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的
息一声连着一声,刚砍下一颗头颅的鲜血,沿着刀身滑至刀尖,形成水珠状,然后一颗颗的往下掉,滴落土里的水渍,多添了一股腥膻味。
覆在额前的发上,汗珠如丝雨般涔涔滑下,模糊了琥珀
眼珠的视线。
隔着层层浮动的热气,南昊环顾四周,这是一场苦战,宋军一波波的接踵而至,主要是在消耗他所剩不多的体力与战力,战马的嘶鸣,刀光、血影在半空中
错,拼命的显然不只他一个,见个个杀红眼的同伴与敌人,他心中燃起难以抑止的愤怒。
私心和贪念,是他从小在鬼城里从人的身上看见的两样东西;他曾经以为,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不应该只存在着斗争,至少…至少该有那么一点点叫做“爱”的东西,联系着彼此。想起被亲生父母丢在鬼域的那一刻,他仍相信他们不是真的想扔下他不管,因为他爱他们胜过自己,所以最后选择了原谅。
而这些而眼中所谓的敌人,为了拓展大宋的版图,不惜挥军北上,甚至造成生灵涂炭,只为了成全一己之私,然后毫不羞
的夺人性命、占人土地。
为何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攻打别人的理由,是如此的薄弱?
为什么!
咬住牙的下颔紧缩,嘴角渗出朱砂般鲜血,他跳下奔雷,神色与杀人时的凶悍不同,大掌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充满爱怜。
奔雷是王父亲自为他挑选的上等马,从他被王父捡回去后,就一直有它陪伴。王父、王母,再加上它,他就等于同时多了三个亲人,这些人愿意当他的家人,照顾他、教导他,让他感受到自己从未被人遗忘。而在这之前,这些都是他不敢妄想的事,对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弃儿而言“家”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也因为如此,他学会了珍惜。
“你走吧,别让我拖累了你。”
奔雷像是明白主子的心境,四只脚仅是跺着,并不想依言离开,还用头厮蹭着地的掌心。
手心传来黏腻的热气,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让南昊红了眼眶,也铁了心。
“我叫你走!在这里你只会妨碍我而已!”吼完后,他看见奔雷浓密的黑睫下明显
出伤心。
“走!”刀柄使了点力,撞在奔雷健美的马膜上,看着它悲愤似的嘶鸣、扬蹄,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才不甘心的奔离腥风血雨的战场。
他也是个自私的人,在王父面前曾立下誓言,会好好守护鬼域和家人,不让任何人来破坏王父一手辛苦建立起的鬼域。而今天,眼看敌人就要踩过他的尸体、杀光他的手下,一举进犯鬼域…南昊心中的悲怆,顿时被恐惧取代。
“杀!”怒喝一声,握住长刀的手毫不犹豫的往前砍杀而去,他绝不允许这些人伤害自己的家人!
