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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草草贴上止血胶布,安卓雅等着不速之客自动告辞。隔着一扇门的卧室里一直安静没半点声息,但里面毕竟有一个五花大绑外加胶布封嘴的齐默恩。如果说她现在对他已经绝望,那么面前的伊斯特·海勒就像个陌生人。

 “为我干杯好吗?”伊斯特站起身,端起面前的瓷杯,脸上现出一个带着苦味的复杂笑容“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吧!”

 佛手柑的芳香伴着蜂的清甜在空气中散开,两人举杯,轻碰,饮尽。

 将杯子放下,伊斯特绕过小圆桌来到她面前。安卓雅皱起眉,一阵疲累感涌上,身体微微晃了晃。

 “A ,”他用一种温柔至极的口气唤她“ 我一直以为,只要给你时间,你终究会爱亡我,就算不爱我,也绝不会爱—亡其他人…我错了。但是,另外一件事,你也弄错了。”

 身体愈发觉得沉重,似乎一种奇异的粘稠感遍布从指尖到脚趾的每一寸体,连眼皮都开始觉得疲乏。怎么回事?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安卓雅倒—一口冷气。

 “…属于我的东西,我绝不放手!没有人能从我手中抢走你…A ,你明白吗?’’伊斯特·海勒微笑,那笑容使他看起来年轻,甚至有些孩子气,但他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像湖水一样透出一股寒气,

 ‮腿双‬已经支撑不住全身的力量,扑通!她跌坐回椅中,眼睛立刻看向桌上空空的白瓷杯,伯爵茶!

 “你真的很聪明哪!”伊斯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是还差那么一点点。没错,肌弛缓剂——非常简单。”

 在安卓雅去拿止血贴的时候,十剂肌弛缓剂都可以趁机放进伯爵茶里,伊斯特的深谋远虑…寒气冰冷过心脏。静默良久,她现在对他已经幡然改观,她终于了解他温和的外表其实只是一种职业的面具,就像医生的白袍和律师的假发一样毫无意义。

 安卓雅用力抬高头,这一点点动作已备感艰难,但她依然用最冷。漠不屑的眼光睨视着面前的男人。

 “不准这样看我!”伊斯特果然被怒,他扑上来一把揪住她的长发,如金红色瀑布般的发丝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你不知道求饶吗?你现在难道不应该求我爱你吗?”

 安卓雅想冷笑,可惜没有力气。怎么大家都是戴着面具的吗?她自己、齐默恩、伊斯特…那又怎么样呢?就算那面具之下是恶魔、是凶犯、是狼人,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心底生出深深的厌倦,而非恐惧,强暴她?或是干脆杀了她?人果然是世界亡最丑陋的东西,如果真的存在上帝,而上帝的确是按照自身来创造子民的话,末日审判真是值得期待…

 她不能说话,然而那如同冰雪般毫无感情也毫无惧的眼神同样可以表达很多东西,至少让伊斯特突然冷静下来,嘴角现出一丝诡谲的笑意“…A ,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也对,这才是令我倾慕到不可自拔的安卓雅啊…最高贵、最美丽的猎物…”

 笑意从嘴角扩大,掺人些微冷意,一直延伸到蓝眼睛里,那份冷意递传到安卓雅心底。仿佛被一条毒蛇死死盯住的僵直感,令她不由自主一阵恶寒。

 面前的伊斯特·海勒,在绅士面具被揭下之后,这具躯体似乎散发出某种兽类,不,爬虫类的气息。他伸出舌头轻轻了一下嘴角,安卓雅觉得背上有冷汗下…这是伊斯特·海勒吗?他到底想千什么?

 “被其他肮脏男人污染过、不再纯洁的身体…”伊斯特伸手抚过她的长发、脸颊,滑落到肩、臂,然后抬起她的手背,出神地凝视“但是,还有血…圣洁的血,生命的华,最重要的,这是属于我的…我最想得到的。”他看着白皙的手腕处微微脉动的青色血管,声音有一点息,喉咙深处涌上的饥渴淹没了他的眼神。

 安卓雅几近窒息,这…这是伊斯特·海勒,他说的话,他的行为,难、难道…

 “A ,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和你分事鲜血的香甜。那几个女人虽然丑陋,但血却同样不可思议的甜美,我们本来可以一起成为神…”

 很久以前,安卓雅曾经读过一篇到刚果传教的牧师写的文章,他说遇见一个丛林部落成员,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不对,直到那人开口笑。他的牙齿全部挫成尖形,他是食人族。

 那就是现在的伊斯特·海勒。他抬起头,开口笑,他的笑容让她的血顿时都凉掉厂。

 “…然而你背叛了我,A ,再也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同伴,却会是最好的祭品…啊,你终于害怕了吗?在后悔吗?”

