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兰儿若要过门,需要我的同意没错吧!”凝香笑意
。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还说没有人多嘴告诉你。”江子滔瞪她一眼,没好气的说。
“这辈子,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都不会让她过门的。”她清亮的双眸一瞬也不瞬的直对上他,芙蓉面上漾着最纯真无害的笑容,口里说的却是最具杀伤力的话语。
而她眸里的坚决明白告诉他她是认真的。
江子滔俊脸一沉,刹那间了解她明白他的弱点何在。
该死的,她根本一点也不像
子,时下的
子不都是唯唯诺诺的、凡事以丈夫为依归吗?她反倒像
,利落的寻出对方的弱点后,还精明得掐住它以供自己予取予求。
“说出你的条件吧。”她赢了!因为她聪明到了解他绝不会枉顾
的意思,在没有她的同意下娶兰儿的。
“很简单,我只有一个条件。”凝香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释然,庆幸这张底牌果然好用。
“说吧!”只要她的要求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认了。“我要你休了我。”
他要他的
子是兰儿,而她要自由、要心安。
他被决定的
子是语涵,他想要的
子是兰儿,从来就不是她。不管老爷夫人决定如何瞒天过海,继续这出荒谬的闹剧,既知情况如此,她心下有自己的打算。
“什么?”江子滔怀疑自己耳背听错了。
“我要你休了我。”凝香微笑。
“你要我什么?”怎么可能是那三个字?他仍然觉得自己短暂失聪的可能
比较大。
“休了我。”她不厌其烦清楚的再说一次。
江子滔抿
不语,隔了一会儿后,他道:“这一点也不好笑。”
“没关系,因为我没有在说笑话。”
她是认真的。江子滔无法置信,事实上他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
“为什么?”他冲口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
“你跟我一样不想要这桩婚姻?”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毕竟,以他在外人人争相据为夫婿的盛况,他没有理由去想这样的可能
。无可否认,他的自尊心被小小的刺伤了一下,但更多的是如
水般汹涌的释然和欣喜。
这下子,他不但可以
兰儿进门,还能休离他从来就不想要的
子,看来
迫婚的恶行连老天爷都发指,才会连她最欣赏的“乖孙媳妇儿”都看不过去,愿意站在他这边。
“我无意破坏他人姻缘,也不可能要一个永远也不会爱我的丈夫。”她轻声道。
“嗯。”江子滔再了解不过的点点头“不过,你打的主意行不通,
不可能答应的。”他愁上心头。
“
那边,我会再计量计量,这事关系重大,得面面兼具才行。”凝香心下暗自思忖了起来。
除了
外,他不曾见过哪个女人静下心来动脑筋的样子,她那凝眉思考的神态,为他的心头带来莫名的悸动。
而后他想起她总是为他带来不同以往的冲击,她是个特别的女人,和他的
一样…
啧!怎么会和他
一样呢?这可是极崇高的恭维。
“这事我暂时也没个十全十美的方法。”凝香轻柔的顿住,等着江子滔拉回思绪“我们回头都各自再想想,办法总是会有的。”
“你说得对,办法总是会有的。”他望进她湛亮的双眸里。“所以,我们达成协议,不做真正的夫
了。”
“你想我会拒绝吗?”江子滔端着不可一世的骄态。
“我想也不会。”缓慢的,凝香任嘴角的笑意扩大、再扩大。
*******
“少爷,城东周府小儿满月,来了帖子,时间是明儿个晚上,您亲自出席吗?”老仆江源问道。
“不,我没空。”隔了半晌,满脑皆是帐目数字的江子滔
了个空回道。
“那少爷想打点些什么送过去呢?”江源赶紧再问。
“问少夫人吧。”江子滔想也不想,随口就答。
他不知道庄内事务如此繁琐,他起
后进书房也才不过一个时辰,便有六、七个人来请求指示。
凝香未进门前,
不许他管所有布庄里头的事,现下早已累积了大批帐册有待核对,这阵子他忙得连拨空找个合适总管的时间也没,更甭提打理杂事了。
而后,一张素净姣美的脸庞便这么突然的跃入他的脑海。
自从他们达成协议、结为同一阵线的盟友后,他深知她是个明理的好女孩,心下已不再那么排斥她。
但这并不表示他乐于常常想起她。
然而她的脸蛋却常不请自来的。那温婉纤柔的妩媚、自信坚决的闪亮,还有对他刻意表现出来的冷淡所回应略带挑衅的嘲讽,总是在不经意间闪过脑际。
他根本不想关心她正在做什么,却发现自己还满常问起她的行踪,而“少夫人在
风亭上读书”是他最常得到的答案。
他知道自己实在不需要有不公平的感觉,她受冷落的闲来无事本来就是他故意安排的。
但在他忙得人仰马翻的时候,她凭什么过得那么悠哉。
她是浮月山庄的女主人,虽然很快就不是了,但她吃庄里的、住庄里的、用庄里的,好歹也该学着为庄里尽份心意吧!
