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权臣能臣
“父亲!”蔡攸一头扎进书房,很有些兴奋地道“听说彭汝霖已经上了奏折弹劾李清臣,那个老家伙应该在政事堂待不长了!”
“哦。”蔡京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写着手下那幅字,末了才无可无不可地问道“奏折既然上了,朝堂上其他官员是什么反应?韩忠彦一向和李清臣互为表里,李清臣这回落难,他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么?”
蔡攸歪头想了想,然后却有些奇怪地摇了摇头。“韩忠彦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此事和他丝毫没有关系,李清臣自己也只是上书自辩,旁的举措就没有了。奇怪,难道他们这一次就准备完全不做抵抗,任由曾子宣占了上风不成?”
“看来韩忠彦是不得不退让了。”蔡京这才搁下了笔,慨然长叹了一声“比起韩忠彦来,曾布更得圣眷,这一点从这些时
圣上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陈佑之所以能够保住官职,不过是因为高伯章的作用,并非是圣上嘉许其忠直。而比起韩忠彦的保守来,曾布在很多方面都颇对圣上的脾胃,占得上风是自然而然的事。”
“曾子宣那点治国的本事算什么,不过是夸夸其谈而已,哪里比得上父亲!”蔡攸极度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便领受到蔡京一个不悦的眼神,顿时悻悻地把剩下的话
了进去。
蔡京不再理会儿子,随手拿起那幅字吹了吹,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到了一旁,另外拿出了一张信笺,略一沉
便奋笔疾书了起来。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笔走龙蛇,足足花费了小半个时辰,他方才满意地看着书桌上那三四张信纸,
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直到此时,一旁颇有些百无聊赖的蔡攸方才找到了开口的机会。“父亲。您又给那个高伯章写信?您用得着那么抬举他么,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人,亏了从龙之功方有今
,您频频示好他却不领情,您干吗还要和他如此热络?”他见蔡京沉默不语,误以为自己的劝说有了效用,越发口若悬河地道“曾子宣如今只有韩忠彦这个心腹大患。若他想独掌权柄,一定会有需要借重父亲的地方,到了那时,父亲谋一个起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住口!”蔡京见这个儿子越说越不像话,不由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你懂什么,事情若是有那么轻易,我当初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下场?从龙之功,我和你叔父何尝没有从龙之功,但唯独是亲疏之分而已!曾布是想把韩忠彦赶走。但是。一旦韩忠彦去职,政事堂一定是曾布一家独大,圣上怎么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你看好了。李清臣一旦罢职,韩忠彦一定会上表请辞,那个时候,圣上一定会留住他地!”
“谁知道…”蔡攸低声嘀咕了一句,再也不敢在面有愠
的父亲面前多待,很快退出了书房。他虽然野心
,却不像乃父那样少近女
,对于汴京的风月圈子来说,蔡家大少可谓是名声在外。
“唉,攸儿的脾气若是不改改。我难免会后继无人啊!”蔡京怔怔地扫视着空
的房间,许久才叹息了一声,随即便聚
会神地看起自己写成的那个条陈。他最推崇的便是王安石,不仅因为其锐意变革的决心,更是因为王安石和神宗皇帝君臣相得地默契,因此,他最最希望的便是找到一个能够采纳自己意见的君主,而今看来,年轻的赵佶正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蔡家两父子在书房争论的时候。高俅正坐在曾布府中喝茶。如今人人都知道他和曾布
情不浅,这点往来自然不会引来他人诟病。凯觎曾布权位的人难免顾忌到高俅在天子官家面前的分量,反之,嫉妒高俅的则要掂量掂量是否对付得了曾布这个帮手。因此,曾高“增高”的传闻也就渐渐广为人知。
“老弟,要不是看在你地面子上,这一次,我一定把那些讨厌地台谏官一
到底!”曾布品了一口江南刚刚送过来的新茶,便愤愤不平地抱怨道。话虽如此,他心中其实也清楚得很,如今的天子官家虽然年轻,却并不是容易糊弄地人,因此只能在嘴上发
发
。
“曾相,若是对这些事情耿耿于怀,岂不是告诉人们你有失宰辅风度?”高俅不以为然地置之一笑,随即正
道“今次我来,其实是有一桩要事知会你一声?”