鲜红的血在他面前
洒出一道又一道极为华丽的光影,此刻的他没有退路,只能战争,为了悍卫给予他亲情的家人而战。手中紧握住的银白长刀,不停地舞动着,就像征战前,巫师替武士们跳的祈福舞一般,犹如神助,每一个动作皆铿锵有力,
越起更高昂的情绪。
此刻,宋军又来了一队人马,他所带领的鬼军即便勇猛,也难敌浩军。
不知过了多久,高耸的山谷上,金黄光线被渲染成红色,
裂的土地散落着风光一时的兵器、锾甲。
四周声音渐悄,沉寂比黑夜更快侵
了这片谷地,稀落的打斗却更显鲜明,混合着热度的南风,再也温暖不了已然消逝的生命,眼看着鬼军一个个相继倒下,南昊手中浴血的长刀,也如同发狂的心一般几
断裂。
风静止了,似乎以最肃穆之姿在为他凭吊着,不过片刻,如今放眼望去,充军尽数牺牲,只余他一人,孤立在山谷的崖边。
现在的他很想大笑出声,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
,他这条命算是值得了。上弯的
线比起初升的新月更显惨澹,十几名宋军震慑于他眼中骇人的杀气,很小心的持着长
近。
“我不会让自己死在你们刀下。”毫不犹豫的,他一鼓作气,跃下山谷,飞落无尽的崖底。
王父…这一世,孩儿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远远地,从头到尾观视这场战役的人,心里也有了打算,手中牵着的马儿不断的
气,像是感应到主人的危险,相当急躁。
“好孩子,你想去救他吗?”言宁拍了拍好不容易才驯服的黑驹。这真是一匹票亮狗马儿,颇具灵
还听得懂人话,见它急
挣脱,清冷的眼稍显无奈。
“看在你的份上,要是没死成,只好救了。”
格自己的马拴上一旁的树身,言宁跳上高大的奔雷,往南昊掉落的地方一路寻去。
热热的…他全身像被火焚烧似的发烫。
是天气的关系吗?怎么觉得这股热气就隐藏在皮肤下,正放肆地在他血
里奔窜?可背部是冰凉的,还有模糊的水声滑过耳际…自己正躺在水里吗?
隐约记起他跳下崖后,被陡峭山壁利伤了身体,接着撞上一棵
满荆棘的大树,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居然没死?
不过就算没死,也剩半条命了吧,他想。
刺骨的疼痛麻木了神志,体力已达极限的南昊,终究还是昏死过去。
溪底的石头被冲刷得平整圆滑,像颗颗可爱的鹅卵,倒成了坠谷者最好的
榻。奔雷
大的蹄子停驻在潺潺的溪水里,它撒娇似的
着南昊半浸泡在水里的脸庞,看得骑在它马背上的女子竟心生一丝怜悯,一双绣着粉
牡丹的白靴,只好涉到清澈见底的溪水里去。
“真的如你所愿了,他还没死。”伸手探了探横陈在水里的人,又诊了诊他的脉搏,言宁充满遗憾的说。
奔雷的两只黑耳朵煽动了两下,听懂她语意里的不满,转过头来讨好她,黑色头颅推了推她身体。
“行了,我记得刚才答应过你什么,好好看着地,我去找几味药引。”摸了摸奔雷的头,她提着药箱往傍着溪水的茂密树林走去。
白皙冷漠的瓜子脸看来是没什么怨言,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发牢
:真可惜,掉在荒郊野地里,若冰冷的身体被豺狼给叼走了,也算是“人”尽其用,这不是很好吗?怎么天总是不如人愿?
应该说,总是不如她所愿。
回来时,她手中多了几株不知名的药草,表情平板如一,心情却是无与伦比的糟糕。从碰见这个
贼开始,她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虽然有千万个不甘心,还是得救他,谁教他的马儿这么深得她心。
奔雷一会儿在主子身旁踩来踏去,一会儿又猛甩尾巴,知道主人有救了,模样是兴奋得不得了。
言宁蹲在涌岸边,用小石头研磨着方采摘回来的药草,不时还抬头脸了几眼感情甚好的人与马一眼,心里有些吃味。
好歹她也是恩人,一看到主人就把她丢着不理了,真是忘恩负义的家伙。
“他身上的骨头已经断了几
,你可以再兴奋一点,要是不小心踩在他身上,我一点也不会介意。”她无所谓的说着。一脚踩死也省得她浪费时间,光是这样想,好心情就随之而来。
只不过,她的计谋没有得逞,反而换来奔雷高兴地踱过来,用口水帮她洗脸,
得她赶紧空出一手,推拒着它的马头,直喊:“你要玩找他,别来闹我。”一边咯咯的与奔雷笑闹着,一边还得阻止它弄
她扎在脑后的发辫。
“呵…哎呀!”被黝黑的马头用力推了下,言宁一个不小心,啪的掉到水里去。
当溅起的水花平息后,她看向全身上下惟一没被水波及到的——手中高高举起的那颗石子,而制造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非但一点愧
也没有,还热情的奔过来
掉她脸上的水珠。
“你真调皮。”拨开黏在颊上的发丝,坐在水中,她仰着脸莞尔一笑,彻底被这匹善解人意的马儿给征服。
好悦耳的娇笑声…河面的
动,让南昊在忽睡忽醒间反复着,他半张的眼眸,隐约瞧见一抹朦胧纤细的影子,那举手投足间的熟悉感,竟能安抚自己重伤的
身,渐渐的不感疼痛…是仙子吗?