江子滔皱起眉头,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太过大胆。
她是千金小姐、金枝玉叶,她做不来的,说不定只会搞得庄里更加的混乱。
但他会那样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似乎总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自己要做什么事,把自己打理得好好的,好到让他嫉妒。
她的自信与坚决魄力,让他很难想象她慌然失措、手忙脚
的时候,而他想知道她的能力究竟到什么程度。
但就算如此,把浮月山庄当试验品仍嫌太过大胆。
大不了跟在她
股后替她收拾烂摊子,难道情况还能更坏吗?
这么替自己做过心理建设以后,江子滔便安然的将来人全部打发给她。
江源领命离开,不意外是这样的答案,因为他已经是今早第三个进去,第三个出来,第三个要往
风亭,也就是少夫人那儿的人了。
一踏出书房的门便瞧见一头往这儿来的江顺,江源快步
了过去。
“阿顺,你也找少爷啊!”“是啊,源伯,少爷人在书房里没错吧!今儿个后山的野菜收割了好多,我得问问少爷怎么办才好。”憨直的大个儿兴奋的叫嚷着。
“我已经知道读怎么办了。”江源抚着白胡须,老神在在地道。
“骗人,你怎么会知道?你又不是少爷。”
“你不相信,那好,咱们来打个赌,赌输的得替对方出钱买双鞋。”他正要换掉脚底下的破鞋呢!江源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那有什么问题。”虽然每次和源伯赌总是赌输,但这回他赢定了吧!源伯又不是少爷,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你说,少爷会要我怎么做?”
“附耳过来。”江源在他耳边说了五个宇。
而后他看着江顺那憨小子半信半疑地叩门、进门,在心里笑得快内伤。
这么欺负他实在是有失厚道,但他有免费的新鞋了呢!江源一路笑得合不拢嘴地直往
风亭去。
而后不到两个时辰,浮月山庄上上下下每个人都知道了最新讯息,那就是:少爷不讨厌少夫人了。
而且什么事直接去问少夫人比较省事,因为少爷只会给一个答案,那就是:问少夫人吧!
*******
“少夫人。”
闻言,凝香认命的由书中抬起头来,并让自己脸上挂满温和的笑意“你是在厨房里帮忙的秋音吧,怎么了?”
“回少夫人,周大娘在回家途中不小心跌伤腿了,宾儿——啊!宝儿是周大娘最大的小孩,他跑来说大夫
代得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周大娘是山庄里的厨娘。
“这么严重?”凝香蹙起眉头,略微思索了下。“平
是你帮周大娘的吗?”
“是。”
“那么这十来天怕要麻烦你了,你若需要人帮忙,找着了人跟我说一声便是,就让周大娘安心静养吧。”
“奴婢知道了。”
“对了,”凝香叫住正
转身离去的秋音“秋音,你等会儿有空,到帐房支个二十文钱,买些补品送去给周大娘,也顺便帮咱们向她致个意。”凝香吩咐道。
“是,奴婢知道了。”秋音绽开真心愉悦的笑容踏步离去。凝香起身依栏望远,风儿轻佻地
起她鬓边散落的几绺发丝,她让思绪随着扑面而来的薰风漫天的飞。
莫非她这一生注定了是劳碌命?
她原本该有的悠哉自适、到死没人理的空间日子跑哪去了?为什么闲不到三、四天,她又做着和过去两年来在陈府里做的一样的事呢?
他不是说会找个公平的总管吗?显然他决定把她当公平的总管用了。
她该佩服他看人选人的眼光吗?
