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十多年了
一⾝运动休闲装的女人站在大门口,个头不⾼,⾝材偏瘦,灰⾊
球帽庒着短发,长长的帽檐遮挡住眼睛,辨认不太出她的年龄,她手里拎着两个礼盒和一袋⽔果。
在看见客厅內的景象时,东西被她失手掉在了地上,⽔果咕噜噜滚了一地。和那些东西一起落地的,还有叶逢舂筷子里夹着的包子。
***挖掘机轰隆隆开始作业,几铲子下去,本就破旧的老房屋很快散成一堆废墟,尘土气扬得満天都是。周围像这样的老房屋不多了,一打眼望去都是整整齐齐墙面刷得光洁的平房,还有不少两三层的小楼,即使个个都修葺得精致用心。
但实际上很多房子都闲置着,并且住户里老年人居多,稍有积蓄的都去县城或者市区买了房,不年不节很少回镇上看看。“等新房子盖好了,你来住?”叶逢舂和舂枝离得老远。但依然要大点声说话才能让对方听清楚。
“我不常住,但过一阵总得来看看。”舂枝眼望着她从小长大的老房子,几十年不见,第一面就是要见证它的倾塌,这一会儿工夫,叶逢舂和舂枝已经聊了不少,知道她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国外。
后来站稳脚跟后把两位老人也接了过去,最近她在省会开了一家画廊,加上她妈爸越发年迈,有些怀念故土,想回来养老,她⼲脆把老房子推倒重盖,打算建栋四层的小楼,再请两个人来照顾老人。
她自己也会时不时过来住两天。舂枝说的那些东西,叶逢舂听来陌生又遥远,什么基金股票、期货期权,感觉玄而又玄。“嗐,说⽩了,就是博赌,合法的博赌,全看你有多大胆。”舂枝随口类比着。
“博赌啊,那肯定是不一样的。”叶逢舂侧⾝看着舂枝,她双手揷兜站着,姿态放松,望着老房子那片废墟的眼神里有着淡淡怀念,她依然个子瘦小,⾝形单薄,却从当年那株随风摇曳的蒲柳,变成了一
拧不断折不弯的钢筋。
她双眼有神,目光坚定,一个把一切都寄托在赌桌上的赌徒绝不会是这个样子,毕竟叶逢舂见过真正的赌徒是什么样子。
她自己也曾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赌徒。“玩了这些东西,你就会发现,钱真的只是一个数字,⾼⾼低低上上下下的,可是你还是一样吃喝、一样玩乐。”舂枝感慨着“当然前提是你得留够让自己活得舒舒服服的本钱。”
“逢舂,你不知道,虽然我们这么多年见不着,但我总是能想起你的那些话。”舂枝也转过⾝。
她稍微后退一步,抬头望着叶逢舂的眼睛“从前我是个没主见的人,遇到事总指望你来替我拿主意,后来每当我遇到什么难下决定的事。就会想想,要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办。我得怎么做,你才不会骂我没救了。”
“我说的啥,我让你该跑就跑?”叶逢舂想到刚刚舂枝说起她两次结婚的经历,第一次是和一个个体户老板。
后来市场不景气,店开不下去了,舂枝在厂子里却接连升职,之后两个人离了婚,后来她出国,为了拿签证,和一个当地人领了证,没过几年那个人生了重病,于是她们也离婚了。
“第一次离婚的时候,我很犹豫,也很煎熬,他不是个坏人,虽然不算很关心我,可是我们也没什么矛盾,所有人都劝我陪他东山再起,但我知道,如果落魄的是我,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会大不了,他们会把我赶回家生孩子。”
舂枝仰起头,因为刺眼的
光而微微眯起眼,
光照在她侧脸上,勾勒着她眼角的细纹“第二次,还没离婚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和其他男孩约会了,反正他有护工照顾,不需要我做什么。
后来我打算去别的地方,我们就离婚了。”“上个月,我和之前厂子里的一个老同事联系上了。
她跟我说了我那个前前夫的近况,生意做得还行,又娶了一个老婆,先生了个女儿,后来又怀了一个,生二胎的时候,难产死了,没过多久他又结婚了,想再要孩子但对方一直没怀上…”
舂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就像是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故事,她満不在意地耸了下肩“你看,死在手术台上的差一点就是我了,那时候你总是恐吓我,说心软会倒大霉,我总是想,小事而已,哪就有那么夸张了。”
“现在你知道了,心软甚至可能要送命。”叶逢舂接过了话茬“不再说我铁石心肠了吧。”“我现在说不定比你还硬。”舂枝也开玩笑说。“比比试试?”叶逢舂不服输的脾气上来了。
“算了。”舂枝果断放弃“我肯定还是比不过你的,起码我不会连亲侄子都霍霍。”叶逢舂难得心虚地别开了脸。
但为了扳回一成还是说:“借你玩两天?”舂枝想起叶逢舂那个
郁古怪的侄子,还有他看叶逢舂时那种固执幽深的眼神。
在大太
底下都感受到了丝丝凉意,一口回绝了:“不了,我怕闹出人命。”舂枝是怕小孩想不开闹杀自,叶逢舂看舂枝的眼神却一下子一言难尽起来“没想到啊…你玩这么大。”
“…”叶逢舂陪着舂枝把她们小时候常去的地方都逛了一遍,之前泥泞的河岸都铺成了⾼⾼的⽔泥地,浅绿⾊的河⽔在河道里缓慢地流着。
她们经常带着小包袱去爬的那座小山,现在几乎被挖矿挖空了,建了个很深的⽔库,周围立着破破烂烂的铁丝网,上面挂了个牌子,写着“⽔深勿⼊”傍晚。
她们沿着街道散步,刚出摊的餐车已经开始飘出油香味。叶逢舂突然拉住舂枝的胳膊:“要不要吃烤冷面?”说实在的,是她自己几天没吃又馋了。
不过舂枝在国外应该也很少吃到这些小吃。“吃啊…你请客我就吃。”舂枝不热衷于吃这些,但叶逢舂想吃她不介意跟着吃一点,之前叶逢舂说要请她吃顿饭,要是一顿烤冷面就解决了也能给叶逢舂省些钱。
叶逢舂带着舂枝去了温庆华的摊子前面,要了两份烤冷面,一份多辣,一份少辣。叶逢舂心情好,给温庆华介绍了舂枝,还顺便夸了一句温庆华今天的围裙
好看。
“这就是舂枝姐啊…以前逢舂姐总是提起你呢。”温庆华笑着应和。这本来只是一句场面话,叶逢舂和舂枝却都皱了眉。温庆华开始做烤冷面了,两个人到旁边等着,也省得耽误别人来点餐。
“他谁啊?”舂枝捅捅叶逢舂,小声问“你跟他提我做什么?”“我不记得跟他提过你啊。”叶逢舂也一头雾⽔。“唉,三十多年了,你知道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是哪一天吗?”舂枝突然叹了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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