“咱们”?!难道她竟已被排挤出她的圈子了吗?

 目光一闪,看她默声不吭地坐在椅上。绿儿忽然慢地说道:“你不喜欢爷吗?”

 “我…我不知道!哪个女人不是想嫁个好丈夫,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呢?咱们是姐妹,没有秘密。坦白地说,爷那样的男人只要是个女人都会喜欢,可是再怎么想也不过是个梦啊!”不过是一场梦,是的,没错。像她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去做梦呢?她不配啊!在爷身边的可以是雍容华贵,身份高贵的福晋;可以是清婉脱俗的沐姑娘;也可以是丽娇媚的燕姑娘;但绝不会是她这个一无是处的丑女人…

 一口茶在玉簪身上,永恩不住抱怨:“我说玉簪,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要说到这泡茶,你可还真该向七哥以前的丫头学学。对了,你从前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回头叫她教教玉簪这丫头。

 拂去衣上的茶渍,玉簪倒也不在意。只专心看戏台上的大戏。反正任谁被吐了十来回不习惯也习惯了。

 永琮喝了一口茶,看着棋盘淡淡地皱了眉“前些日子永璇相中了她的手艺,就给了永璇带回府里了。

 “七哥还真是的,要送人不早送了我,难道咱们不比八哥还要亲?”瞪着含笑瞧他的永璇,永恩自顾自地抱怨:“我记得那丫头的模样倒真是生得好,尤其是一手茶艺…”眼角上瞄,永恩忽然笑了“七哥这么大方,怕是最后府里头只剩了这个做事糊涂的玉簪伺候了!

 这算什么意思?玉簪垂着头,看上去没什么却还是在心里头咒着这每次一来就胡说八道的九爷。

 永淙抬头瞧了他一眼,平声道:“玉簪这丫头虽没别的好处倒也还算是忠心,你若要就带回去好啦!

 “不琮啊!”不用玉簪出声,永恩倒先怕了“我说七哥,我可不像你那么招人恨。没事个这样的丫头给我就算没碰着刺客也先被她泡的茶毒死啦!”

 “九弟的胆子怎么这么小?”永璇转过身来笑道:“岂不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我看像玉簪这样的好姑娘倒是难得,若是七哥肯割爱,我倒想收入房中…”

 她没听错吧?!玉簪拧着眉,连本来听得好的大戏也觉得闹人了。这八爷也真是的,好好地来听戏班子唱戏也就算了,怎么还跟九爷瞎起哄呢?“八爷,您可别开玩笑了。奴婢哪有那个福分呢?”

 “怎么没有?”永璇眯着一双笑眼,倒真是和七爷有那么几分像“除非你心里惦着你家七爷,才瞧不上八爷我的一番心。”

 脸上一红,瞧着永琮皱起的眉,玉簪也急了“爷是爷,我是我,哪像八爷想的那样呢?!玉簪虽然卑,但也未必就命中注定一世孤苦为奴啊!以后出了府,总也会碰到我喜欢的人。就算他只是一个种田的、杀猪的、或者也只是个奴才,但只要他对我好,我就跟他一辈子…”

 永琮抬头看她,脸上多了几分古怪“难道八爷不好吗?跟了八爷不比在外头吃苦受罪来得强?”

 “八爷好那是八爷的事!奴婢只是一个小丫头,没那么大的福分。”玉簪低着头“这世上好女人太多,总不见得几位爷也个个要娶回府里头吧?”

 永琮看她许久,突然不再说话只低下头去研究着那盘棋。倒是永璇一拢折扇“好丫头!爷得不到你的心还真是一大遗憾。你说是不?七哥。”

 不说话,目光溜过她的脸,永琮忽然笑了“老八,别在七哥面前耍花样,要不然可要小心啦!”永璇真以为他会把这个丫头放在心上吗?纵是救了他的命也不过是个奴才啊!不过、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罢了…

 绿儿近的行径好生奇怪。像现在这样,明明是迫在她身后出来的,却七拐八拐地跟丢了人。

 玉簪一个人在“天桥”闲逛。在茶馆听说书,再吃了一碗油茶面,看卖面人的老人捏着孙猴子、猪八戒,挤在人群里看卖艺的小猴子对着她敬礼;炸“猫耳朵”的烫着了手;卖唱的大姑娘遭了人调戏;抡流星锤的汉子失手砸了自己的脚…

 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方,有着千奇百怪的事儿,就连气味都混着那种热闹。

 随着人群熙攘,玉簪最后停在一个小摊子前发呆。眼中所见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乞丐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而她呢?她到底想要些什么呢?

