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该死的又失败!
晋自怿
鲁地用手指扯开脖子上的领带,再这样被勒下去,他有种快窒息的感觉。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身上的这套西装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更换了。从前他绝不会连续两天穿同一套衣服,可是随着破产,他橱柜里的名牌西装都被拿去抵债,只剩下几套最基本的服饰。他身上穿的这套就是有幸留在他身边的几套服饰之一,还是从前他很不喜欢的“之一”
拽开衬衫第一、二颗纽扣,他大口大口地将被废气污染的空气
进肺里,焦躁的情绪依旧没能好转。
这些天,几个大的信息网络公司他都已经去过了,但脑袋中没有任何一点要去那里工作的想法。那些中、小网络公司没一家值得他前去工作的,停在街头,他望着街上川
不息的车辆,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好。
哈!他对着街上的陌生人冷笑,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有时间,居然能站在街头欣赏车辆?他可是晋自怿,每分钟需要用“万元”来计算的三大网络公司之一的"YI”网CEO,现在却成了一个被人拒之门外的废物。
原本晋自怿以为随便找一家大型信息网络公司先干上一段时间,积累一些原始资本好在网络天下里重新开战。怎料,从前与他情同手足的朋友一个个给他吃闭门羹,更有人放冷脸,说风凉话。
终于有家没长势利眼的网络公司总裁念在晋自怿从前的名气,愿意提供技术顾问之类的职位给他,年薪才五十万。
他是谁?他是晋自怿啊!他会落魄到这种地步吗?他怎么可能屈就于这种不够体面的身份之下,要想请他入公司,起码也要腾出副总裁的位置,这才算诚心留住他这个人才。
算了!不想这些让人火冒三丈的烦心事,他渴了,想弄点喝的。
已经破产的他口袋里所剩无几,想去高级的咖啡店弄点喝的不大可能,眼见不远处的街心花园有自动贩卖饮品机,他紧赶着几步走了过去。
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的铁箱子,智商远高于一般人的晋自怿表情显得有些呆。以前他想喝东西绝对不会在这种低档次的地方,而且都由秘书弄好后端给他,完全不用他
心。如今,乍将自动贩卖饮品机放在他面前,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像一个刚从乡下进城的菜鸟看着机器上的说明,不耐烦地掏出一元钱硬币
进了投币口,之后…之后便是在他想喝的饮品标志上拼命地捶着,捶到玻璃都快碎了,那杯饮品还是没能出来。
“该死!该死!该死!”
晋自怿气恼地对机器拳打脚踢,像一个跌倒的小孩将所有怒气发
给了地面。
“你选的那杯饮品是两元的。”
柔和的女声轻易阻止了他疯狂的举动,晋自怿尴尬地回头望去,看到了一张清秀的鹅蛋脸。算不上漂亮,勉强能入他的眼,还是在不仔细看的情况下。如果与他从前交往的那些女明星或是模特相比起来,只能用一句很刻薄的话来形容——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在他的视线中,女子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什么也没说,投下一枚一元钱的硬币,她在他所选的那杯饮品标志上轻轻按了下去,端起那杯饮品,她又投了两枚一元硬币为自己要了同样的饮品。
“给!这是你的那杯。”
她伸直手臂递给他,晋自怿却不去接。不会使用自动贩卖饮品机已经够丢脸了,再接受一个女人的帮助,他晋自怿的脸面干脆撕下来做足球皮算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手里的饮品再瞧瞧他,心里有了底“这里面有你投的一元硬币,是你的东西干吗不要?”她将纸杯
到他手上,不动声
地坐在一边的凉椅上喝起了自己手中的饮品。
她的直率反倒让晋自怿有些羞愧,不愿意给人一种小家子气的感觉,他一手端着饮品,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掏硬币,想要再找出一元钱还给她。可惜天意要他欠她这一元钱,找来找去还就是找不到零钱还她。
“那个…”
“那个就不用还了,我是在还上次欠你的一元钱呢!”她堵下他的话,赶紧呷了一口饮品以挡住平静的表情下暗藏的紧张。能和他这样面对面地说话,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两年。
她的话却给晋自怿带来了巨大的困扰,什么叫还上次欠的一元钱?他们认识吗?怎么他对这张平凡无奇的脸毫无印象?
“你是…”
她站起来,微微向他欠身“我叫西辞,原来是‘YI’公司的普通文员——你好,晋总裁。”
她竟然是他公司的职员?晋自怿大感丢脸,简单地点了一下头,他的总裁气势依然高高在上“坐吧!”
