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踏入朱雀国国境后,看到的是整齐的屋宇、干净的街道,穿著整齐有礼的百姓,到处都是一片祥和繁荣的景象。
这是她在白凤国时没看过的,每个月她出宫上香,看到的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
虽然是京城,却到处都是破旧、败坏的房子,只有达官显贵们家里雕梁画栋、笙歌不断。
进入朱雀国首都之后,繁荣的景象更盛,到处都是络绎的商旅。因为街道规划得当,虽然到处都是人
,却一点都不显拥挤。
而闻人东方他们一进城就下马,牵着马入城,其实本来就应该这样才对,否则马匹在热闹的街道上不小心奔腾起来,不知道要踢伤多少人、踢翻多少摊子。
“直到离开入来人往的大街后,他们才重新上马,且她感觉到车速快了一些。
闻人东方倏地将马策到她窗外,弯着
对她说:“我们快到了。”
“嗯。”白霓裳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豪宅。就是在白凤国时,这样规模、气派的大宅也是很少见。
朱红色的大门一打开,成列的家丁们躬身
“恭
大王回府。”
闻人东方点点头,回身对随他远行的属下吩咐“大伙辛苦了,都休息去吧!”
高超笑嘻嘻的开口“总算大功告成,没给大伙放个一旬的假,太不够意思。”
“就一旬吧!”他干脆的应允。
属下们听了
声雷动,纷纷道谢“谢大王,谢高大人。”然后就自行散去,快乐的放假去了。
“哥哥,你终于回来啦!”一抹红色身影飞奔出来,一瞬间揽住闻人东方的脖子“我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丢下我,不回来了。”
“我说了会回来就一定回来。”他拉下她的手“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不管。下次你不可以再扔下我了。”闻人雪嘟起小嘴。才十岁的她,明显的
出对兄长的依赖。
“雪儿,来见过一个人。”他领着她走到骡车前,问了一句“霓裳,你还好吗?”
他、他叫她霓裳!他从来就不像其它人一样喊她的名字,没想到他随口的一唤,竟让她心跳加速、脸红不已。
白霓裳深
了口气,才缓缓回答“我没事。”她只是、只是突然有点害怕。看到每个人各有依归,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白霓裳轻轻的掀开车帘,闻人东方见状立刻上前伸出手“来。”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让他助她下车。
“雪儿,这是霓裳。”闻人东方并没有说得很大声,只是对着妹妹介绍,但在场的人却都听傻了。
因为他接着说:“也是我的未婚
。”
“什么?!”白霓裳满脸通红,一脸的惊惶失措“你…”闻人雪原本充满好奇的脸,在?x那间陡然变
,但随即
出一个高兴的笑容“好漂亮的姊姊呀!哥哥,她就是我的嫂嫂吗?”
“嗯。”他点点头,用警告的眼神
白霓裳把话
进肚子里。
“太好了。”闻人雪拍着手,一脸的天真无
“我太高兴了、太开心了。”
白霓裳很想解释,更想指责闻人东方罔顾她的意愿,擅自决定这种事。
可是看闻人雪那样的兴高采烈,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当面浇她冷水。
但她却不知道,人心是很难捉摸的。虽然闻人雪看起来欣喜若狂,但她小小的心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 * * * * * * *
“你怎么能说这种谎。”
一进闻人东方替她准备的院落,白霓裳忍不住出言指责。“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不是你的未、未…”她满脸通红,一半是因为愤怒,一半是害羞。
“我没有说谎。”他神色自若的说:“我只是把你的以身相报,变成另一种形式而已。”
“但我怎么能、能嫁给你。”她结结巴巴的说“你不必这么委屈,我不用你这样报答我。”
“不对。”他摇摇头“现在是你在报答我。”
“你不用故意说成这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当年我对你有恩,所以你不能任我
落民间受苦,所以你要娶、娶我。”
“对了一半。”他下想再多说“好了,事已至此,你别再闹了。”
“到底是谁在闹呀?我完全不能接受你这样的安排。”
她不要这样成为他的
子…不对,应该说,她
就没想过会成为他的
子。
“你只能接受,因为我已经决定了。”他毫不让步“进去吧!不要再想改变我的决定。”
她继续抗议“你不能这么霸道。”
“我可以,而且也已经做了。”
“那我拒绝接受这种安排。”她也固执的表达自己的诉求。
她不要因为给过他的一个恩惠,而绑住他一辈子,那对他是很不公平的。
“拒绝无效,进去。”
“不要。”她用力吐出否定。似乎只要不进身后华屋,就能改变他的所为。
“这是你
我的。”他
鲁的将她往肩上一扛,大步走进屋内。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她的肚腹顶在他的肩头,他每走一步,她就觉得很难受。
她双手在捶着他后背,两只小脚也没闲着地
踢“快放开我!你在树林里的风度呢?”那时候他怕碰到她,还把她像拎小
一样的提起来,现在却这样轻薄她。
“身分不同了,对待你的方式当然就不同。”他恐吓她“你再
动,我就打你
股。”
“不要。”她顿了一下,又开始挣扎“快放我下来!”