 四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瞧着摊子上的东西却发着呆,直到有人跌跌撞撞地撞到她身上,她才醒过神来。“姑娘,你没事吧?”她打量着跌在地上的女人,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没事。”被玉簪扶起来,她忽然面色一变,拨开玉簪扭身就跑。

 “姑娘,你…东西掉了!”玉簪慢地捡起地上的绒花,身子还未站稳,就有人一把扯住她。惊魂未定,一条铁链当头套下。

 “你、你你要做什么?”突然被衙役围住,她的脚都软了。“这朵绒花…是我在地上捡的!”就算偷,也得愉什么金饰之类的啊!

 “本官知道!是你的同伴刚刚留给你的嘛!”领头的衙役看着她,冷森森地笑着。

 “我不认识她的!什么同伴呀?你们别推呀!我是七阿哥府里的丫鬟!放开我,放开啊…”是她倒霉吗?连上个街都无缘无故地被关进大牢里。胆怯地缩着身子,玉簪觉得自己真要变成绿儿那样的爱哭鬼了。“放我出去!”瞥见一点火光,她合身扑在铁栅栏上,嘶声叫喊。

 “想出去?容易啊,姑娘。”拿着油灯的是一个斯文男人。“只要肯出《石头记》,立刻就放姑娘出去。”

 “什么石头不石头的?!我根本就没有!”可恶!一群混蛋!

 “姑娘是没有,可姑娘的同伴有啊!如果姑娘肯劝她出来的话,我愿意再给姑娘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白银?!玉簪真的是呆了,让那男人以为有机可趁“一万两!够你们花一辈子的了。”

 “你别说了!银子我是很想要…如果我有什么石头的话,一定卖给你…好了好了!你快放我走吧!我真的是七阿哥府里头的丫鬟…”

 “七阿哥?!”男人回了身“你们真的没有抓错人?”

 “胡爷,咱们确实看到她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不会错的。”

 “你确定?”声音低,却掩不住怒意“可她说是七阿哥府里的丫鬟!丁全,你听好了,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我只要那本《石头记》。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扯到我身上来!”男人拂袖而去。

 丁全转过身,一脸阴沉“你真的是七阿哥府里的人?”

 “我说了很多遍了,是你们不信啊!你要是还不信就去问问七阿哥,我玉簪可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要是让他知道你们这样对待他的恩人,那就有你们好瞧的了。”

 “七阿哥的救命恩人?”本来不大的眼眯成了一条,让玉簪陡生寒意,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汉子出献媚的笑来“是小人太莽撞,以致得罪了姑娘。”是她太感,还以为他要…

 “没关系,既然知道错了,就劳烦差大哥放我出去。要是再晚了,七阿哥会骂人的。”但愿只是她感,可是心里的不安却越扩越大。

 “怎么能让姑娘自己回去呢?理当是小人亲自护送姑娘回府的。”笑是献媚的,连声音也是讨好的,但王簪就是觉得不妥。

 四月的大,也是该暖了。怎么她就是觉得冷呢?

 月光不是很亮,星星也不是很多,偶有乌云飘过掩了月光…

 这样的夜啊!抱了抱肩,玉簪悄悄地后返几步。“差大哥,这条胡同不是往阿哥府的。”

 “北京的胡同都是连着的,走哪条还不都是一样?一样,都能到十八层地府!”知她不肯再往前走,丁全也不再装作笑脸。猛地转身一把钢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不怪我狠心,谁叫你是阿哥府的人。老子可不想放了你倒害了自己。”

 明晃晃的钢刀扬起,她下意识地闭眼尖叫。不会这么倒霉吧?!如果她现在开始信佛,老天爷会不会劈下一道雷打死这混蛋?!她模糊地想着,好奇怪黑暗中浮在她眼前的竟是一张噙着嘲弄笑意的脸。就算是不说话也能让人知道他的不屑。这么死——太不值了吧?

