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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风起
 远远就看到巨大的宛字旗挂在高杆上,沐清长长地松了口气

 宛城是一座小县城,却位于从西边到达平奈的必经之路上,距平奈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具有拱卫京都的重要作用。这里驻扎着羽林五营中的一部兵马。一路上都为易洛的安全担心,到这里,沐清觉得可以安心了。

 尽管沐清再三劝说,易洛与紫华君仍然只带了两营兵马随行,不过,这一路上,他们几乎是夜兼程,从未入城休息,安全尚无虞。

 “王,是否休整一晚再入京?”沐清驱马赶到易洛身边,低声询问。

 “紫华君认为呢?”易洛没有回答,反而转头问白初宜。

 白初宜勒缰停下,马鞭指向前方:“有人来了,不如在宛城休息一晚!”

 易洛与沐清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前方有一骑直奔他们而来。

 袁俊所部拦下那骑,盘问了一下,才由一名士卒将他领过来。那人到易洛跟前,翻身下马,单膝着地参礼。一见他右手横于前的动作,三人都知道他是宫廷内卫了。

 “臣宫卫左营卫从胡启参见王上,吾王万安。”那人朗声通报身份,易洛不由扬眉。

 宫卫左营是负责长安宫侍卫的。

 “嗯。”易洛应了一声,却没有让他起身,那人头一低,继续道:“臣奉太妃之命呈送书信一封,请王御览。”说着解开背上的包袱,放到地上,慢慢打开,取出一只封匣,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沐清看看易洛与紫华君,两人都是一脸漠然,只得认命地下马,接过封匣,验看封记后,画押打开,取出里面的书简呈给易洛。

 纸是很珍贵的,除非书写诏命或者必须使用的时候,没有人会轻易使用纸张书写,木牍、竹简才是最常被用来书写的东西。

 柳太妃写的内容并不多,三条竹简而已,易洛扫了一眼,便笑了,转手将书简递给白初宜:“太有意思了!”

 白初宜默默接过,看了一遍,并没有像易洛一样发笑,反而皱起眉头,将书简合起。

 易洛侧身凑到白初宜的耳边低语:“易庭是个孝子,太妃要大义灭亲,难道不有趣吗?”

 白初宜用力握住那封书简,面上却不动声,平静地转头,对易洛道:“很有趣。若是易庭殿下也大义灭亲,只怕是更有趣。”

 易洛眼中眸光一闪,轻笑着道:“那样也不错。”

 白初宜眨了一下眼睛,缓缓地转头看向前方,不再理会易洛。易洛撇嘴掩去苦笑的神色,坐正身子,也看向前方,目光扫过胡启时,他才想起,竟还没这个人起身呢,不由自嘲地一笑。

 “胡——启——,是吧?起来吧!”易洛漫不经心地对胡启吩咐“这信是不必回的,你就先留下吧!”

 “是!”胡启利落地领命,低头行礼后迅速起身。

 白初宜不由皱眉,邵枫等人更是立刻伸手按住侧的佩刀,气氛不由紧张起来,胡启似乎明白是自己的问题,大气都不敢地望着易洛。

 “宫卫左营的统领是柳希宁,他就是这样调教你们吗?”易洛微笑着问胡启,语气十分微妙,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身边的白初宜。

 胡启不明所以,不敢开口回答,又生怕君前失礼,一时竟是满头大汗。

 白初宜冷冽的声音适时响起:“本君记得宫卫与羽林军的军规条例是一样的——距离上位者五步之内,未得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胡启这时已是一身的冷汗淋漓,他明白自己方才犯了多大的错误——若是王身边的某位侍卫手快些,一刀杀了他,都不能算错杀。

 “呵有意思!”易洛的心情不错,一笑之后,对白初宜吩咐道:“紫华君安顿一下这位卫从吧!”言罢扬鞭驱马,直奔宛城而去。

 邵枫等人立刻跟上易洛。沐清马术不,但是,这时候也不得不尽力紧跟其后。

 白初宜留在原地,打量了胡启一下,扬手甩了一下鞭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胡启一惊,尚未回神,就听紫华君淡漠地下令:“你从京中一路辛苦,就在后军待着的。”

 白初宜随手指了身边的一个护卫道:“你带他去见韩望,让韩望带着他。”

 “是!”那人在马上略略弯,再抬头时,只见白初宜已纵马前行,似乎是去赶易洛一行了。

 *****

 在宛城作县令其实是很惬意的,辖地并不大,又是交通要道,哪怕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平民,只要不懒,都能有很好的生活,因此,不需要太聪明勤勉,也很容易出政绩,得到升迁。

 宛城县衙中的官吏都见惯了出身贵族的顶头上司一派风优雅的模样。此时,看到在厅中不住地来回踱步的县令,所有人都很是惊讶,也很担心,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宛城令很头疼,他出身贵族之家,有世袭的爵位。即使经过了白王的改革,贵族出仕也比平民容易许多,不然,他也不会得到宛城令这个位置,但是,有时候,这个身份也很麻烦。

 平民官员可以很理直气壮地宣告——他们只效忠于王,贵族却必须考虑其它更多的东西。

 那些血缘、婚姻织出的关系网盘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对不是玩笑话,而他的家族偏偏就与柳家关系密切。他的堂姐还是柳敬华的正室。

 “该死!”宛城令忍不住骂了一声,转身对门外的人吼道:“人怎么还没请来?你们这些”

 “陈大人今的心情好像很糟啊?”一个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子长兄竟也会如此全无风度吗?”