闻人东方说到做到,举起手在她
股上打了好几下。
“啊!”白霓裳羞得满脸通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忍不住骂道“你、你…这趁人之危的坏、坏、坏人。”
她本来想用最恶毒的话骂他,但她从来不说
话,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什么恶毒凶狠的字句。
闻人东方忍不住觉得好笑“是,我是坏人。你之前便说过了,现在再多说几次,我也无所谓。”
只要能留得住她、看得见她、听得到她,就算让她骂上成千上万次坏人,又有何妨。
* * * * * * * *
在闻人东方的书房里,高超兴致盎然的说着“我就知道。”他一副早有先见之明的样子,暧昧的对闻人东方笑了笑“原来你打这种如意算盘。高招呀、高招呀,你比我还适合姓高。”
闻人东方皮笑
不笑的说:“过奖了。”
“可怜呀!银霞公主好可怜呀。”高超假装用衣袖擦擦眼泪“唉!”
“又在胡说什么?”
这个高超真是的,一点统领的样子都没有,虽然是自己的生死好至
,不过有时候还真受不了他没事找事
的个性。
就连他要南下去救白霓裳,也让他探得端倪,非跟去不可。
若不是说出非救她不可的原因,他还大力主张别淌白凤国的浑水。
“我说你为了报恩,舍弃银霞公主的一片深情,她很可怜。”高超笑道“不过,说不定银霞公主愿意跟霓裳同侍一夫。”
“高超。”闻人东方
太阳
“如果你能暂时闭上嘴,我会很感激的。”
“你真是不知好歹,我是在帮你耶。”高超不满的抗议“现在全京城有谁不知道你多了一个未婚
,又有谁不知道银霞公主心系于你,我是在帮你练习怎么应付别人的好奇心呀!”
他笑嘻嘻接着说:“尤其是皇上的。你以为帮皇上平定叛变,功在社稷他就不会好奇你的私事啦!”
其实不少人都很好奇,为什么闻人东方能以二十七岁之龄,稳坐北院大王如此重要的位置。
这完全要归功于前北院大王朱兆基造反,当时他趁着少年皇帝朱允政外出
狩,
着手下大将造反。
多亏闻人东方反应快,立刻趁机诛杀朱兆基,不花一兵一卒免去了朱雀国浩天巨劫。
感念他的帮助,皇上用北院大王的位置酬谢他。
“既然是私事,皇上也就不便过问。”
“那如果他用朋友的身分问你呢?”高超接着又说“你要说你为了报恩,只能辜负银霞公主的一番情意吗?”
“你不要再提报恩两个字。”闻人东方一脸不悦的警告。
他冒着破坏两国和平的危险去救白霓裳,的确是为了报恩。
但将她留在身边,却是私心了.