目测了距离,西辞在离他一米以外的地方坐下。瞧她刚刚还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怎么报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后反倒拘谨起来了?她如果也像社会上那些人一样忌讳他曾经的身份,完全可以当做不认识他啊!干吗出现这种反应?
难道说像她这种低档次的小文员也想嘲笑他,侮辱他?此刻的晋自怿像一只受到剧烈创伤却又不肯放下万兽之王头衔的老虎,死守着自己最后的骄傲。
“你什么时候欠我一元钱?我怎么不记得?”他的口气属于质问的范畴。
虽然他们现在平起平坐,但在西辞的心目中,在晋自怿所放
出的气质里,她还是被指使的对象。有点挣扎,最终西辞还是坦白了他们惟一有过的瓜葛。
“那是我刚到公司没多久,有一天下雨,我从公司大厦跑到车站,可是翻遍了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一元钱硬币,眼看公车就要到站,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你停下车从马路对面跑到我身边,将一枚一元钱硬币放到我的掌心里。你说因为我是你公司的员工,你有义务帮下属的忙。”
就是他的这句话让她决定——无论受多大的委屈,她都会死心塌地待在“YI”网络公司为他奋斗,这两年她真的是这样过来的,却不想公司这么快就破产倒闭了。
偏过头看着他陷入沉思中的侧脸,西辞忽然觉得公司倒闭的感觉也不坏,至少给了她如此近距离凝望他的机会。啊啊,她的心眼真坏,她正在检讨中。
“这就是我欠你一元钱的经过。”
晋自怿大概想了想,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借他已经记不清了。喝了一口饮品,他本想解开心底的烦闷,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懊恼——这是什么饮品?咖啡不像咖啡,可乐不是可乐,黑漆漆的难喝死了。
“晋总裁,你喝不惯是不是?”西辞比他更了解他的舌头。他一向喝的都是高级咖啡,这种低档次的东西怎么可能人他的口?
被曾经的下属看到在喝这种东西的晋自怿只想尽快结束让他厌烦的话题,看她手上拿的履历表什么的,他直接问道:“你在找工作?”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她曾是他公司的员工,因为“YI”的破产倒闭才开始找工作,这样问不是又问回到他最不想提的话题了嘛!
西辞倒是不太介意,慢慢晃着手里的饮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只有大专学历,在这个大城市里实在不太好找工作。你呢?晋总裁想做什么?”
“我想先调整一下心情,之后…之后随便找家网络公司先从副总裁做起,等积累了一定的资本再组建全新的信息网络公司。”他在吹牛,这纯属情非得已。
总不能告诉自己曾经的下属,他从破产到现在一事无成,口袋里只剩下最后一千块钱。更糟糕的是大型网络公司不肯聘请他做副总裁,小的公司他又不愿去,他觉得路…快走到头了。
西辞静静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他的谎言并不成功。这些天她四处应聘,应征的公司大多跟网络有关,关于晋自怿的谣言她更是听了许多。她知道他的求职之路走得并不顺畅,更知道他高傲的心放不下他的王者之位。
“晋总裁,去江南看看吧!”西辞低头看着杯子里黑褐色的
体,装似不经意地说道“这个大城市要是没有让你心动的东西,就去江南转转吧!那里的大型网站,网络公司还没有全面开发起来,前景比较广阔,你或许能在那里找到自己的驻足点。”
江南?晋自意微蹙着眉头,哑然不语。离开这座他奋斗了八年的大都市去江南水乡重新开始?这意味着要割断八年来的一切,他能够割舍得下吗?
望着远方,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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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有没有搞错?要我去那些小公司干技术员的工作?这怎么可能?”站在公用电话亭内,晋自意不顾周遭行人的目光,径自对着话筒大喊大叫“我从八年前就开始做这一行,我是业界的元老级人物,我是,我是…现在要我拿那么点薪水却被那些业界的小辈指手划脚,使唤来使唤去,我还有没有人格,还要不要尊严?”