 她眼中的窒息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不敢置信,碧眸蓦然睁大,虚软的手指轻轻颤抖,竭力克制着心头的狂喜。

 伊斯特·海勒,一切一切的答案。

 齐默恩!他不是凶手!不管他为了什么而储存血,他不是凶手!他接近她,他爱她,不是为了取得鲜血!

 生命突然重新变得鲜活,仿佛灿烂阳光刹那进冰寒地狱…然而眼前的未来,却是漆黑的死亡深渊,这一戏剧转折有如一场黑色幽默…被困在卧室里的齐默恩,客厅里动弹不得的自己…

 手腕处传来微的触感,伊斯特吻了一下。安卓雅没有睁开眼睛,她已无力控制自己哪怕最纤细的肌体,然而神志却无比清晰,过往岁月闪电般从心头掠过,那个人的一笑一怒、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尚未品尝出滋味,幸福已稍纵即逝…

 伊斯特放开她的手,直起身,献祭仪式即将开始。

 某一,安卓雅心中微笑地想起,那时她还未爱上他,他们在剧院门前相遇,齐默恩引用了一句十四行诗:别让寒风冻着了五月珍贵的蓓蕾,因为夏日的生命太短促…

 尖锐的硬物抵住颈部,刺痛感从皮肤传至大脑。

 “只要轻轻用力,鲜红的血就会涌而出。雪白与瑰红,这是世上最美丽的画面…”兴奋的息声在她耳边嘶嘶响起,像眼镜蛇“你不能亲眼目睹真是可惜,A ,现在我要开始了——”

 “啊!”叫声尖利,惊怒加。伊斯特·海勒似乎猛然被什么东西袭击,颈部皮肤-亡尖锐的触感一下子消失了。

 “呜!”

 “砰!”危急时刻,血怪猫路西华耀眼登场!

 伯爵夫人!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安卓雅拼命张开眼,人眸的是伊斯特踉跄撞到旁边的小圆桌,花瓶与瓷杯翻倒,红玫瑰四处散落,白色暹罗猫轻巧地躲过茶杯的碎瓷片,对着狼狈的伊斯特炫耀般地“鸣”了一声。

 卧室门依然紧锁,这位路西华大人阁下是怎么平空出现的?安卓雅担心之余不得其解。

 眼角看到一只针筒滚落地上,片刻间伊斯特·海勒已重新站稳。安卓雅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方才伯爵夫人趁其不备偷袭,才令伊斯特失去平衡,可是一只猫怎么会是一个强壮男人的对手!

 果然,伊斯特·海勒伸手去捉暹罗猫,脸带怒,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只宠物猫冲出来打断他的“仪式”然而这只猫的动作极为灵巧,跳来跳去,转了几个圈,他连猫尾巴都没能摸到,自己反倒累得微微气

 伊斯特突然站定,脸上的恼怒被一抹冷酷取代,面对他的安卓雅顿时一惊,糟了!眼前一闪,伊斯特手里已多了一把手,黑口直指暹罗猫。

 格兰探长有一点说对了,他聪明能干,计划得非常周到,很少犯下错误。支会带来一系列麻烦,但是,它的确能够轻而易举解决一切计划外的意外麻烦。

 快跑!安卓雅心中发出无声的大叫。就像突然出现一样平空消失啊!她祈祷。

 暹罗猫显然没能听见她的祈祷,反而跃上吧台,停下来,以一种挑衅的神气注视着口。

 砰!路西华大人阁下浑身一震,摇了一摇,颓然倒下。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息,被击中的猫软软地趴在吧台透明的玻璃台面上,一动不动,毫无声息。满意地吁了口气,伊斯特·海勒垂下手臂,走到动弹不得的安卓雅面前,俯视那双仿佛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瞳孑L,冷笑。

 “一只猫倒能让你愤怒成这个样子!A ,我曾经那么爱你,你却无动于衷,我还以为你的血是冷的呢!”

 她瞪着眼前这个凶手,如果能动,她一定毫不犹豫打碎他的脑袋为伯爵夫人报仇!