过去十年来,他了解她、熟悉她,由在白凤国的好友口述及念念不忘中,他对她的好奇和渴望不断增加着。
他不能不被她吸引,不能不想着她,心中无时无刻都有她。
高超一脸稀奇的看着他“哇!真不得了,你最近常常生气呢!我就说嘛,冰块总会有融化的一天,怎么可能一年到头都是块冰。”
“好了,高超,不要再说了。”
他也不是生来就如此冷淡,只是因为经历过那样的创痛,让他习惯性的将自己隐藏起来。
闻人东方手握着拳,忆起了雪花飞舞的白色世界,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冰天雪地
“不要,不要这么做。我会恨你,住手、住手呀!”
“只能这么做了。东方,你知道的。”
匕首割断了他们之间的连结,一个无声的坠入无底深渊,一个在漫天风雪中发出惨烈的哀嚎。
“最后一个问题。”高超不知道他陷入沉痛的回忆当中,还在
发问“要是霓裳对你无恩,你娶她的决心不变吗?”
“你先出去,我想自己静一静。”闻人东方已经陷入回忆之中无法自拔,当然也就没听见他的问题。
但他的沉默,却让高超误会了。
在高超推门出去的同时,一抹小身影也同时离开窗下,躲进树丛里。
“原来是这样!”闻人雪躲在树丛里,对窃听到内容得意不已“哥哥是为了报恩才娶她,不是真的喜欢她。”
太好了!哥哥是她一个人的,她死都不会让别人抢走。
十岁的她,有着早
的想法和强烈的占有
,她会用尽一切手段来阻止别人接近哥哥。
只有她,才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
* * * * * * * *
白霓裳到朱雀国一个月了,她和善的个性和美丽的脸庞,让她毫无困难的就让王府里的人接受了。
曾经是公主的她,一点也不会因为王府的气派和豪华而感到不习惯,而且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失礼的事。
她最常做的事就是整理自己住的邀月阁的花草,如果没有必要,她从不使唤人。
闻人雪常常来跟她说话,拉着她问东问西,开口闭口大嫂叫得她尴尬不已。
晚上闻人东方常会来找她下棋,问她有没有缺什么,过得还习不习惯。她总是点头说一切都好,并且问他,什么时候他才要告诉大家,她并不是他的未婚
。
“绝对不可能。”他总是这么回答。
窗外下起绵绵的细雨,白霓裳站在窗前看着幽暗的花园,有些怅然若失。
为闻人东方泡的茶都要凉了,怎么他还没出现?
“小姐,都这么晚了,我看大王不会过来了,不如我去把门关上,你早点安歇好吗?”
“秋天要到了。”她已经可以感觉到那股凉意了。
北国的秋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小姐?”婵儿疑惑的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白霓裳轻笑一声“我们再等一下下,好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走出去。站在屋檐下,细雨顺着风飘上她的脸颊、发梢和衣衫。
“小姐,风这么大,雨会打
你的。”婵儿走出来,担心的说。
“没关系,我觉得有些热,想吹点风。”她也不知道自己干么非得出来不可,忍不住在心中嗤笑自己。
“那我陪你。”婵儿站在她身后,远远的看见一盏亮光逐渐接近,她高兴的喊着“是大王来了。”
果然是闻人东方手提着一盏风灯,冒着雨前来。
白霓裳见状立即跑下台阶“你怎么不披件蓑衣?”
她发上和脸上沾满了雨水,自己也淋着雨,倒说他没披件蓑衣,真是傻气得可爱。
他好笑的反问“你的伞呢?”
“啊!我倒忘了自己没撑伞。”
她连忙转身冲进屋檐下,他则跟在她身后,将风灯交给婵儿,顺便
代“拿干衣服让小姐换过吧!”
“是,大王。”
白霓裳换了衣服出来,丫头已经在炉子里生了火,而闻人东方就站在炉边烤火。
“不换衣服你会着凉的。”
“不要紧。”见她担心的神情,他就越不想换下这身
衣。他喜欢她担心他的模样。
她皱着眉说:“这样不行的。”
“你心地这么好?担心坏人会不会着凉,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嗯…坏人也是人,也要吃饭喝水,生病也要吃药的。我连一只狗受伤都于心不忍,更何况是一个人?”