“不能玩了,否则他断了气,可别说我没守信。”言宁素手指了指旁边,然后慢条斯理的爬起来,整了整自己雪白的衫子,又看了一眼那个不省人事的人。
再不给他服下雪莲子护住心脉,恐怕连神仙也救不了。她拿起研好的药末,可瞬时,整个人像是被钉住般呆立,一双眉揪了起来,有个问题怎么一直没有考虑到——
这药该怎么让他
下去?总不能硬
…
终于,她想到法子了把放上药末的大荷叶移到身旁的马儿嘴下“你的口水多,是做这种事的最佳‘马’选,别客气,请享用。”
见奔雷没任何动静,她开始用心的对它开解道理:“他是你的主子,人也是你要救的,我已经捐了一甲子只生长两颗的雪莲子,你是不是也该尽一点心力?很简单的,只要含着药未,把嘴对着你的主子就可以了。”
鼻翼翕张着,奔雷闻了闻她捧在手里的东西,显然不是它爱吃的
草,
了一口气,撇过马头,一点也不领情。
“你还满挑食的。”说不过一匹马,这会儿,言宁仰望着如洗碧空,十分后悔自己不该捡了一匹小气的马,还得受它摆布,连它的主人也要一并接收。
“这里除了你,就只剩我了。”真是!干脆把这一人一马丢了就跑,免得惹得一身腥!可人是可以选择不救,但是雪莲子也都一起研磨了,白白浪费这么希罕又珍贵的药材,可是会很心疼的,她真是矛盾啊。
未料,两颗圆滚滚、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黑眼珠,此时竟直溜溜的望着她。半晌,她忍不住叹息出声,调转过瓜子脸,很是不甘心的答应:“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以后定会切记,千万不再
捡路上跑出来的东西。
褰裳涉水,拾步
怯,言宁越是接近目标,不想、不愿意的感觉就越强烈。
不知为什么,直觉就是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而危险的程度,就跟自己那个久到快忘记长相的师父是一样的。
那夜,不期然的与他在石林内偶遇,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他偷窥了她。当时她很生气,恨不得挖了他的一双眼珠子。
可是,当她今天站在高处,以平常心观望这场战役时,却有个恼人问题困住了她——为何从头至尾,她目光总是不自觉的放在这个
贼身上?
是太恨?抑或是…太在意?
拾起药末放进檀口里,一股腥味顿时在嘴里扩散,尝惯了这味道,她并不觉得特别难以入口,在咀嚼生津的同时,缓缓蹲了下去。
双膝跪在涌
上,任溪水涓滑过下摆,就算是十指已经捧住底下俊朗的一张脸孔,她还是想阻止这个错误发生。
唉…自作孽。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招惹来的。
如织的眼睫半垂,言宁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次一遍的数着,尽量让脑中呈现一片空白。缓缓的俯下脸,将温暖
瓣一寸寸的往下,直到四片
相贴合,她依然分不清,左
上这突生的紧张是何故?
软软的…有团像棉花触感的东西正抵着他的
,是什么?