 “…如果倒在你面前的是齐默恩,你会有怎样的心情?A11n,我可真的很好奇啊…他居然真觉得自己可以从我手里把你带走呢!你这是什么眼神?以为奇迹会出现吗?”

 安卓雅的双眸,在一瞬间充满惊异与不可置信,喜悦与忧虑同时翻腾在翠绿色的瞳眸里,仿佛身处地狱火焰灼烤的人突然见到一缕天堂的阳光。

 背上寒竖起,心生狐疑的伊斯特·海勒终于察觉到身后诡异的平静似乎酝酿着什么非问寻常的东西,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鲁格,他小心翼翼、缓慢地转身。

 齐默恩双手兜,姿态悠闲地站在大开的卧室门口。

 一直面对卧室的安卓雅看到了全过程,似乎只在眨眼之间,齐默恩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儿,他身后是仿佛无风自开的卧室门和断落一地的绳索。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一定将之归于幻觉。他怎么可能近似神迹般出现呢?难道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嗨!”齐默恩对着目瞪口呆的伊斯特点点头,

 “晚上好,我是奇迹先生。”

 伊斯特反应很快,他迅速举起瞄准齐默恩的口,保险已经打开,只要轻轻一扣扳机…

 “你表演完了吗?”齐默恩对口视若尤睹,彬彬有礼地问。安卓雅看看又看看他,焦急如焚,心惊胆裂。齐默恩注意到她担心的眼神,向她微微点了点头.柔声说:“拉薇妮亚,你看着就好。”

 “哼哼!”伊斯特·海勒以瞧疯子的眼光看他。短短片刻他巳重新镇静下来,齐默恩的出现是最糟糕的意外,但是目前控制局势的仍然是他。虽然对齐默恩古怪的镇定态度略感不安,然而他有足够的本钱与自信收拾局面“齐默恩,我要的是A ,不过偶尔杀一两个肮脏的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恻恻地笑着“何况我本来就不打算放过你!”

 齐默恩微微眯起眼“蠢货!”无知狂妄的人类爬虫!

 伊斯特·海勒被他的轻蔑彻底怒。从一开始齐默恩好像就总能轻易怒他,他对这个男人有一种天敌般的仇恨…手指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去死吧!

 砰!安卓雅肝胆裂,眼前一片黑暗;伊斯特的嘴角向两边咧开,等待着鲜血涌、齐默恩应声倒下的精彩一幕。

 然而…

 伊斯特的蓝色瞳孔猛然放大,整个人仿佛石化,瞪着眼前完全超越现实的不可思议的景象。

 齐默恩站在那里,深灰色的瞳眸闪烁着异常的光芒,那种亮度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纷的金发迅速变长,如丛生的蔓草般垂下际,却无风自扬,像极了一双翅膀,在齐默恩被灯光拉长的影子背上栖息。

 他垂下眼皮,光芒稍敛,右手慢慢松开,食指与拇指之间,一粒子弹赫然在目。

 “恶、恶魔!你是恶魔…”息般的呻,伊斯特·海勒的神志因惊惶而错,他盲目地摸索四周,一把抓住手指触到的翻倒的花瓶,用尽力气向齐默恩掷了过去,完全没有考虑连子弹都奈何不了齐默恩,一个瓷花瓶又怎能伤到他。

 花瓶在飞至齐默恩面前时猛然停住,在空中停滞片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托住一般,缓缓落地。

 齐默恩缓缓浮现可令狮子也畏惧万分的笑容来,笔直站在原地。

 “…既然你称呼我为恶魔,那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恶魔的力量吧!”

 他举起右手,手掌慢慢握拢…几米外的伊斯特·海勒呼吸一窒,喉咙仿佛被一只铁钳紧紧捏住,力道渐渐增强,痛苦的挣扎丝毫无济于事,片刻后,意识开始模糊,口鼻渗出鲜血…他仿佛能听见自己颈骨“喀嚓”折断的声音…

 最后一刻齐默恩松开手掌,伊斯特·海勒“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还未等他直起身,一股沛莫可御的大力将他从地面拎起,直直撞向天花板。伊斯特的身体与一盏吊灯狠狠拥抱,哗!碎片四,却没一片碰到下方无法动弹的安卓雅,总是在瞳到她之前改变方向斜飞开去,蔚为奇观。