父母总是让他从低层做起,再一步步稳扎稳打往上爬。他们一点也不顾虑他的心情,还老是拿他跟三大网络公司另外两位CEO相比较,动不动就数落他大学时候怎么怎么不听话,不肯把大学读完,居然中途退学去办网络公司,现在好了吧!比尔·盖茨没做成,却成了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从前他忙着公司的事不大跟父母联络,只是定期给他们二老一笔丰厚的金钱。在亲情关系中,他是淡漠的,没时间交流感情,所以造成今天的代沟不能怪爸妈。如今他有了时间,却更不想跟他们联络,现在的晋自怿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
“下次再说吧!”他不管父母提出要给他钱的意思,径自挂了电话,他的自尊不允许二十八岁的自己再伸手向父母要钱。
口袋里的钱快见底了,他无法再继续住在豪华宾馆中,是该为人生的下一步作出打算。这座大都市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吗?失去了“YI”公司CEO的身份,背着一千五百万的债务,他没有朋友,没有前途,没有任何希望。
江南——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词,这几年江南的信息产业、网络公司正处于蓬
发展阶段,或许他可以在那里重新缔造一个晋自铎的网络天下。
打定主意,他决定连夜去江南。到了火车站,他买了一张江南地区的地图,最终选择了一个正在发展中的长江沿岸开放城市,那里将成为他的基点,他走向辉煌的第二个阶梯。
买了火车票,此刻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晋自怿独自坐在候车室里回想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十年前,他考上名牌大学,当他下了火车,走出候车室第一次踏进这座大都市时,他满怀豪情壮志,立志要开创自己的网络天下。他成功了,他拥有了自己的网络天下,又亲眼看着它被毁灭。从人人钦佩的有为青年成了今天不仅破产,还身负一千五百万债务的过街老鼠。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得由他自己负责,他没有权利责怪任何人。
是他,急于霸占整个网络天下,造成垄断势态,以至于大笔的投入收不回来;是他,试图让中国网络经济走入国际化轨道,而他却高估了“YI”的实力,以至于创造出名副其实的泡沫经济;是他,将发展网络的钱挪到他处投资,过宽过广的经济面让他管理无门,以至于最后不得不走向全面破产。
他是技术人才,却不是优秀的商人——这一点是他用八年奋斗血本无归,负债一千五百万换来的教训。
晋自怿猛地站起来,候车大厅是不准吸烟的,心烦意
的他突然想到了那张平静又平淡的容颜。
十年前他从候车大厅踏上征途,十年后的今天他灰溜溜地从这里逃走。想起昔日的辉煌,今天的落魄,他的心底莫名涌起几分落寞。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却没有任何人知道,更别说离别相送
人的基本情感在这一刻爆发,走进电话亭,晋自怿握着电话却不知道该打给什么人。朋友?亲人?谁在乎他的去向?谁关心他的死活?没有人!根本没有人会在乎破产以后的晋自怿去什么地方,更没有人会关心身负一千五百万债务的灰老鼠的死活。
无意中看到行李箱中摆放的原“YI”公司员工档案,晋自怿想起了“西辞”这个颇有格调名字。一种讲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促使他拨下了她的住宅电话号码。
“嘟——嘟——嘟——”
等待的时间让他心情难奈,他竟有种害怕,害怕她不在家,害怕她接不到他的电话,害怕连最后一个可以知道他离开的人都没有。
“喂!请问你找哪位?”
是她!是她的声音,激动涌到了晋自怿的
口“是我,晋自怿。”他紧绷的声音竟有些哑哑的。
“是你?”西辞显然有些惊讶他会打电话给她,握着电话她的手在抖,连声音都在抖“有事?”
“我要走了。”觉得这句话词义不清,他紧赶着补了一句“我要离开这座城市,去…去江南一座发展中的城市继续我的事业。”他说了那座城市的名字和大致的一些情况,不是为了要她记住,而是为了让这世上有个人知道他的去向,他在为心灵寻找寄托。
西辞紧握着话筒,急切地追问:“你现在在哪儿?在火车站,还是飞机场?”
“我在火车站…”
“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你等着!一定要等着我!”
“嘟嘟嘟嘟…”
电话突然断了线,晋自怿望着话筒发呆,等她?她要过来吗?她过来干什么?为他送别?又不是演电视剧,用得着这样吗?
没将西辞的话当正经,晋自怿拎着行李耐心地等待送他去江南的那列火车。许久之后,火车缓缓进站,他最后望了一眼这座记载着他的成与败的都市,该离开了,该去寻找新的目标了。转身他准备上车,身后却传来了声声呐喊——
“等…等等我!等等我!”
“西辞?”
晋自怿吃惊地看着奔跑的小黑点变成完整、清晰的人形站在他的面前,大概是跑得太急,她以他的身体为支撑,大口大口地
着气。晋自怿向她的身旁望去,她的脚边放着一个特大号的行李箱,她真的是特意来为他送别的吗?