带着苦涩的青草味,一点一滴的灌入南昊的口鼻中。
好难喝…他一点也不想把这种可怕的东西咽到肚子里去,
呕的不舒服感才升起,却马上被另一种香甜的味道给覆盖过去。
好软、好香,好像王母曾经拿给他吃的苏州软糖,淡淡的果香味充斥在饥馋的嘴巴里,甜而不腻,是忘不了的味道。
似乎见到了方才那位仙子正亲吻着他的
…好香…这滋味一辈子也尝不腻…
的同时,混沌的思绪正努力分辨着药味和香味,困啊…怎么疲倦的想睡了…
将嘴里的药渣吐到手心上,言宁一手抚上有些发麻的两片
瓣,细长的眼直瞅着让她喂喂药汁的男子,不
怔忡出神。
她的药里没放会使口舌发麻的东西,那…
上这酥麻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思忖间,奔雷的低鸣声引起她的注意,转过头,竟发现溪岸的上游处,正有几个宋兵往这里走来…将视线又放回害她牺牲不少的男人身上,一时着慌,无措了起来。
凭她一个人的力气根本搬不动他,感到棘手的轻咬住下
,她快速下了相当危险的决定。
“我们先躲到一边,看情形如何再作打算。”拉住奔雷马嘴上的缰绳,就要往林子里走,可它显然不愿离开主人。她放柔嗓音,极力安抚:“你听话些,我并不是想丢下他不管,只是现在情况危急,不得不如此,快走吧!”
这匹拗马可真不好说话,在半哄半求下,虽然归子已经跟着她移动,还是几番回望主人,十分舍不得。
唉!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躲进了浓密的树林里,言宁一边将擎弓拉到极限,一边凝神观察那几个宋兵。
只见他们小心翼翼的接近南昊,在探知他仍有气息时,并没有立刻举刀刺下,脸上反而
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她眉心微蹙,没道理啊…据她对元振青的调查,此人好大喜功,又猜疑成
,好不容易才打倒难
的敌手,应该会马上取下鬼军统帅的头颅送回京城,向大宋天子邀功才对,怎么他的属下这会儿却是忙着把人搬运回去?难不成,元振青还有别的用意?
看来只好再回去伪装一些时
,才能知晓他究竟想变什么戏法了。
放下弓,一手摸着马腹,她小声的在奔雷耳边轻说:“他应该会没事的,倒是要先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
言宁随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心里着实轻松不少,一抹浅淡笑意挂在
边,就达她自己也未发觉。
幸好那些人不是来斩草除
的,否则那个
贼这下恐怕命早休矣。
“冰清姑娘,将军请你把他救活。”
“我尽力而为,崔军师。”
崔贡点头后,转身步出营帐。
嗯…耳边有说话的声音?听来是一男一女。
距离那短暂的香味已经是过了很久的事,南昊觉得自己好像沉沉的睡了一觉,而现下四分五裂的痛感,正攻占着四肢百骸,若不是意识还在,他会以为自己已经被敌军给支解了。
“合该醒了。”
女子不疾不徐的语调,清楚的传递到他耳里,是很轻柔的嗓音,略带冰冷。
是啊,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渴睡的
望好像削减了不少,他再不醒来,可能会被当成死人骨头,埋到土里去吧。
在这么想的同时,沉重的眼皮多了一股力量,终于,慢慢撑开,南昊缓缓往旁边看去,可不看还好,这一看——
喝!
蟾蜍?哪里跑来这么大一只蟾蜍!
眼睛瞬间瞪大,瞳仁跟着失去焦距。
言宁蹲在木板
边,手里正拿着布巾准备帮他清理脸上的脏血,上半身微微往前倾,正好与初醒的人一双快迸出来的眼珠子对上。
她有些受到惊吓,手一时忘了该怎么动作,登时僵在他
前。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样近距离的注视着彼此。
优雅的鼻尖几乎快要与他的抵上,南昊连她呼吸的次数都能数得出来,当然更没忽略掉那脸上的疣斑,看起来还真是相当恐怖,待看清楚是个“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细细观察起这名陌生女子。
撇去她脸上的疙瘩不看,一双低敛眼睫的湛眸韵柔雅致,虽然隐约感受到她身上传出的冷意,但无损天生高贵的气质,让他有股冲动想捧起她双颊,仔细瞧看如星的眸子——
“好痛!”方要抬起的双手,忽然吃痛的掉回原来的
板上,他拧起眉。“我的手…”张大眼,左右来回察看自己身侧的手臂,南昊这才发觉事态有些严重
虚软无力?可能连举起一双筷子都有困难…
“你的双手骨折。”回过神,言宁马上收回手,将布巾放入水盆里,主动告知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
“骨折?”看来的确是这样没错。他视线再往下,瞅着自己的腿双,有点纳闷的想移动,却又发现——怎么连腿也没力气啦?