 她猛地睁眼,一头撞过去。不知是那人没防备还是她力气真的大,两人竟一起倒在地上。

 痛!她咧着嘴,手脚并用爬起来气靠在墙上。却没见他动一下。“你、你…你别装死啊,有胆过来,姑娘杀了你!把你砍成烂泥…”了下口水,连心跳声都特别清晰。小心迈出一步,犹豫一下,停在他身边。就着月光看见他张大的眼和嘴…

 玉簪用手捂住嘴,一声低哽在喉间。她的腿又开始发软“你、你死了?”没人回答,他是真的死了?壮着胆子,她蹲下身,伸出食指,没半点鼻息。那刀,还有这粘的触感…她缩回手,在月光下摊开一手血腥。“我…杀了人!”她傻了似的瘫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因此没看见一只手从后面慢慢伸过来,突然落在她的肩上。

 “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嗓门,这么尖的声音。连她自己听着都直起皮疙瘩。但她就是停不了,直到那人一把扯住她尖叫:“姐姐,姐姐…”一耳光轰在脸上,她晃了下回过神。才看清面前的竟是绿儿。眼泪一下子就了出来“绿儿,我杀了人杀了人杀了人啊…”“你别叫了!难道想要所有的人都听见吗?”绿儿的手是暖的,脸上的关心、担忧也是那么真切,她怎么会有种陌生而不安的感觉呢?“是绿儿?”绿儿该哭的啊,该抱着她抹她的泪,然后哭成一团倒让她来安慰的啊!

 “说什么傻话呢?还不快走!”绿儿扯着她,出了胡同她才发现胡同口的另一个人。先是吓了一跳,却看见绿儿上前和他说话。模糊的光线下,绿儿的笑,好美!原来绿儿的笑也会那么好看?

 玉簪胡思想着,忍不住搐了下,忙捂上嘴。但那人已回过头来。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这人她见过。可是她见过的人,尤其是男人根本没几个——会是什么人呢?

 “走吧!”短短两个字,却让她的身子一震。

 “他的声音…”很好听,在男人中也算是低柔了吧?

 “似曾听过吧?他在戏班里唱武旦的!”绿儿冲着她笑“是前阵子爷请进府里准备给皇上贺寿的戏班子?”怪不得眼了。

 “可,好像从前就见过似的。”小声嘀咕着,却见那人回头看着她,似乎是对她笑了笑,但那双黑得让人看不透的眼眸却让她的心泛上一丝不安。

 玉簪没想到永琼会等她。在角门处和唱戏的阿鹰分手后,她仍是嗒嗒的。倒是绿儿一个劲地在她耳边唠叨,叫她一定记得对谁也不能讲那个鹰的事情…其实这种时候,她又怎么有心情去管别人的闲事呢?就算是绿儿和那个阿鹰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她一概不想知道的。

 穿过园子,就瞧见原地打转的张总管。瞧见她们倒似得了宝贝“哎哟,我的姑,你们可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弄得这么狼狈!是遇着劫匪了还是怎么着的…哎呀!算了,快点吧!爷等着你呢!”真不是他这个下人受抱怨。明明是爷自己叫撤回监视这两个丫头的人,现在找不到人反倒向他发脾气,他一个总管也不是好当的,难道要整天看着这两个丫头吗?

 “呀!”玉簪心里发虚“我回房洗把脸。”

 “还洗什么脸啊?!再返会儿爷非把我这把老骨头折了!”张总管推她,永琮已闻声而出。

 “你这是什么样子?”让永琮抓住胳膊,再森森地一问。真是吓掉了她半条命。

 “我、我…”“我”了个半天,玉簪的眼泪先了一脸。

 看她流泪,永琮倒怔了。记忆里除了仙逝的皇额娘外还真没一个女子当着他的面哭的。他皱了皱眉,声音倒是低了“你这算是心虚还是害怕?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过是一个丫头,倒扰了他的心绪。到这种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八弟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对这个丫头是有些特别的。

 “爷,爷…我、我杀了人!”玉簪哽咽着,张总管倒了一口气,绿儿只能抚着头暗叫头痛。

 永琮却突然冷静下来。盯着她满是泪痕的脸,沉声道:“你再说一遍!”她会杀人?杀了什么人?是碰到了什么事?目光落在她沾了灰尘污演的衣服上。他皱起眉“可受了伤?”