 陈延陈子长几乎是立刻跑出大厅,一把抓住来人的手,急切地道:“周贤弟,你可要帮我出个主意,愚兄遇上大难题了!”说着就将来人硬拖进大厅,随后一脚踹上门,将门关起。

 周淳是羽林军校尉,所部就驻扎在宛城北郊,两人年纪相当,都不过三十上下,一文一武,却同是风享乐之人,关系相当不错,但是,再如何好,周淳仍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没回过神。

 “周贤弟文谦贤弟!周文谦!周淳!”陈延见他一直出神,完全没听到自己唤他,不由着急,最后大声在他耳边吼了一嗓子。周淳的耳朵被他的声音震得一痛,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没好气地道:“吼什么?我耳朵没聋,你今天怎么了?”

 “好好好是我不对!”陈延连连作揖,伸手将他按回椅子上“我真的没主意了!”

 “到底什么事啊?”周淳一边着耳朵,一边认真地问他,心中也明白事情恐怕是相当棘手,否则,亦非等闲的陈延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陈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周淳接过后,入手的轻薄感觉便让他一惊——竟是用纸书写的信。

 “什么?”小心地取出菲薄的纸张,展开刚看了一眼,周淳便大惊起身“这是谋逆!”虽然大惊失,周淳仍然低了声音,避免让别人知道。

 “我何尝不知道?”陈延也急“所以才没主意啊!”周淳这时反而冷静下来了,连连冷笑:“最近根本没有急报经过宛城,首相大人居然说收到急报!陈延,你是昏头了?这种书信,要么就当没收到,要么就直接呈给王,有什么可没主意的?”

 “你说的轻松!”陈延低声音“我和柳家什么关系?当今是什么子?我便是呈了,只怕也逃过株连!”

 周淳不吭声了,易洛的情阴沉,陈延的担忧并非虚言,不也开始为好友担心了。不过片刻,周淳便恍然大悟,手一抬,差点就直指陈延的鼻子痛斥:“你竟然打我的主意!”

 “呸!”纵然在焦急中,陈延仍为这句充满歧义的话气得跳脚“什么叫打你的主意?不过是请你帮个忙!”

 “好!”周淳从善如,接下来的话却更让陈延吐血“你是在打君上的主意!”

 “我敢吗?”陈延被他的话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你饶了我吧!我知道紫华君素来照拂属下,你又曾是她的直属部将,一定能说上话的!”

 周淳却只是上下打量他,一言不发。

 “你倒是说句话啊!”陈延催促他。

 “子长,你不知道君上与王闹僵了吗?”周淳轻声问他,神色有些古怪。

 陈延这才明白他的心思,心中一松,拍拍他的肩道:“那又如何?只要紫华君答应保我,想来我与陈家便是安全的,毕竟,再如何闹僵,军权在紫华君手上,不是吗?”

 周淳默默点头,算是应下了,却没有说话。

 “文谦?”陈延不解“怎么了?”

 周淳转过身,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语气复杂地叹息:“我真不想麻烦君上!我真的想像不出王到底对君上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竟能让君上那样决绝离开!”

 他曾经亲眼看过那两人是如何信赖着彼此,无声一笑便可默契执手,所以,他实在想像不出,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那个总是对易洛微笑的女孩冷漠地挥剑相向,拒绝易洛靠近。

 那一天,当然王与群臣的面,紫华君用染血的长剑宣告,她再不是王长子身后的支持。

 他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否会让君上为难呢?

 周淳实在不愿让她为难,但是,难道他就能看着好友步入绝境而不加援手吗?

 他自己同样为难啊!

 *****

 东岚军律止大军在行进中进城,除非有特旨,必须沿官道行进,但是,宛城是个例外,因为,官道就是从宛城城中穿过的。

 因为说了要入城休整,王驾又在军中,早有先行官至宛城通报,因此,看到城门两侧列队的羽林军与站在最前面的县令与羽林校尉,易洛与白初宜等人都没有一丝惊讶。

 等到两人跟前,易洛认出出周淳,不有些惊喜。

 “周淳?”易洛停马笑道“你不是在卢津驻防吗?”

 周淳执礼如仪,恭敬地回答:“半年前,先王诏命,羽林各营调防,之后臣就被袁将军派到这儿驻防了!”

 “原来如此。”易洛点头,羽林军虽然不及宫卫离王驾近,但是调命同样都直接出自王命,他不清楚也是理所当然的。

 白初宜跟着易洛身后,只是对周淳点了一下头,并无什么惊喜之。她执掌兵符一年多了,羽林军在名义上同样也归她麾下,调命自然是知道,再说,出征明河谷地,每一次都从宛城经过,她早已见过周淳多次。

 “末将参见君上。”周淳回答易洛之后,便转身向白初宜行礼,白初宜随口答道:“免礼。”

 陈延这时才上前见礼,随后道:“王上,宛城狭小,安置大军有困难,臣与周校尉商议,是否能让一部分兵马至羽林驻地休整,请王上示下!”

 易洛了了解宛城情况,并不在意地点头,陈延正想再说什么,就听紫华君淡漠的声音响起:“王在宛城休息,臣去羽林驻地,请王准允。”

 陈延心中暗喜,却听易洛凌空甩了一下鞭子,冷言:“准!”随即驱马入城。

 陈延一凛,下意识地看向周淳,却正对上白初宜若有所思的冷淡目光,而周淳则一脸不安地垂下眼。

 *****

 紫华君到驻地休息,周淳自然将中军帐让了出来,帐内全套东西都是新的,白初宜轻点了一下头,以示赞许。

 看了一下,白初宜便坐到铺上,盯着一直跟着自己的周淳,淡淡地问:“有什么话要说吗?”

 周淳跪下,双手捧着一只锦封,低着头,声音含混地道:“首相传信宛城令,要其以防范疫症为由,拒绝大军过宛城!”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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