“你拿我跟狗比?”闻人东方笑道“看样子我在你心中,真是坏人了。”
白霓裳倏地脸一红“我只是打个比方,没有那么想。”
旁边的丫头见了都忍不住偷笑。一直到霓裳小姐来了之后,她们才知道原来大王是会开玩笑的。
“来吧!婵儿准备棋盘。”他接着对白霓裳说:“今天让你五子。”
她忍不住一笑“你好象没赢过。”
“用说的也高兴,坐吧!”
他喜欢看她纤长的手指捻着洁白棋子在半空中迟迟不动,然后再缓缓落下,接着朝他
出微笑。
他从来没有胜过她,因为他完全无法专心。
他会注意她脖子的曲线、乌黑的秀发,及手的动作有多优雅,然后完全忘记专心一意是下好棋的先决条件…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雨夜中响起,婵儿开门出去探。
“是若风姊姊呀,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跑来啦?”
若风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大王在这吗?”
“在呀!”
“那就好了。郡主突然得了急病,抱着肚子满
打滚,我们全都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屋内的闻人东方一听,立刻起身“我过去看看。”
白霓裳一听,也忍不住着急“我也去。”
“不用,我过去就好。”他回身安抚“别担心,可能只是吃坏了肚子而已。”
“那好吧!”看他说得坚决,她也就不再坚持“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忙,一定要告诉我。”
“嗯。”他点点头,淋雨而去。
“不知道郡主要不要紧。”婵儿一脸担心的说。
像闻人雪这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大家都不希望她有个万一。
“应该不会有事的,菩萨会保佑她的。”白霓裳虔诚的祈祷。
“是呀!毕竟郡主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老天不会这时候给她受罪的。”
“怎么雪儿小时候很辛苦吗?”
“是呀!”婵儿一脸难过的解释“郡主是大前年才接回来的。刚来的时候她瘦得叫人好心疼,一双大眼睛都陷进去了,手脚上都是冻疮,叫人看了就心酸。”
“那不就是她七、八岁时的事?”白霓裳忍不住感到惊讶“谁会这样折磨一个小女孩?”
说到这个,婵儿一脸义愤填膺“还能有谁?也就只有白凤国的狗皇帝这么没人
。”
白霓裳闻言脸色一变。听到婵儿用狗皇帝、没人
来形容自己的父皇,她觉得有些难堪,但更多的感受却是悲伤。
连别国的人都这样看待父皇,可他却完全不管,只将自己关在华丽的皇宫里享福,耳朵眼睛都不愿张开。
听人家说,母后在的时候,父皇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让他彻底的变了一个人。
婵儿小声的说:“小姐,你应该知道吧!大王其实是白凤国的人,不知道家里犯了什么罪,被
放到北疆去。郡王是个遗腹子,跟大王失散了好多年,大前年才从苦役营里买回来。
“最可惜的就是老夫人,熬不到大王出头就过去了。”
虽然都是被
放到北疆,但男女犯人却是分开的,因此大王才会失去母亲和妹妹的消息这么多年。
白霓裳只觉脸上一阵发热。她对闻人东方何尝有恩,他家破人亡,不就是因为父皇的一己之私。
他该恨她的,为什么却因为她当年替他求情,而将父皇对他们家所做的一切,一笔勾消?
对闻人东方来说,她应该是仇人的女儿,而不是救命恩人。
他为什么还要对她好、还要关心她的死活、还要委屈自己?
如果雪儿知道她是仇人的女儿,还会抱着她喊嫂嫂吗?
婵儿看她脸色有异、眼眶含泪,担心的问:“小姐,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我没事!”白霓裳顿时声音哽咽,泪水滚滚而下,她连忙举袖擦泪。
看她落泪,婵儿紧张不已“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婵儿说错话了?”
“没有,我只是突然觉得头疼而已。”
那一定很疼,否则小姐怎么会哭了呢?
“小姐,不如我到郡主房间去看看,说不定御医还没走。”
看着婵儿充满关心的脸庞,白霓裳感动的说:“好,那就麻烦你了。”
“我去去就来。”
白霓裳看她消失在雨夜中,做了一个早就该下的决定。
那时候,她就应该留在白云庵的。
雨越下越大,她缓缓的步入雨中,也跟着消失在黑暗的雨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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