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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用被先生说
 关于双双和三爷的追查仍是没有下文,丹砂惆怅地站在长廊下面,面颊突然感觉一点冰凉,余光一瞥,指尖一团飞絮从眼前飘了过去…这是什么时节,怎么还会有柳絮?丹砂一抬头。

 却见到无数白絮从空中飘了下来,徐徐缓缓,由疏至密…今年的初雪,来了。是在京城的第二个冬天了啊。

 丹砂想起自己辞别故乡是去年的春天,田垄的小麦刚拔了苗,郁郁葱葱,河畔的柳枝着暖风微微摇颤,她一身男装,背着行囊,望着傅家老宅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就此离家。

 丹砂想起哥哥教给自己的诗歌,心中一时感慨,低声唱起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丹砂的声音柔软纯净,婉转绵,好像冬日里的一泓清泉,将雪景熨帖得愈发纯粹,她静静地倚靠在廊柱上,为自己打着拍子。

 漫天的大雪将周围浸没包围,一片冰雪世界中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一曲唱罢,丹砂回过神来,拂来拂落在肩上的碎雪。蓦然回头。

 却见到一双停留在身后数尺远的靴子,靴子的主人静静地立在回廊下,不知道待了多久。啊…先、先生?丹砂万没想到身后有人,还是冰山似的季先生,心中一时慌乱。嗯。季先生点了点头。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灰棕色的裘披风搭在肩膀上,长身玉立,如风中载雪的松柏。

 丹砂忽然发现,相比于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季先生好像消瘦了不少…冷峻的鼻子因为面颊的瘦削而更显拔,薄如刀锋的嘴泛着淡淡的血,而那双眼眸是如旧的,好似深潭沉冰,寂寥此夜。

 试准备得如何了?季先生突然问道。试是指画院每年节前夕例行的赛事,据此评定画艺等级…瑞和画院素来以实力论人,不管入学年限多久,凡在试中取得佳绩,晋升次位,便得人尊崇,反之就会被人取笑。所以,画院中,年逾而立却叫比自己小数岁的人师兄的比比皆是。

 相对而言,丹砂成绩算是不错,去年试连升了两个位阶,今年若是顺利,便能由侍墨晋为绣衣,不过,论画画的天赋,那还是眼前这位值得一提。季先生今年多少来着?

 丹砂猜测不超过三十,但他已是画院中三大画师之一。画院的魁首周夫子,还有孙先生、赵先生两位画师,至少已过不惑之年。

 尚在准备,还请先生指点。丹砂回答道。言不如行,不曾落笔,如何指点。既然看了雪,便以此为题吧。季先生冷冷淡淡,撂下话来。

 可真是飞来横祸啊…其实丹砂这段时间都在追查线索,的确怠慢了画功,这回没得跑了。明课前,付于我。清冷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是…丹砂望着季先生离去的背影,心中悲叹。说起来,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先生了。没想到,刚碰面就吃了个下马威。季先生的声音又些沙哑…听月川说。他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可惜这病治不了他的脾气,丹砂脑袋,转身回房。***

 这般水准,不必参与试,浪费时间罢了。一张画纸悠悠地飘落在地上,季先生俯身作画,将那宣纸抛掉后,他的目光就没再落到上面一眼。

 学生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先生指点。丹砂问道,而季先生却似没有听见似的,眼睛未曾一抬,仍专注在桌上的宣纸上。

 丹砂不敢再问,屏息凝神,垂手肃立一旁。窗外的雪簌簌落下,覆盖了屋檐,长廊,和门外的郁郁松柏。吧嗒。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先生终于搁下了笔。

 他直起身子,看了一眼伫立许久的丹砂,徐徐开口。再作一幅,明来。是。丹砂应道,作了一揖,转身要走。我何曾让你走了?清冷的声音传来。丹砂口一窒,转身道:先生还有吩咐?

 研墨。是。丹砂抚平心中起伏,折返回来,执起金不换,研起墨水来。季先生继续俯身作画,似乎又把丹砂遗忘了。

 连续几,丹砂每次携画作来,都叫先生批评,而季先生似乎也并不告诉她调整的方向,不是让她研墨,就是调,直令丹砂叫苦不迭。

 这一,季先生将一幅画作付给丹砂,令她去南城装裱。时至隆冬,街上的人都行匆匆,不愿再风雪中多待。

 丹砂披着棉服,来到装裱铺子,买好了备用的颜料,转身出铺子的时候,却面撞上一个人。哎哟!

 跑什么呢,没长眼睛呀?那人狠狠地唾了一口,丹砂正要抬头理论,一时却见那人有些眼,那颗黑痣,对了,他是三爷身边的人!

 丹砂顿时灵台清明,喉咙中的脏字被生生咽了回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丹砂赶忙道歉,那人不搭理她,径直进了门。

 而丹砂则抱着颜料,侧身隐入了店铺旁边的小巷子,不一会儿,那人离开店铺,丹砂循着背影,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人的身影最终隐在了城西的一家大宅中,丹砂站在门外的雪松后面,悄悄地记下了门上牌匾的名字…乐善居。回到画院,已是深夜,丹砂刚想回房,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顿时一个灵…画呢?丹砂攥着自己空空的双手,猛地往门外跑去,在街上搜寻了半天,终于在街角看见了熟悉的画纸…早已被雪染透了。太后生辰,画院令季先生作画,以表崇敬。

 这幅画费了他足足两个月,昨才完毕。丹砂看着碎烂的画纸,仿佛吃了一口冰水,心凉到了谷底。***你这是太岁冲克,犯水劫呀!

 月川叹息着摇了摇头,怎么这样的事情也能遇上?下次出门,你帮我翻翻黄历罢了!丹砂哀叹一声,手下不停…广绣房的东西又杂又,整理起来真是费手又伤脑,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做完。话说她毁了画之后,便被罚到了此处,这已经是第十天了。广绣房又偏又远,也只有月川回来看看她。

 说起来…先生当时是不是很生气?月川一边帮丹砂整理,一边询问道。先生?丹砂回忆了一下…你知道的,他脸上永远只有一个表情。哎,后可怎么办呢?丹砂悲鸣一声。别担心。

 月川安慰道:照你的说法,你连画了十一幅雪景,先生都不满意,况且,你还把贺寿图毁了…我看,他往后也不想再见到你了,那也是好的,至少,不用被先生说,我还能多活几年。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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