 砰!伊斯特·海勒鲜血淋漓的身体重重摔落下来,像破碎的玩偶,彻底昏死。

 银灰色的光芒慢慢收敛,金发也终于垂落间,迅速回复原状,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如果没有伊斯特·海勒和一地碎片,仿佛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才是真正的,血族的力量。

 一个平凡人类,根本不值得动用这种夸张的力量,齐默恩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厌倦了等待…拉薇妮亚,我要你知道,面具下的齐默恩到底是谁。

 我爱你,所以我期望,你能够接受真正的我。

 以一种复杂到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齐默恩,安卓雅无法动弹,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很难分辨究竟是因为药效还是方才目睹的事实太过惊人。深灰色的眼眸熠熠生辉,令她挪不开视线,那里面蕴藏的深意像黑,狠狠附住安卓雅的心。

 低叹一声,他倾身俯首,吻上她微张的嘴,灵巧的舌滑过她的齿列,深入与她的舌。四相接,辗转绵,忽然之间,她浑身一颤,淡淡的、腥甜的味道自他的舌尖递人她的口中——齐默恩咬破了自己的舌,血经由伤口向她。安卓雅睁大眼睛想躲开,可齐默恩紧紧固定住她,进一步加深这个吻。一波又一波般的眩晕杂令人窒息的快袭来,全身血像加热的水般开始沸腾。

 “拉薇妮亚,拉薇妮亚…”他终于肯放开她,在她的耳畔低喃。

 安卓雅被他吻到全身打颤,舌头发麻、嘴微肿的她绿眸晶亮,只能息,无力说话。然而,肌体的麻痹感已然迅速褪去。她眨了眨眼睛,手指微微动了动,方才的吻…齐默恩给了她他的血,与人类不同的血

 她拢眉,低垂的眼看见的是满地狼籍。扬高眼睫,人目的是齐默恩熟悉而又显得陌生的脸庞。

 有关那个名词的小说和诗歌在脑中飞快掠过,可都比不上眼前的人真实,然而,这一刻,她却完全冷静,毫无惊惧。

 “齐,”她直视着他“你,是血鬼?”脸上的表情非喜非怒,令人难以揣度。

 水晶瓶里的血,明显不是人类所能具备的力量,奇异的变化,有些答案,乎之出。

 齐默恩站直身体“你相信我吗,拉薇妮亚?”深灰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她“我希望无论如何,你都能相信我。”

 相信我,我爱你,以血鬼的身份。谁说血鬼没有心?当我碰触你的时候,从心脏处总会传来悸动的感觉,即使没有心跳,可爱情跟心跳并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眼睛清澈得出奇,一点表情也没有。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似乎只要用手指一碰,他就会像琴弦一样发出声音来。

 一片沉默。

 突然,安卓雅扯动嘴角,晶莹的翡翠双眸深处现出一抹又柔又亮的笑意。

 “如果你能救回伯爵夫人,我就相信你。”

 想必伯爵夫人也不会是一只普通的猫吧!以齐默恩所拥有的力量!,应该可以救回它吧?

 “好。”

 齐默恩眼睛一亮,俯身“啧”地亲了亲安卓雅的脸颊,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走向吧台。

 在酒柜前停了下来,齐默恩双手抱在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吧台上一动不动毫无声息的暹罗猫。

 安卓雅紧张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看着他们,心中默默祈祷。

 然后——

 “你玩够了没有?不要再装死了!给我起来!”

 暹罗猫动了动脑袋,慢地重新爬了起来,抖抖白色短尾,黑水晶般的猫眼不屑地扫过眼前的男人,然后转向不远处震惊过度目瞪口呆的美女“呜”地叫了一声,轻巧跃下吧台,投进安卓雅的怀里,一边不忘摆出一副最无辜最娇媚的猫脸。

 安卓雅下意识接住它,目光在它身上来回游移。光滑的小小身躯上不要说子弹穿过的痕迹,连都没掉一

 “它、它…”对齐默恩是血鬼这个事实都处变不惊的安卓雅,难得如此结巴。

 “我来重新介绍一下吧,”从安卓雅的怀里一把拎起短尾暹罗猫,齐默恩对它一笑“千年老妖、血怪猫、路西华大人阁下!”区区子弹,完全可以当糖果嚼碎下。

 “你们…”安卓雅无法言语,不知该作何感想。

 人类的语言竟然如此贫乏,一时之间,安卓雅仿佛掉进了兔子的爱丽丝,头晕眼花,目眩神

 铃铃铃!今天晚上,门铃再一次响起,有人一直按住不放,简直十万火急,清脆铃声响彻庄园。

 先后接到“目标人物伊斯特·海勒被跟丢”以及巡逻警车“欧佛莱尔庄园传来可疑声”两份报告的格兰探长,忧心于安卓雅的安危,亲自赶来查看…就像所有戏剧化的情节一样,警察总是最后一个到达现场,恰好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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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早晨很明亮,很清新,天空像一大片金属,阳光又给它镶上了银边。

