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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裴溯明了
 她反倒是先红了耳畔。裴溯从有记忆以来就在不断地失去。只在得知喻从南夫妇的死讯时才能被称作失去吗?只在裴厉⾝处异国他乡再无音讯时才算作抛弃吗?裴溯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他用命换来的权柄、财富与手段,不是教他妥协的。

 失去的滋味很难形容,是无意间撞破的⽗⺟的争执后的无措,是⺟亲強颜笑来抱自己时僵硬且无处安放的手,是目睹⺟亲收拾行李的全程鼓⾜勇气却只是叫了此生最后一句妈妈,是裴厉的不辞而别后数年后自己非但不会痛苦反倒释然的轻松。

 囿于过往不可自拔是愚蠢且无用的行为,孤⾝一人⾝处异国时,面对⾝边同伴递来的“硬货”裴溯如是想,看着楼下院子里正愣愣对着墙角的巨型恶⽝出神的苏郁,裴溯恍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变过。

 利益是橄榄枝,促成他与苏郁⽗亲的相识。权力是通行证,他轻易取代裴厉与苏郁二人的过往。可除此之外,他与当年那个昏暗街角面无表情捅瞎人眼睛的少年无一处不相似。楼下院子里,佣人还在拦又不敢拦,劝也劝不动的徘徊不定中尝试让苏郁放弃和那几只巨型⽝悉。

 苏郁的小心思他一看便知,也紧着她闹,横竖苏郁⾝上带着自己的气味,那几只兽未除的恶⽝也只是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不时瞥一眼那犹犹豫豫不敢动作的苏郁。裴溯任她踩点,只作不知。

 只是这样几⽇过去,这两人一个飞狗跳地闹得,一个耐心陪伴的等得,老布朗在欧洲的地下势力却暗暗成了气候。

 查理斯示意下属将尚未被捕的势力头目照片递给对面的海军总司令,向来好涵养的查理斯也冷了脸⾊:“将军,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裴溯边往查理斯的住处走,边听季泽讲最新的局势。对方训练精良,是老布朗自己的拥军,十数年里,竟然半点消息都没走漏。如若不是查理斯自己的人在清算老布朗的财产时发觉了大笔无名支出,怕是要等对方动起手来才能发现。

 尽管消息是或明或暗着放出去的,暗着很难查到源头,明着握有对方的把柄,没谁会那么不识趣。

 再尽管查理斯在这次事变里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受害人,可谁也不敢保证,对方真就半点不怀疑,即将踏进查理斯房间之前,裴溯顿住了步子。

 想到了那个还在自家院子里面‮腾折‬大半个月也没找到脫⾝端倪的苏郁,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原本打算亲眼看着她“逃走”放到现在,本就不稳妥。

 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在,他回⾝看向⾝侧的季泽,只一眼,季泽就明⽩了裴溯的意思。

 “让佣人透露的隐蔽些,别叫她看出来,”裴溯沉昑一瞬,仍旧不放心苏郁一个人在,尽管这座岛的安保措施周密而严谨“你回去看好她,别出差错。”

 刚收到老布朗‮人私‬佣兵的消息时,季泽就预料到了裴溯的打算…他决计不可能留查理斯一个人在欧洲,而那群毒贩子疯起来又没什么做不出,他们早习惯了刀尖上过活,苏郁却不行。

 而今之计,将苏郁送回国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国內管控森严,裴家又是军政世家,没几个人敢动手。

 ***事情一如裴溯打算的那样。在佣人有意无意的暗示里,在医生故作不知地示意可以多出去走动的建议里,在佣兵刻意弄出动静的规律的巡逻声里,苏郁很顺利地计划出了一系列的出逃行动。

 那男人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趁着夜里巡逻人员换岗的空当,只要避开⾝边照顾她的女佣和医生的监视,她就能很顺利地去到之前离开的那座港口…只是。

 然后呢?她该怎样离开?上一次在那个小岛上分别的情景尚历历在目,可与她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却不知如今⾝在何处,甚至生死难料。这几天,苏郁一直在为这件事忧心。

 也不如何费心思去猜这群人越来越频繁的⾝体检查到底是为了什么,直到餐桌上向来缄默不言的女佣得了主家的指示开口询问:“‮姐小‬,是最近的食物并不合胃口吗?”

 苏郁兴致缺缺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欧洲女佣一扬眉,索单刀直⼊:“最近医生的检查频繁了很多呢。”话落,也没再等女佣的回复,起⾝离开了。苏郁当然察觉出了问题所在。越来越频繁的⾝体检查,很久没再出现的那个男人。

 只是将自己囚噤起来却不进行任何实质的审讯,打着养金丝雀的名头对自己越来越不走心的监噤…甚至是刻意提示逃生路径。对方图什么呢?假意让自己离开,然后引裴厉出来?还是说,他另有谋?

 她当然知道自己今晚的话实在是很冒进,但她更清楚,她等不起的处境。苏郁在赌,无论怎样,自己离不开这座岛屿是既定的事实,不妨赌一把。赌输了。

 不过也就是个死…这是她早在数⽇之前就该有的结局。赌赢了,那男人的确是想给自己一个出去的机会,便一定会在短期內给自己最后的线索。

 夜里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像某种蜿蜒爬行的动物,留下不规则的印子。先落下的雨滴与先前的遗骸会和,走出一条新的路,然后,被后落下的雨滴重新错出下一条路。

 这里的建筑多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即使后来翻新过几次,也并没在地面之上的建筑上费多少心思。

 管家今天破天荒地带着自己走出了先前不被允许进⼊的小型港口,看似无意地透露出地下的建筑才是真正的“心脏腹地”地下…地下…如果管家今天所说是真的。

 那之前囚噤自己的地下室大概很有可能就是在地下,那么黑的地方,近乎半点光亮也无,还有那些刑具,不太像是能随意暴露在地面上的。

 思绪很,冗杂的信息像是网,叫人毫无头绪,但苏郁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很久不出现的那个男人,在女佣转述自己的话之后,大概率会很快出现。

 坦⽩也好,迟来的杀戮也好…都好过自己现在这样温⽔里炖青蛙,她实在很怕自己会⿇木。地中海气候是很多雨的,⽔声顺着窗子传进耳蜗,却消不掉心上的寒意。

 和裴厉站台分别那天,也是这样冷的雨夜,消音出的闷响,‮弹子‬击中⾝体的滞声,⾎混着雨⽔淌在脸上⾝上的温热和凉意错。意识消弭,但⾝体的记忆还在,她清楚那晚冷风冷雨的时候,恶魔带走了多少生命。

 ***管家将话带到时,裴溯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她这样明目张胆地将事实揭开,裴溯也明了,苏郁已经没了耐心再虚与委蛇。没了耐心,事情就好办了。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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