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和两个孩子
可是她还是这样不清醒,似乎仍旧在一场噩梦的余韵里。将军将蜂藌⽔放在一边,让她慢慢躺好。
在替她盖上被子的时候,希雅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有一点冰凉,眼里却有悲凉的执拗“
口的伤口,”希雅艰难地开口,她眼睛里的世界还是文泽星球的战火,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也许有什么办法拯救斐迪南“你救救他。”
她声音带了哀求的脆弱,她永远知道如何击溃他。兰泽尔坐在她的
边。希雅已经慢慢重新回到睡眠里,不晓得她会否又回到方才那个梦境。大概是因为他同她讲了太多战争故事,又大概是因为希雅亲眼见到了他
口的伤口,才会让她这样不安稳。
他的
腔里涌动着复杂的心绪,从来不会这样,五味杂陈,懊悔告诉她战争的残酷,又,可聇地在一点点甜藌里忍不住轻轻微笑。三年前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并不是太遥远的事情。
那一场战争,元帅,军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斐迪南⾝上,所有人都在讨论著如何保住他的
命。因为他伤在左臂,尚有一线生机,也因为他是威伦公爵的儿子,是帝国古老家族的唯一后代。
没有人在意兰泽尔的死活,他不过是一个平民,
口上的长长疤痕已经断定了他的生死,刚刚受伤的他也会觉得不忿,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就要这样终结了。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残余的雷火刺
着他的⽪⾁,原本的伤口一点点溃烂,创面越来越大。
他看到军医开始收拾东西,将资源投到更有价值的东西上去。没有人心疼他。没有人回视他望渴活下去的眼睛。也没有人说一声“你救救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兰泽尔不在乎军医或者元帅想不想救他,他的食指现在被希雅紧紧握着,似乎是担心他趁她不注意偷偷消失掉,将军低下头嘴角微弯。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点地陷进去,也许从很早以前就是如此,可也并不会如今这样,为一种甜藌而没有期限的囚牢,甘之如饴地觉得是一种幸运,他们都不是顺遂的孩子。哪怕希雅不说。
他也知道她过往吃了多少苦头,他们都是维斯敦的异类,他们都要很努力,很拼命才能在这个城市里找到自己生存的空间,然后,为自己的尊严长久地战斗下去,但是从今以后,兰泽尔低头,吻亲她的指头,至少会有一个人,在生死存亡之际,会为他着急,为他流泪了。
有的幸运是推演不出来的,兰泽尔想,就像他如何也想不到当年树林里会窜出来一个女孩子,也想不到这个女孩子是帝国的公主。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斐迪南在抵达维斯敦的第二天,便很讲义气地邀请了兰泽尔到家里做客。将军自然拒绝了,要等公主的⾝体好一些再去造访。
可是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参与军队里的议事,下属再三地暗示催促,他才和医生确认了希雅的情况,马不停蹄地回到军队里去。自然遇到了刚刚到岗的斐迪南。
贵族先生虽然姗姗来迟,但陛下十分大度,仍旧给了封赏,不仅提拔为上校,并将在宮廷內举行宴会
他的回归。算是很给威伦公爵的面子。
军队里的会议刚刚结束,斐迪南便追上了他打算急急离开的好朋友“喂兰茨,”听到他一如既往的张扬声线,兰泽尔有些无奈地停下脚步,开始思考如何敷衍金发青年久违的热情,斐迪南已经凑上去,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有恭喜你的升迁。”
“多谢,也恭喜你,”兰泽尔点点头,毫不遮掩自己的另有心事。贵族先生倒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果然将军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时间停留“我还有急事,要回去了。”
“急着去照顾公主吗?”斐迪南觉得自己的笑容有一点僵,于是他⼲脆放弃了微笑。兰泽尔回头,不知道为什么,斐迪南的神⾊里的复杂让他有一种不太好的危机感,过了一会,他又听见贵族先生恢复嬉笑的口吻“你们还真是如胶似漆。”
他没有等兰泽尔的回答,又开口道“到我家喝一杯吧,你又不是医生,不缺这一时。”斐迪南耸了耸肩膀“⽗亲把公主小时候的医生从西葡请过来了,又犹豫不好出面把人送过去,显得和公主走得过分亲近了。”
他没有错过兰泽尔眼睛里的一点迟疑,斐迪南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来我家喝一杯,正好你把人带过去。”
威伦公爵的府邸是一个百年历史的老庄园,兰泽尔原以为会有机会见识一番,可惜斐迪南刚回到维斯敦,便搬到了城北的一处宅院。兰泽尔进门的时候,阿德瑞纳正坐在庭院里做着针线活,看到他们的到来,有些欣喜地站起来。
“欧雁将军,”她冲兰泽尔行礼,又上前接过斐迪南手里的东西,抬脸冲他微笑“你回来了。”
纵然兰泽尔没有心情窥探他的老战友的感情生活,也觉得斐迪南现在颇为享受这样的家庭生活,虽然娃不是他的,女人到现在还冠着以前的夫姓。兰泽尔抿了抿嘴。
但兴许他的老战友就喜
这样呢?斐迪南开了一瓶琴酒,兰泽尔坚持只喝一点红茶,他便一个人倒在杯子里,一边毫不介意地坦⽩“⽗亲不接纳阿德瑞纳,我们第一个晚上就被赶出来了。”
兰泽尔大概能猜到当时的情境,一个贵族青年,带着一个大他十岁的寡妇,还有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没有一个家族会接纳他们。
“你应该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况,”和他的老朋友说话,兰泽尔并不客气“便这样把他们带进维斯敦,会不会太草率了?”斐迪南摇了头摇“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很不认真。”
他想了想,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莫名没有了解释的冲动,沉默了一会,又道“但我觉得这样很好。”没有一个人会仅仅因为觉得很好,便放弃了家族,前程,带着一个不明不⽩的女人,和两个孩子,回到维斯敦。
如果没有希雅的事情,兰泽尔大概有心情听他倒一倒苦⽔,从场战回到维斯敦,即使是对斐迪南来说,也同样难以短时间适应这个诡谲而没有半点人情味的地方,因此他需要他的老朋友陪一陪他,给他一点信心,让他觉得至少总有什么东西是不变的,才会有力量支撑下去。
可现在他的好朋友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了,斐迪南的余光打量着兰泽尔眼里的焦虑。“好吧,老朋友,”他把酒杯放到桌子上,他心里的失落半点不落地写在脸上“我一会带你去见殿下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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