“那我的腿呢?”他惊骇莫名。
“腿双膝盖碎裂,小腿骨也裂了,身体各处被利石刮伤数十道,林林总总起码得
个百来针,伤疤免不了会一直留着,之后行动说不定也无法完全恢复正常。”她从容地拿起一旁的银针,在烛火上烧烤,逐一为他解惑,并没发现他顿时像个被宣告斩立决的犯人,表情惨白还兼发愣。
“还有头壳的部分…”仍有后续。
“还有啊?!你该不是要说我脑子撞坏了,需要换颗脑袋吧?”要是这样,还不如给他一刀,图个痛快。
对他的异想天开感到好笑,言宁低着头继续手边的工作,一面拿棉线穿针,一面回答:“不需要,只是有些肿而已。”她的心肠还没那么歹毒。
“幸好…”悬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看她毫不留情的拿着烧得通红的银针,问也没问,就一针刺穿他的皮
,像补衣服般
了起来,南昊连喊也没喊一声,因注意力已被移转到她利落的身手上。
半晌,目光转回她脸上,他忍不住开口:“你的声音很柔,听起来令人觉得很舒服。”这名女大夫的脸,近看确实很吓人,不过她那双美丽澄澈的眼眸,又吸引他不得不去注意,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见过她,否则对这双眸子怎会益发觉得熟悉?
“这里是宋营。”不屑的斜睨他一眼,言宁言下之意是要这俘虏有点忧患意识,而不是忙着勾搭女人,连对着这张脸都想调戏,真不愧是
贼。
“我猜也是,总不会是在我自己的军帐里。不过,我最好奇的是,何以元振青没趁机落井下石,反而还派人为我疗伤?”南昊一派悠闲的问着,正好也说中了言宁的疑惑。突然,他想起了夜鹰和一于中毒的手下,表情变得十分紧张“大夫,被捉的只有我一个吗?”
“除了你,没听说有其他人。”她嘴巴回答他,手也没闲着,光明正大的在地皮
上挟怨报复。
“那就好。”南昊立刻松了一口气。
“你不怕死吗?”她实在很好奇,换成是别人落在敌方手里,早吓得
滚
了,哪还管得了别人。
“怕啊,不过有这么手巧的女大夫亲自治伤,我暂时应该死不了。”放下心,他转而盯住扑灰的帐顶,试图转移几乎和利骨疗伤同等级的痛楚,一边臆测元振青接下来会有何动作。
“那可不一定,面对敌人,找不会手下留情。”手上银针再次用力扎进他的皮肤。
“看得出来。”南昊痛眯起一只眼,终于忍不住疼叫出声,没发现她因得意而抿起的嘴角。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他甚是不解,不同样貌的两个人,怎会有如此相似的感觉?可能真摔坏脑子了。
“你娘吗?”没抬起头的原因,是不想与他的眼睛直接对上。言宁怕四眼一对,恐会被发现什么。她可没忘记他那对颜色迥异的眼睛,威力有多惊人。
“啊?哈…你不提我还没想到,确实是有点像。”他无所顾忌的在敌军营帐里大笑,发现她的话不多,却都能带来极大的效果。
“不过那是我养母,并非我的亲生娘亲。”他瞧着她说。
“哦?”这倒是让言宁感到相当意外的一件事。
“从小我就被丢在鬼域里,要不是被王父、王母捡回去,早饿死街头了。其实我刚刚指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位姑娘收了我最珍贵的东西。”唉,不知那位姑娘现在身在何方?