 “爷,玉簪杀了人,杀了一个官差啊…”玉簪边说边哭,好久才把事情待清楚。她拍着鼻子打着嗝,又要抹眼泪擦鼻涕的。

 永琮皱了皱眉,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回身对一直沉默站在身后的侍卫道:“鲁图尔,你马上去瞧瞧,看看那人是否真的断了气。”

 阴沉的神色让绿儿打了个冷战,眼角不自觉地瞥向他放在玉簪背上的手。

 “你们也去歇着吧!”

 “嗯!”玉簪应着又抬起泪汪汪的眼“奴婢还没伺候爷睡呢,怎能先歇着呢!”

 永琮没说话,看着她却忽然笑了。那笑,少了三分嘲弄,却多了些暖意。就那么一会儿,玉簪真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等永琮转了身,她才捂着砰砰狂跳的心恍恍惚惚地跟了去。

 “爷!”玉簪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其实很想瞧瞧爷,最终却只是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还愣在那做什么?爷不是说了只是要你暖暖,可没让你一整夜都睡在上头。”

 四月天,哪里还用得着暖呢?玉簪磨磨蹭蹭地上了,掀开被子。永琮又道:“你穿着衣裳上倒是想蹭一身灰不成?”

 “奴婢不敢。”声如蚊鸣,脸上如火一样烧着。瞥见永琼纹丝不动,双眼只落在手中书卷上,玉簪猛地直起身放下纱幔,飞快地除下外衣钻进去把脸埋进锦被中,因而错过了永琮边的浅笑。

 一颗心跳啊跳地快跳出嗓子来,她捂着脸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烫。鼻间浮着淡淡的熏香,这是她早上出门时燃的,是爷最喜欢的味道。滑顺如丝的锦被摩挲着她光的手臂、脚趾,的如她心底的动。

 “爷!”好久,她终于唤了一声,听着永琮淡淡地应了一声,她轻声道:“爷,我杀了人…”

 “这,你说过了。”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拉下被子,出一双眼,隔着纱幔什么都是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我杀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搁下手里的书,永琮回过了头“那又怎样?”

 “我是凶手!你该…”问她的罪啊!虽然怕,虽然不甘心,但她做错了事,就算是无心之失。也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先前心慌意时让绿儿拉了回来,现在想是她的失措竟给爷带来了麻烦。

 “你很想爷把你送去衙门吗?”他起身,听着她倒气的声音,却只是微笑。欠身坐在沿上。

 “爷,你…”离得太近了。她缩成一团,透过被角看清他边的笑,爷又在耍她了——伺候爷一个多月了,总算能分得出他那种笑是什么含义。

 “鲁图尔还未回来,你又怎么知道那人一定是死了呢?一个壮汉哪会那么没用,竟叫你一个弱女子说撞死就撞死了?就算是手里有刀也不见得那么巧就撞在刀上割断了喉咙…你先躺着吧!等爷累了好伺候爷歇着。”听她憋着气不敢呼吸,永琮只觉得好笑,起身又坐回了桌边。

 探出头,玉簪呆呆地睁着眼。隔着纱幔才敢这么大胆直视他的脸。爷的额娘一定也是个美人儿,要不然怎么生得出爷这么英俊的人?不知爷念的是什么书?什么“道啊道,公啊公,大同什么的…”她听不懂,但是爷的声音真是好听。

 侧目相看,听她的声音微弱而均匀,想是睡着了。永琮笑笑,放下手中的书踱步到前,伸手开纱幔。知道她本来就是个守规矩的人,果然就连睡相也是规规矩矩的。她侧着身,蜷着腿,长发技在枕上,眉却是轻蹙的。

 永琮摇了摇头,长指捏着眉心,不由地笑了起来。明明是毫不出众的女人,怎么就是看顺了眼?也罢,既是顺了心思,就收了她又何妨?

 慢慢坐在边,拇指拭过她眼角的一滴泪“或许你是一个美丽的意外,值得珍藏…”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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