“什么事?”曾布这下子再也不敢怠慢,神色陡地一变“难道是圣上那里又有对我不利的风评?”
高俅仔细回忆着
前赵佶对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最后才郑重其事地警告说:“圣上并不喜欢李清臣,将其罢职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韩忠彦如今还不能去职,所以曾相你不可
得过紧。”
从内心深处而言,他自己也不想让曾布大权独揽,要知道,如今两人的良好关系是建立在彼此互利互惠的基础上的,万一曾布一人独霸政事堂,那么,自己这个赵佶最信任的人就只能是一个碍眼的绊脚石,别看现在风光得很,将来什么时候被一脚踢开都说不准。
“我明白了。”曾布心中暗叹,随即岔开话题道“向氏兄弟的那桩事情我也听说了,着实做得过分了一些,皇太后还未落葬时他们就作出这种事情,未免有些…伯章,你若是有意,就先把人
进门吧,或者让伊容拜在哪家名门下头也没关系。凭你如今地面子,难道还有人会拒绝么?”
一听到向宗良兄弟的名字,高俅的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向太后乃是真宗朝名相向敏中的孙女,而向宗良兄弟却不能说有什么大材,甚至曾经被御史弹劾
国家机密,因此赵佶只是看在向太后的面子上予以优容,待到听说伊容的遭遇后,这位天子官家差点在火冒三丈的情况下下诏申饬,更不用说高俅了。
“算了,借来的富贵不是富贵,何况内子已经让伊容拜在了家岳膝下,好歹也不会让她受委屈!”高俅长长嘘了一口气,末了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曾相放心,他
我
娶伊容的那一天,不管怎么说也会让你喝一杯喜酒地,你可不能借故不来!”
“好好好,我一定来!”曾布甜掌大笑,尽管知道伊容即便嫁入高门也不可能为
,但是,冲着高俅的那点面子,他便不会拒绝这样的顺水人情。“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这总行了吧?”
从曾府回到家中,高俅还没坐稳,管家高丰景便亲自送来了一封厚厚的信函。他接过一看,只见上头工工整整地写着蔡京的名字,只得
出了一丝苦笑。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尽管知道蔡京在历史中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权
,一个祸国殃民的首脑,但和此人相
越深,便能更强烈地感觉到那种隐藏在深处的精明能干,这一点恰恰是他最需要也最忌惮的。所谓蔡京九分权臣十二分能臣之说,其实一点都不假。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封信笺,他立时陷入了沉思。自己府中的资深幕僚只有宗汉一个,剩下的那几个北院学生尽管都是可造之材,但别指望短时间之内要他们提出什么有建设
的条陈,所以,他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蔡京头上。而现在,蔡京果然把这样一份经过深思
虑而又沉甸甸的东西送到了他高俅手中,可他敢用么?
尽管曾经听蔡京提过其酝酿已久的茶法大改革,但是,将实行了五十年的嘉佑通商法再次进行这么大的一次改革,其风险仍然让高俅不寒而栗。须知茶法自宋朝开国以来就更改过许许多多次,而每一次无不是动辄伤筋动骨,百姓怨声载道。蔡京的这个条陈看似能为中央带来极高的财政收入,但是,其苛密却是很可能
死人的。
用,还是不用,摆在高俅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对外贸易固然是一个敛财的大好方法,但是,在市场只限于高丽日本琉球以及南洋诸岛等地的情况下,迟早会遇到一个瓶颈问题,而茶法一旦监管得当,则很可能立竿见影地让朝廷税收上去一大截,不仅如此,还能够为将来将茶叶引入欧洲创造基础。
仔仔细细又将那份条陈看了一遍,高俅终于将其收了起来。眼下时机还不成
,而对于自己来说,要吃透蔡京这样的人物根本不可能。既然如此,与其放任其在京城上窜下跳左右活动,还不如想想其它的法子。总而言之,让人在背后捅一刀子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容忍的。既然如此,那就很有必要使对方变成像曾布这样一个坚实的盟友。
沉思良久,他终于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下笔如有神地写起了回函。所谓茶法倒可以略微放一放,至于钱荒的问题,他倒是很想听听蔡京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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