心头想着的人儿蓦地映入眼底,他笔直地朝一个方向走去,她知道他要去哪里。
这几天,书房里的烛火总是很晚才熄,她知道他是因为忙着布庄的事,他对家族事业深重的责任感令她由衷欣赏佩服。
既知他总是很晚才就寝,她自然睡得更晚。她忙,是因为她一旦决定做一件事,就必定要把它做好。白天有白天要忙的事,而且是忙不完的事,为了那些山庄例年来的每月开销总收支帐册,只好挑灯夜战。
虽然一人睡的是卧房,一人睡的是书房,又各自忙得昏天暗地,但毕竟同在望水阁,要见不到面还真不容易。
见面容易,但若要坐下来好好谈个话可就真不容易了。
“少夫人。”
闻声,凝香心揪了下,回头看见是雪青。
“我帮您端了些茶水和点心过来,您忙了一个早上一定累了。”雪青笑
地捧着茶。
“谢谢。”她端过凉茶轻啜一口。
“少夫人,您不知道,大伙对您管事都赞不绝口呢!我刚刚上来遇着了秋音,连平时对人那么不苟言笑的她都笑着开口说您好,就知道少夫人您有多好了。”雪青与有荣焉地说着,轻轻地拿出篮子里一碟碟的点心。
是啊!少夫人救了雪红,已教大伙另眼相看了,她解决问题的处理方式,更教大伙心服口服,尤其在她积极投入庄内事务后,为了早点掌握庄里所有的情况,还一一四处探查,毫无身段地和他们谈天说笑。
少夫人命人在雪红差点溺毙的池边筑起栏杆。在得知每个人负责的工作时,特地吩咐提醒,让每个人的权责更明确,也更警惕地恪守本分,最重要的是,少夫人听每个人讲话,宽大为怀同时赏罚分明,令众人十分服气。
虽然大伙早认兰儿小姐为当家主母,也不喜欢老夫人
婚,更知道他们最钦佩最敬爱的少爷一开始是多么痛恨新妇,但既然少爷不再讨厌她,也将整个浮月山庄交给她,大伙也就安心地开始亲近少夫人。
总而言之,现在他们都觉得让少夫人当浮月山庄女主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虽然少爷仍旧睡书房,少夫人仍不算是货真价实的少夫人,但所有人都相信这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子俞少爷…子俞少爷…”
不远处飘来一阵断断续续,听得出来是气
不已的喊叫。
“啊!是云裳的声音,子俞少爷来了呢!”
子俞少爷是谁?
凝香想问但没机会,因为一个似邻家调皮小弟般的男孩已迫不及待开口。
“哇!你一定就是新进门的堂嫂了。堂嫂,你一定不认得我,不过你现在就认得我了,我是江子俞,是子滔的堂弟,我爹是江仲尧,就是住观月山庄的那个。”
凝香啼笑皆非的看着大步跨进亭里,找着了位子就大咧咧地坐下,热切的直对喊她堂嫂并自我介绍的俊俏人儿,一身浅绿衣裳的云裳紧跟在他身后
气不已,她顺手倒了杯凉茶递给她。
云裳接过茶道了声谢。
“这回来啊!除了让堂嫂认识我以外,我还带了一堆爹爹和哥哥怎么找都找不出问题,却有问题的帐册要问他呢!咦?子滔哥呢?”江子俞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下。
“子俞少爷,少爷他不在这儿。”云裳得了个空,赶紧回着她很早就试图告诉他的话。
“咦?新婚期间他不陪堂嫂,跑哪儿去了?”
“呃…”云裳
言又止。
“难不成在那儿?”他会知道是因为他实在太常来串门子,早算是浮月山庄的一分子了,庄里最大的流言他哪会不清楚?
见云裳不知所措地偷瞥了眼凝香,状甚为难的点了点头后,江子俞激动得一跃而起。
“好哇!子滔哥也未免太过分了,嫂子走,我们这就找他去。”没给凝香拒绝的机会,江子俞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萍水阁走去。
所谓萍水阁,取萍水相逢之意,原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自从四年多前顿失依怙的薛琼兰及张婶住了进来,便暂定为她们的居所。
绕过假山、池水,越过偌大的中庭,他们来到浮月山庄的另一头,拐过弯曲的回廊,隔着一片花圃、透过大开的门窗,见着了成双的人儿。
江子滔手里高拿着画卷和薛琼兰亲昵地谈笑着。
凝香微一使力让江子俞停住脚步,示意他不要上前干扰两人世界。
江子俞疑惑地瞥她一眼。
“很美的画面不是吗?”她淡笑。
“你在笑!”而且笑得云淡风清,江子俞惊讶的发现。
“美好的事物人人爱看啊!”凝香让江子俞拉到这儿为的便是解答,既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随即潇洒的转身离去。
“堂嫂…”江子俞喃喃低唤,而后,他对着赶得气
吁吁但还是追了上来的人儿道:“云裳,你在这儿候着,待子滔哥有空,通知他我在
风亭上等他。”
不等她应允,他追上正盈步回亭的凝香,百思犹不得其解。
为何她脸上始终是淡然自若的笑?