 经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太多常识被颠覆,太多真相被揭开,太多惊奇被发现…然而,对于安卓雅来说,齐默恩是人类也好,是血鬼也罢,惟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爱他,这就够了。

 可惜生活中并不是只要有爱情就可以解决一切,她与齐默恩之间横阻的,还有大大小小、无数的疑问。

 其一——

 她拉着齐默恩去照各种各样的镜子,上照下照,左照右照。镜子里出现的,除了她自己,始终还有一个齐默恩。

 “你为什么会在镜子里?血鬼不是不能在镜中显形的吗?”小说是这样写的。

 “你被骗了。凡尔宫有一整条镜廊,你要不要和我在那里跳舞?”

 其二——

 “你为什么能够在阳光下行走?你们不是会、会被…”阳光灼烧而化为灰烬吗?

 “是,我讨厌阳光,但没有那么脆弱…我说过我很强的!”

 其三——

 “世上有那么多职业,你为什么会选择当医生?你的医术也是在人类医学院学的吗?”

 “医生是收入较高的行当,可以掩饰我有钱的原因,上医学院是为了有合法的行医执照…其实我的技术是在解剖台上练出来的,为了彻底了解人类的身体,我可是从头到脚解剖了上千具尸体呢,医学院的学生哪有这么多实习机会。”

 其四——

 “伯爵夫人为什么会是一只血猫?猫也有这样的吗?”

 “抱歉,它是一只千年老猫,比我老得多,我怎么知道它好端端的干吗跑去变身?!”耀武扬威千年、而且还要一直讨厌下去。

 其五——

 “齐,你为什么会变成血鬼?传说总是这样的…爱人意外死亡,伤心绝的男人抛弃灵魂,转而信奉魔鬼,成为血鬼世世代代寻找他的爱人…”一股难以抗拒的负面情绪突然涌上,平淡的心因此波涛起伏。

 “拜托你不要猜好不好!我的全名是齐默恩·帕萨尼斯,自中世纪开始,帕萨尼斯家族就是Toreador族的一员,每隔百年就会有—名帕萨尼斯的直系后裔选择成为血鬼…唔,你刚才干吗这么紧张?嗅,你在嫉妒?如果我真有前世爱人的话…”齐默恩笑开了嘴。

 “有什么好得意的!”她神色赧然,有一点被戳破心事的恼羞成怒。

 齐默恩聪明地选择缄默,以吻作为回报、

 “血…就是水晶瓶里的那些鲜血,是从哪里来的呢?”再热烈的亲吻后,终究是要面对这个无法回避的感问题。

 “亲王,诺斯费拉特亲王。”齐默恩耸耸肩“维诺,听说过吗?”

 维诺,本国最大的血制品公司。安卓雅点头,

 “我知道。”

 “那就是亲王的公司。”齐默恩补充解说“诺斯费拉特亲王是本城酌管理者,维诺是他的家名。”

 传说中的血鬼不仅现身人世,而且还开超级公司做大老板…

 用力抹去心头涌起的奇异感,她记得亲王的名字好像曾经听过…“诺斯费拉特亲王…齐,你说过他是伯爵夫人的主人!”尽管知道那是只血怪猫,安卓雅还是习惯叫它伯爵夫人。

 “是啊。”反正很快他就将带她一道去拜访巴斯庄园,拉薇妮亚自然会见到亲王。

 安卓雅的心思还停留在伯爵夫人身上“齐,伯爵夫人为什么要装死?”