“我…我跟你一起去江南,你所选择的那个城市正是…正是我的家乡。”她抓着他前襟的衣衫,死也不肯松手。她怕这一松开,此生再难相见。
天知道,她接到他的电话有多兴奋,多高兴,多…多情不自
。在他离开这座都市之前他告诉了她,她是惟一知道他去向的人——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她就是知道,那是一种感觉。透过电话里晋自怿的声音,她知道自己被需要,就是这种感觉让她毅然放弃了留在大都市的机会,随他回江南发展。
这只是巧合吗?他找了江南一座发展中的城市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而这座城市又恰好是她的家乡,原本就打算回家乡的她正好与他结伴同行——他可以这样理解吗?可以吗?
总觉得有太多的巧合以及此刻他不愿面对的情愫
绕在他们之间,晋自怿凝视着她的双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是因为…”
“从**开往**的T63次列车就要出发,请旅客抓紧时间上车,祝您旅途愉快。”
乘务员小姐亲切的话语打断了晋自怿未出口的问题,他沉默地摇了摇头,拿起放在她脚边的特大号行李箱,平静地丢出两个字:“走吧!”
走吧!他说“走吧”!西辞的
角慢慢上扬,最终弯成了一道弧形“好!”她应了他一声,拉着他的衣角上了火车。
这是一次只属于他们俩的旅程,终点在何方,现在的他们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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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T63次列车行驶的中途下了车,他们所到达的江南某城的确是西辞的家乡,她将行李送回家,立刻就以主人的身份帮晋自怿找起了住处,初来乍到的他反而显得无所事事。
到底是西辞的家乡,她对这里的人文地理相当熟悉,不消半
的工夫便替他找到了一所住处。那是城南的一片住宅区,考虑到晋自怿的经济状况,西辞介绍他租下了一套一室一厅,实住面积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公寓。地方小归小,好在一切设备齐全,家具、电话、洗浴设备该有的全都安!完善,交通便利,安全方面也很可靠。
西辞满意地看着她亲自找到的住处,眼神像在审视自己的家“怎么样?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吧?租金也很便宜。”
晋自怿沉默地环视一周,再沉默地坐到沙发上。这种又小又破的地方也能称之为“环境不错”?曾几何时,他名下的所有公寓、别墅,其中最小的一套也有三百平米,光是客厅都比这套公寓宽敞。而且他从没见过这么低的屋顶,低得像是要掉下来,暗得让人感觉昏昏沉沉,极不舒服。
当然,现在的他是无法跟从前的晋自怿同
而语,背负着一千五百万的债务,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创网络天下。被困在这么小的公寓中,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视野、心境都被无形地缩小了,对未来他开始更加感到没有信心。
“西辞,这个城市有什么比较大型的网络公司或是商业网站吗?”
对她的回答,晋自怿不抱太大的希望。从火车站下来依着公车绕了一圈,他觉得这座地处江南的发展中城市跟他待了十年的大都市相比又小又落后,发展规模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对自己的选择,他有些后悔。他该去沿海发达城市的,那里的机会应该比这里多上许多吧!
又或者,他根本就该放弃网络这一行当,寻找事业的新起点。八年前,中国的网络事业才刚刚起步,可以赚钱的余地相对较多,发展前景也非常明朗。想占领市场,主要看你的技术和闯劲。他就是凭着这两点攻陷了中国网络,让“YI”成为三大网站之一。可是如今网络业已经相对完善,各种各样的网站铺天盖地侵占着网络空间,他如何能重新跻身其中?
从破产的剧烈起伏的心情中平静下来,晋自怿开始认真考虑东山再起的途径。做网站似乎已经不能成为很好的手段了,若是放弃网络天下的打算,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正处于自怨自艾中,再回过神面前摆放了各种各样的报纸、杂志,西辞一边整理一边解释给他听:“这座城市是长江沿线的五个开放城市之一,它正在崛起,每年的变化都很大,前景还是不错的。说到信息产业,主要在这个城市的开发区。”她拿出地图指给他看“如果你想接触信息网络这方面的工作去开发区转转会不错…这些是人才交流市场的联系方式和这一周的招聘信息,你可以随时跟他们保持联系,相信他们会
你这个大人物的加盟。”
晋自怿呆呆地看着面前摆满桌的信息资料,再瞧瞧端坐在他身旁的西辞。她和他同时到达这座城市,就算身为家乡人,
门
路,她怎么能保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好这么多事?当初只让她做一介小文员实在是屈才了,该让她做他的贴身助理,省时、省力又省心。
“西辞,你在公司做了多久?”