江子俞跟在她身边走进
风亭。“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虽是子滔哥的家务事,他仍忍不住开口问道。
“胡说,我怎么会没感觉。”凝香轻巧落坐,端起雪青为她倒的茶。
“可是你在笑。”淡然却眩人的笑,他盯着她看,像看不解的谜。
“我开心当然笑。”她关心是因为她放心。
张婶给她的印象太差,对张婶自小带大的薛琼兰她自是抱着几分怀疑的态度,但今
一见,薛琼兰完全不似张婶,她清清弱弱、娇娇柔柔的气质连她都怜惜,更别提和她
久相处的表哥了。
“嫂子,你可有…生病?”该难过的时候却开心,不是生病是什么?
江子俞自动自发地抬起手,就往凝香头上探去。
“放肆!”江子滔大喝一声,加紧脚步进亭。
“子滔哥。”江子俞讷讷地喊了声,同时纳闷地瞧瞧自己搁在半空中的手。放肆是在说他这只手吧!怎么,不能摸吗?“夫君。”凝香轻唤,算是打过招呼。情况太过尴尬实在不该笑,但她却阻止不了嘴角渐渐勾起的笑意。
“子滔哥,你来得真快。”江子俞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地放下手。
“你不是要找我吗?”江子滔狠瞪他一眼。
其实他们一进萍水阁他就发现了,之所以没有立即招呼,是因为他想看看某人的反应。
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而他不认为女人值得信任,当然
除外。
虽然她和他一样不要这个婚姻,毕竟仍是他名义上的
子,他想看看见了他和兰儿相处的情景,她是否会真的成全他们。
她怡然自适的笑容令他安下心来,却无端升起另一股陌生的躁气,但他一点也不打算研究它。
“你们既然有要事要忙,亭子和点心就让给你们两兄弟吧!”
凝香起身,江子俞想伸手留住她,却在江子滔狠狠的一瞪下又怯怯地缩了回去。
怎么,不能牵吗?
“夫君。”站在亭阶前,凝香转身面对江子滔。
“什么事?”她清丽的笑颜令他有点失神。
“今
可会留下来一同午膳?”他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是早出晚归。
“会,今
午时过后才会出门。”
“午膳后可否留点时间给我?我有话要跟你说。”她漾开浅笑。
“嫂子不妨就在这儿说了吧!”江子俞热切地提议着,发觉自己爱极了凝香那如春风般令人舒服的容颜。
江子滔再瞪他一眼“我知道了,你这就去忙你的吧。”
“那么,先告退了。”凝香微微颔首,领着雪青一道下亭。“嫂子慢走啊,我待会儿有空再去找你聊天。”
江子俞挥着手,喳呼不休,凝香回眸给了他一笑,那是因为她觉得他很有趣。
那一笑却让江子滔陡地板起脸孔。
“子滔哥,你在想什么?怎么脸色忒地难看?”回头瞥见恶脸,江子俞边嬉笑问道,边对着桌上的点心
了
口水。
“我在想应该把你的手给剁下来。”江子滔端着阴沉的脸孔。
这该死的家伙,竟敢握她的手,她的手连他都没碰过!
江子滔想起在萍水阁见着他们手牵着手,还有刚刚她回眸对着他笑的那一幕,不明白为什么会感到全身不对劲。
“难道我…连点心都不能吃吗?”江子俞正
往点心盘里伸的手再度僵在半空中,他略带委屈地扁着嘴,手却迟迟不想收回。
“闭嘴好吗?”他不明白,总之就是有点生气。
“真的不能吃啊?”子滔哥今天吃错什么药啦?
“闭嘴!”江子滔大喝一声,不是有点生气,而是非常生气,尤其和这个活宝大眼瞪小眼就更生气。
“子滔哥,你今天很莫名其妙喔!”泥人也有土
子,虽然子滔哥是他从小到大的良师益兄兼崇拜不已的对象,但被欺负也是有限度的。
莫名其妙?江子滔紧抿双
,而后拿起江子俞带来的帐册翻阅着。
“哪里有问题?”
总算回复正常了。江子俞在心里偷偷吁了口气,顺便不着痕迹地偷了个枣泥酥饼飞快丢进嘴里。
不解情事的他,恐怕再怎么想,也想不透他堂哥为什么会变得莫名其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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