 “因为它爱现!”闷猫!齐默恩没好气地说“它喜欢戏剧化,昨天一定要抢在我前面出场,好表演英雄救美和壮烈牺牲。”一只有表演癖的无聊猫,当然,千年的悠长岁月,就算是一只猫,也难免会培养出一些特殊的兴趣爱好…其N——

 “你是血鬼,我是人类…齐,在拥抱我的时候,你没有…那种…面对食物的感觉吗?”电影中的血鬼,看人时的眼神总是充满饥渴,虽然齐默恩从未给她这种印象,但问一问总是比较保险。

 “不要把我等同于那些最低级的血鬼!”齐默恩脸色不善。这种有辱尊严的问题,他拒绝回答。

 “…对不起。”高级的血鬼?可能吧,因为她先前一点儿也没察觉他的“异族”身份,掩饰得真好。

 忽然之间,安卓雅心生狐疑“齐,你的身体很冷,但是有呼吸,有心跳。”同枕共眠这么多天,她当然确定“血鬼也跟人类一样吗?’’

 “不是。”齐默恩突然拥她人怀,两人紧紧相贴。

 “你做什么?”一怔之下,安卓雅感觉出来,与自己紧紧相依的这具身躯,沉静异常,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但是明明…

 “那是幻觉。”齐默恩的手指上她柔软的头发,声音悠悠地从她头顶响起“这不是血族的力量,是魔法。Tremere族的魔法师能够制造幻觉,我的——个朋友属于这一族。”

 她恍然大悟,眼睛见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拉薇妮亚,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该轮到我问你了。我只有一个问题…”

 她一动不动,任他拥紧,双臂绕过他的身体,在他身后扣紧。

 “…你爱我吗?真正的我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体温、讨厌阳光、害怕火焰、食鲜血的…血鬼。”

 安卓雅没有立刻回答,半晌,从他的拥抱中抬起头,碧绿的眼眸清澈而明透。

 “那么…你爱我吗?真正的我,自私而怯懦,脆弱又狡猾的人类…”

 “拉薇妮亚!”他吻她的发“我时时刻刻都只想爱你,希望你眼中只有我…Jet’aime(法语:我爱你)!?

 柔情涌人安卓雅的四肢百骸,侵入她的血管遍全身,几乎令她瘫软在他怀中。

 “我也爱你,齐默恩·帕萨尼斯。”她一字一字地说,坚定的爱语点滴收进齐默恩心底,让他多年来早已停止跳动的心悸动不已。

 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彼此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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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格兰探长为自己迟到一步无所作为而懊恼不已,其余都按正常步骤展开。伊斯特·海勒在医院里得到紧急救护,他身上的伤虽然严重却不致命,最多躺上三五个月就能痊愈,然而心理就不一样了。

 完全崩溃的伊斯特醒来之后就再也没能恢复正常神志,血检查显示他的确是一系列血凶杀案的犯人,警员也从他的住宅搜出他珍藏的被害者的血。证据确凿,等待他的将是绞架,不过某些神灵已经先法律一步做出了对他的判决:如果不出意外,伊斯特·海勒将在精神病院特种病房度过他的后半生。

 翠西夫人当然震惊于事情的真相,一面还要庆幸安卓雅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再次救安卓雅于危难的齐默恩,被她重新赠予了无限的好感与祝福。

 安卓雅与齐默恩则双双向翠西夫人及格兰探长告辞。此间事了,两人大概会一道离开本城外出游历,时间不定,归期渺茫…

 齐默恩有着无限的时间,看遍丁落,息。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生命在安卓雅出现之后,重新变得有了鲜活的生气与意义。然而,永恒与短暂没有足够的集,能够抹灭任何事物的时问.总是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我不要变成血鬼,现在还不要。”

 安卓雅左右了他的心思,可惜即使他是能力超卓的血鬼,齐默恩也无法挽住她飞逝的生命光

 “拉薇妮亚!拥有你的爱却无法留住你的人…死并不可怕,死不了才可怕。大家都说,血魁没有灵魂,你要我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灵魂怎样去找你的灵魂呢?”

 “可是…”安卓雅恼怒于自己的怯懦,却深知自己一定会贪心地死抓着齐默恩的爱情不放。也许她真的是卑鄙的人类吧,但是,有谁知道永恒有多恐怖…她要的是触摸得到的未来,而不是不可知的、没有尽头的永恒的残酷。

 “十年!齐,你给我十年好不好?我爱你,但不相信时间,如果十年;后我们仍然彼此相爱,我才会有勇气变成血鬼:跟你永远在一起。”人类在夺取某样东西时,是烈而无畏的,然而在守护时就会变得脆弱而多疑。

 “…好吧。”齐默恩凝视着她,缓缓点头。

 等待与约定。有了约定的话,作为血族的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等待安卓雅最终的归属。

 在那以前,且让他们享受这片刻的光,在黑暗中跳舞,在黎明前入睡。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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