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收回脑袋
便是这一恍惚的功夫,再缓过神来,已被带出了昭妃宮,进到一座我从未踏⾜过的寝宮內,那寝宮里头装饰得极为雅致,当中备着一个浴沐的大盆,里面倒着烧好的热⽔。
⽔面上飘着类似蕨草的东西,散发出阵阵草木幽香。有侍女伺候着将我的⾐服剥下,一层一层,剥得一丝挂不。
而后将我扶进盆中,整个⾝子浸泡在⽔中。随后,侍女便离开了。只留我一人。不知为何,感觉泡在这⽔里,头昏昏沉沉的,头一侧就要睡着了似的。
忽然,一阵冷风从⾝后吹来,是有什么人进来了。我转过⾝,带动起⽔声,目光
蒙地看过去。
是个男子。⽔雾朦胧,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依稀见他步履缓缓而来,蹲下⾝,如⽟的手指抹去我眼睫上垂着的⽔滴,使得他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沉瑾。”他开口,不疾不徐。“是叫这个名字,是么。”我点点头。
他不再言语,稍稍拢起袖口,伸手来触我的脸,轻抚着。一点一点缓缓移向脖颈,浸⼊⽔中,来到
前。
那温度稍低于⽔温的手指触碰到啂尖时,我微微颤栗了一下,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依旧是那样淡淡的,没什么喜怒。
随后他收回了手,站起⾝,说:“你
前的胎记,与前世是在一处。”前世?我稍有些
茫,低头去看,只见
前原本一枚小小的朱砂胎记,竟一点点扩散开,变得如同手掌大小,而那胎记的形状,自一开始看不真切。
直到现在…像是被利箭穿透,留下的⾎窟。小时我曾听额娘说过,人这辈子带来的胎记,可能是上辈子受过重创的地方。
那时我还不信,打趣说,恐怕自己上辈子是被万箭穿心,才落下如此一个印在心口上的胎记。现在想想,也许真是一语成谶了。我満目都是不可思议,紧接着也不顾羞聇,哗得从⽔中站起。
就见那⾎窟渐渐变淡,渐渐不那么明显了。“镜仙,映前世于今生也。”他弯
,自⽔中择出一叶蕨草。
“那…大人是,认识前世的我了?”我遮掩不住面上的惊异。“嗯。”“那我,是怎么死的?”
“死在…”他沉默了一阵。“我的剑下。”***我定定望着他,望了许久,才感到⾝上寒冷,又蹲下去缩回到⽔中。“所以大人叫我来,就是告知我这些?”“非也。”“那所谓何事?”
他垂眸盯了我一阵,迈步向前,长袍曳地,飘起的长纱带起阵阵清冽的香气,抬手抚向我的头顶,食指在我额前轻点。
“你当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前一世的事我怎么可能记得住,我摇头摇:“一丝都记不得。”他沉默一阵“如有转世,二十之即,屠遍京城以祭天。濒死之前,你是这么说的。”啊?我愣了下。
“你如今年龄几许?”“十九。”他眉心微皱,从袖口滑出一只银蓝⾊雕琢精细的匕首,刀锋直指我喉咙口。我被惊得一颤,再不敢动。
“大人要杀我?”我见他不语,又接着道:“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女子,自小安分守己,从未做过什么伤人的事情…”
那刀尖触到我的⽪肤,一点一点朝里陷,硌得我喉咙口生疼,我感觉有⾎从刀口处淌下,伸手去摸了下,手指上⼲⼲净净。“你还不信我说的,是么?”他问。我
口起伏着。盯着他那握着刀柄的手许久,点点头。
“抬头。”我顺着他的声音去看,发现他探下了⾝子,正与我脸贴着脸,离得十分近。呼昅
着,他呼出的股股清香噴在我脸上。
我与他对视着。左右看着他的眼,那双澄澈纯净不含一丝杂质的浅⾊瞳孔里,一个女子映在其中,正怀着好奇紧张与恐惧,探寻着眼里有什么东西。我先是看到了自己的脸。随后看到了。我的一双眼。
紧接着是我的瞳孔。我的瞳孔…我皱了皱眉。为何是,如猫一般的菱形?正当我要仔细去看。
那菱形却突然绽开,又恢复了原先的圆形黑瞳,他随即直起⾝,用刀尖处抬起我的下巴:“这样一刀下去,不会有痛楚。”“人活一世不易,我不想死。”我直言道。
“如若你不想死,还有别的法子。只是那样对于你来说,只会是生不如死。”“无妨。”他见我如此坚决,反笑道:“当真?”
“嗯。”能活就好,至于是什么生不如死法,到时候再说,走一步是一步,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又道:“到那时我可就不能一刀给你个痛快了。”“无妨。”他盯了我半晌,随后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我看着他将手里的匕首倏地收回去,隐在袖口中,抬手将挂在一旁架子上的斗篷轻巧拎下,掸了掸⾐上化出的雪⽔。临行之际,他留下一句话。
“今⽇连夜,你需随我前往碂山,子时,我在宮门前等候。”回去收拾行装时,我将这事前后思索了一遍。
他并不想杀我。至于原因,我尚且不知,但他要将我带进碂山,那便意味着我再无自由,一进山。
就只有任他宰割的份。碂山险峻,除过他们那群道士知晓进出山的路,其余人通通被阻挡在外。曾有山民误闯进山,又不知不觉走了出来。
见到人便说,里头胜似仙境,非凡人可栖也。我只觉得夸张了。大约只是山里风光秀丽,而那山民无见识,才觉得那是仙境,不过难进难出,倒是真的。
我打好包袱,再一看时辰,还有一柱香时间,也来不及和众人告别,匆匆赶往东边儿的宮门口。
至于为什么不趁此逃跑,一来,逃跑之路过于艰难,我既无钱财也无人帮衬,最终还是得被那群道士抓了去,二来,若我真如同他所说,二十之即,为复前世之仇而屠戮那么多人
命,实在是罪大恶极得很啊。
想着。我已看到了前方渺渺一点灯火,还有灯火下等候着的马车。子时宮门一般是不开的,门口两个侍卫轮番打着呵欠,见我来了。连忙上去开门。
我被一旁的侍从扶上了马车,一踏进车里,就看到他正坐在里面闭目养神,而后掀开眼帘看了我一眼,继续闭眼。车內点着两盏灯。
随着马车的颠簸晃悠,我剥开窗帘,看到马路一旁关闭了的几家铺子,黑黝黝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只看了一小会儿,我就收回脑袋,看了眼对面的男子,发现他已经睁开眼了。目光平淡地看着我,不知看了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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