言宁突抬起脸来冷瞪住他。明明是他硬套在她脚上,居然还好意思说她
了他的东西?!
“你应该多花点时间在伤势上,而不是忙着说废话。”差点就控制不住一掌掴向他漾笑的脸。
“我总觉得姑娘始终对我带着敌意,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对她有一股莫名的感觉,不是因为她灵动的眼睛,当然更不会是因为那张受创严重的脸,而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结识了几百年的仇人般。
伤痕累累的脸上挂着偌大的笑容,他率真的性格表
无遗,一弯的
线十分诚恳,像是不曾欺骗过任何人…言宁赫然发现,自己停留在地斜
般的两片
上太久,忙着调开目光。
“杀人如麻的人,任谁都会讨厌。”雪白的面颊竟透着薄红,幸好被脸皮上的疣斑遮去,因她想起了触碰他
上的感觉。
“原来你讨厌我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是敌人,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不否认这双手杀过许多人。”
言宁忍不住再度抬脸瞧他,因他说这句话时太过冷漠,不符合他给她的感觉。
不过,他下一句话已然恢复本
“第一次和姑娘见面就在
上,感觉真是奇怪,而且,好像已经认识你很久了一样。”这就叫做投缘吧。
上…满嘴秽言的
贼!
瞪了一眼,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言宁在他古铜色
膛上,将多余线头完美的打了个结,然后俯下身,直接以贝齿将线咬断,却不小心碰到他温热的皮肤。
南昊见她像触到毒物般迅速的直起身子,差点就大笑出声。
她真是个
感的姑娘。
“你有最珍惜的东西吗?”他想制造同她说话的机会。
“没有!”撇过头去,言宁气愤于自己竟产生一瞬的遐想。
“要是有,你一定会明白,有些东西是值得用生命去保护的。”南昊的思绪飘飞到他被王父、王母捡回家的那年。“曾经有个女人,给了我生命中的第一颗糖,从那时候起,我才开始有了想珍惜、想留住的东西。”
“珍惜那颗糖吗?”她边不经心的虚应。
“不,是给我糖吃的女人。”没瞧见她怔愣住的眼神,南昊犹自接着说:“所以我偷偷的跟了她几天,甚至在她遭遇危险的当下,想也没想就扑上去替她挨刀子。那个女人,也就是后来收养我的王母。”
任他的话涓
过她的心,言宁静静的感受他话里的深情。
“我想保护的是我的家人,至于我眼里的敌人,就是想伤害他们的人;在别人眼中,我或许只是个凶残的刽子手,但面对我的家人,我可以骄傲的抬头
,因为找是为了他们而选择战争,从来不曾后悔。”说完,他尴尬的笑了笑,想起自己好像从未向人说过此事。
凝视着这个诚实一如他外表朗直的男人,言宁突然有些
惑了,不理解他为何肯为他的“家人”奋战,他们跟他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促使他去保护一群不相干的人?是因为他爱上了收养他的女人吗?
“为什么?”她真的很想知道。
自小,她对家的印象就是一座破庙,没有一丝温度可言,半夜还会透进冷风,时常是有一餐、没一餐的,而没东西吃时,就会有人踹她出气,那就是她的家人,换成是他口中的家人…她会这样对他吗?
“因为他们给了我想要的一个温暖的家。”
南昊脸上蕴满笑容,如阳光般直
进她心房,没给她闪躲的机会。
“也许…”言宁悄悄松了口气,墨
珠眸
着心动的光芒,这也是…她想要的呵。
“也许什么?”看她停下手,他很想知道是什么事令她分心了。
“没什么。”微启的
讷讷的合上。
也许,应该好好的观察这个沙场上人人畏惧的男人,因为,她看见了他不同于沙场上残酷的另一面…之前对他负面的观感与评价已悄悄被推翻,他离“杀人魔”这个词儿,似乎也远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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