“专科毕业以后就留在了‘YI’公司,做了快两年的时间。”当初毕业的时候,以她的专科学历能进入“YI"公司担任文员,不知道被多少同学羡慕。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就因为她学历不够高,不管工作干得再好,总是被人瞧不起。尤其在刚进公司的那三个月里,她惟一感受到的温暖就是晋自怿在下雨天给她坐公车的那一元硬币。
就是因为那小小的一元硬币让她决定跟随这个男人,即使只是以文员的身份。今天,身份、关系上的变化都是她从未预料到的“YI”公司倒闭,晋自怿破产对她来说究竟是好是坏,此刻她真的有些说不清。
不想去考虑摸不着边的东西,西辞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晋总裁可以先找个…”
“我不再是什么总裁了,叫我晋自怿就好。”不是客套,每次听到她喊自己“总裁”就让他有种被嘲讽的感觉。他现在不是什么总裁,更不是三大网络之一的CEO。如今的晋自怿只是一个欠债一千五百万,灰溜溜逃到江南小城,住在一套不足三十平米小公寓里的过街老鼠。
不知道他的心中有这么大的芥蒂,西辞仍为能直接叫他的名字而开心“晋…晋自怿,我想说的是,你…你先在开发区找一家网络公司做做,等积累了一些存款,我们可以重新开办网络公司,像‘YI’那种规模,甚至更大的。”不知不觉中她就将他的再创业道路算上了自己这一份,也不管人家是否把她当“战友”
她的远景规划似乎不错,可惜对现在的晋自怿来说却提不起一点兴趣。他大致上看了一下这个城市信息产业的发展状况,综合网络、商业网站的开发、利用,他觉得这座城市简直还停留在石器时代。对这座江南小城的失望引发了他对再创网络事业的失望,更将破产以来种种的不愉快往事、失败心理、自卑因素全都勾了上来。
即便是再不可一世的人在这种时刻都需要别人的陪伴,晋自怿的陪伴就只有西辞,他想找个人说说话,其实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不用出主意,不用表态度,甚至不用开口,只要静静地听着,只要沉沉地待在他的身边就好。
“西辞,我破产了,虽然法律上不予追究,但我还是想将欠投资人的一千五百万全部还清。这是我借他们的钱,现在我破产了,我的良心、自尊、人格告诉我——只要我没死,这笔债就要还上。所以说现在的晋自怿不仅是个穷光蛋,更是匹饿狼。我需要钱,但我不想从事网络这一行,我没有信心能再创造一个‘怿网天下’,我想…或许我该换个行业做做。”
他需要时间恢复自信心,也需要时间沉淀心情重头再来。西辞知道这是个必然的过程,不能硬
着他如何如何,她也没有那样做的资格。
“你先在这里住下,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有什么事咱们一起商量,这样可以吗?”她怯生生地望着他,很礼貌地征求他的意见。
她的尊敬来自于下属对上级的习惯性反应,晋自怿什么也没说,反倒赶起人来:“你下了火车一直陪我忙,赶紧回家看望你的父母,他们一直盼着等着你的归来呢!”
他的一席话提醒了西辞,她两年没回家,如今回到家后放下行李就又出门奔波,实在有点不孝。拿上自己的包,她一路冲到门口这就准备往家赶,晋自怿却轻易打
了她的计划。
“谢谢你,我都已经不是你的上司了,你还是这么帮我,实在很感谢你。接下来的问题,我能够独自处理,你忙你自己的事吧!你不是也要四处找工作,一切从头开始嘛!”
他的客套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他为自己构架出登天云梯,再一步一步爬上去。“YI”——他的信息网络事业就是这副云梯“YI”倒塌,他被困在了天地中央,该如何回到平民现实生活中,他的心灵正面对巨大危机。
西辞不介意为他排除危难,只要他愿意,她愿意做他的云梯。她靠着门扭过头望向他,眼睛里闪烁着几分
言又止的恍惚“我帮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上司。”
“那是因为什么?”现在的他没钱没权,什么都没有。面对落魄、潦倒、负债累累的他,曾经跟在他身边的那些所谓的好朋友都已离他而去,反倒是这个小文员跟前跟后,她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从他锐利的视线中读懂了他封闭的心思,西辞背着包向外跨,在关上房门的瞬间丢下了句话——
“因为一元钱硬币。”
她帮他跟一元钱硬币有什么关系?若说她还他坐公车的那一元钱硬币,她已经用那杯让他想吐的饮品还给他了,她不欠他什么,为什么要对他好?她的目的是什么,她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的究竟是什么,连晋自怿自己心理都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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