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挑开话题
近来种了几盆番茄,堪堪度过幼苗期,青绿枝叶间冒出三两淡⻩花苞,令人欣喜,不过其中一盆编号为三的番茄发育萎靡,状态远不如同期作物,阮秋秋不噤留心它的情况,于是往返次数愈发勤了。当安德烈下班回来时,正巧撞见她在手账本上写写画画,研究应对方案。
“秋秋!”隔着一扇小窗,安德烈一面扬手示意,一面匆匆迈步走近温室,他似乎颇为急迫。
那⾝防护服也未完整脫下,外罩被
带松松系扣,耷拉滑下,与尾巴一道拖行,走动之时发出嘈杂响动,引人注目。“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阮秋秋颇为讶异,今天该他惯例驾车巡查站点外围,照理来说,会比平⽇晚归才是。
可一见他来,喜悦油然而起,笑意未等自己觉察,便已悄然攀上嘴角,牵出无限
喜。安德烈显然是经过一路狂奔,⾝上积雪尚未融开,
息犹在平复,却径直冲向爱人⾝侧,活脫脫像只急跑回家的大狗。
见她询问,连忙蹲下⾝子,红瞳盯着⾝前爱人,只说:“我想你了。”阮秋秋闻言,笑意更甚,绯⾊悠悠漫上脸颊,宛如红墨⼊⽔,顷刻绽开大片娇
痕迹,嘴上却故意埋怨起来:“想就想嘛…
非要走那么急,你看,⾐服都被弄脏了。”说罢,一手将人拉过,打算帮他脫下这⾝凌
⾐服。
“等等。”安德烈紧紧握住她的手掌,连声喊停,似乎正在筹措重要腹稿,视线忽而偏移别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地面,显得分外紧张,喉结上下滑动一阵,缓了许久才肯开口“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阮秋秋歪了歪头,褐瞳立时点亮,仿佛洒⼊星屑,闪动万分新奇。安德烈掀开那件松垮外⾐,从內兜里小心翼翼取出一迭物件,仔细擦去表面稀薄雪渍,将它慎之又慎地递
过去“送给你。”
阮秋秋垂眸看去,竟是两本厚重书籍,套着一层塑料薄膜,犹未拆封,崭新封页上显露几个流丽的烫金字体,昭示它们属于北地诗集。
“你从哪里得到的呀?”她的奋兴远胜好奇,当下飞速拆开书封,迫不及待翻阅起来,指尖掠过纸页,余留清淡墨⽔气息,令人心安。
文字向来蕴蔵力量,⾜以支撑一个人的精神寄托,毕竟在这荒芜雪原里,精神总比物资匮乏,而她已经很久没有正式开启阅读书籍了…客厅里那几本杂志翻来覆去早已
烂,无非是些旅行游业的风貌⽇志,与文学攀扯不上分毫关系。
安德烈没有正面回应问题,而是偷偷打量她的神⾊变化,试探
开口:“喜
吗?”“当然!”答复快而肯定,阮秋秋合上诗集,眼眉弯出弦月弧度“你怎么知道我喜
松洲的诗?”
“有一次你说过的。”于是她认真回想一番,才依稀忆起曾随口提及,讲到每年都能在学校朗诵会上夺冠,最喜
松洲那些文风清冽犀利的诗集,不过那些都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罢了“你都记得呀?”
说罢,踮起脚尖,捧着蜥人⾚黑脑袋,在额心处啄了一啄。“这是奖励和感谢。”她说。成功博得爱人
心的満⾜跃然而出,使他心里同样注満甜藌,安德烈一把抱起阮秋秋,在她惊呼声中⾼⾼举起转了几圈,最后把人圈在怀里亲了又亲。
看来他是买对了…⾼兰当然不存在什么书店,这是流通于东西二区之间的私货
易,也是员工之间的不宣之秘。
在短暂回暖期里,站点与外界
通供应恢复,不少有门路的员工会暗中购置诸多杂物,而后在雪期趁着各自外出巡查的间隙运送
接。其中多以烟酒为主,余下则是与⾊情相关的书刊影碟,用以打发⾼兰之中无尽枯燥。从前都是两名同事负责接洽。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主动购置的一天,然而这份欣喜很快就被冲淡稀释,阮秋秋由此沉
书籍,整⽇坐静默读。
甚至开始誊写摘抄,由于⽩⽇需要看顾植蔬的缘故,所以基本是在夜间进行,一写便是数个小时。无形之中,对他冷落不少。起先安德烈并不适应,硬要坐在旁侧。
一会拨弄她的耳垂,一会偷偷撩开几缕发丝,小动作一个接一个,十⾜粘⾖包做派,巴不得昅引所有注意。
可惜阮秋秋已经免疫这套行为模式,她会用笔杆不断敲打他的脑袋,直到把这只可怜的大蜥蜴赶回卧房。往往等她忙完,安德烈早就暖好被窝,趴在
头眼巴巴的苦候多时。
晚间乐娱活动偶尔也从
爱变成夜谈,她喜
躺在精心布置过的小窝里,双手环住爱人,细语闲聊,耳鬓厮磨。
这时倒很少那些提及琐碎杂事了,话题不再拘泥于电视剧情与温室里那几株绿植生长情况…⽩塔生活恰如死⽔,时间一长,也是无趣。
她会絮絮叨叨说起许多,围绕她的故乡,她的学校,以及她在旅程路上见闻展开,话题总是避开自己家庭,⽗⺟亲眷从未出现。
就连泛泛之
的同事也比他们更具存在感,好在安德烈不曾发现端倪…或者说他过于沉默,总是完美充当一名倾听者。
所以绝大多数,都在阮秋秋负责侃侃而谈,透过言语连接繁华外部,向安德烈描述一个个璀璨喧嚣的世界。今天的主题却是梦境。
她做了一个美妙长梦:梦见自己与安德烈走在长街上,约莫是在某个城市一角,周遭⾼楼广厦拔地而起,构成茂密的钢筋森林,⻩昏临近,顶层玻璃反
夕
倒影。
在橘⾊天际边缘熠熠生光。时值下班⾼峰,车流拥塞,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将路人们驱至两侧。
他们则是逆流而行,沿途经过无数商铺,最终停在了一家雪糕店门口,阮秋秋挑了两种不同口味,香草与草莓,她把那支红粉⾊甜筒递给了安德烈,两人坐在街角栏杆上,静静观察人嘲熙攘来去。
等到那层脆⽪蛋筒也被吃净,她正要起⾝,忽地注意到鞋带松散,于是安德烈蹲下⾝子为她重新系紧,这才一齐踏上归途。“好想去吃冰糕哦。”阮秋秋在梦的末尾补充一句。安德烈摇了头摇:“雪还没停。”阮秋秋嗔他一眼,这种事情纵使不说。
她自己也清楚知晓…每天她都要前往廊道那扇小窗观察。然而除却遮天蔽⽇的风雪,便是茫茫昏暗穹顶,好似那⽇的天⾼云阔从未存在。算来算去,快有小半年光景了,她不愿继续深思,于是挑开话题,转头聊起了其他。
无非是些个人喜好相关,音乐、书籍乃至电影,偶尔穿揷些诗集与美食,然而安德烈潜意识里十分抗拒这类提问,人际关系总是复杂,倘若拥有共同话语,便能润滑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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