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是物是人非
在尽力克制着什么,可那颗滚烫的泪珠还是从眼角滑落,一路沿着脸廓往下。人决意赴死之前,都会留有对人世间牵挂之人或事的执念和期许,在那滴泪被风吹干之际,奚月许了个愿。愿在这有你一份功的盛世,也有同寻常人的圆满。
***妮可从赵煜那里出来的时候,季邢亲自去接的。本该是衔着胜利者姿态的她,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
安静地站在门口用视线找到季邢,安静地走近,安静地对视,安静地笑。季邢眼和心都不瞎,她的眼眶是红的。
季礼从小谈不上娇生惯养,相反她经历过百分之九十女生成长环境中未曾有过的险。所以她比一般人坚韧,她不该是这般委屈的样子走出来,和季邢预期中的结果没变,但季礼的反应出乎他的意外。
却也没多说,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轻缓的力道。季礼笑着偏头看他,猩红的眼眶和牵强的嘴角让人不忍,也心疼。
“你有什么想做的?”季邢轻声问她,他就是这样,即使是安抚一个人,也要落实到行动上,哪怕嘴上言语不过二三。
他给季礼选择权利,如果要宣
,要讨回一口气,现在就可以,他允准,也在后撑着。季礼笑意深了。有欣慰,也有不知名的复杂情绪,眼里的泪花也堆得多了,她没想做的。只朝季邢张开双臂,像个孩子“哥,你真心真意抱抱我吧。”
真心真意,简单四字其实不难,在亲情里说起又多余,但在生活不同世界里的人而言,却稀罕地堪比绝世碧玉。这是赵煜说的。
季礼不知道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了。有一滴眼泪悄然滑落。上车后季邢也没多问,季礼的调节能力很强,他知道她没那么脆弱,她也习惯独自坚强。一路上寂静。车子在金玉府门前
稳,季邢说让她这段时间先住在这里,晚点医生会过来。
“哥,你有没有要跟我说的。”季礼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季邢也不急,他给她时间慢慢缓过来,侧身望向她,本该问“你想听什么?”出口化作了简单二字:“没有。”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知道怎么做对她最好,所以关于赵煜的他都不会提及。只一个最终结局。
“赵煜死了。”季邢平铺直叙地宣告这个消息,随后打开车门下了车,他没急着走开,也没有要催促的意思,站在车门边,整个人被笼在深暮色之下,孤身抽烟。
车里传来季礼闷声痛苦的哭腔,声声打进本就斑驳的心里。季邢一生没多少牵挂之人,父母很早就双亡,幼年成长环境里除了客套疏离的人际关系外,他没有别的真情实感。
但季礼是例外,也是唯一能够托付信任的人,他护着她,养着她,藏着她,如果不是因为奚月也不会把她再牵扯进本不该再沾染的混乱,他对她,有愧疚。也深感自责。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兄长,这次是他亲手让她难过痛苦。烟一
一
地
,但丝毫没减弱季邢此时内心的凌乱,直到季礼从车里走出来。
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他看不到季礼红肿的双眼。只有嘶哑的破碎嗓音在夜风里拉奏起让人心碎的曲目。“哥,我好像很没用。”“国内不适合我生活,还是把我送走吧,越远越好。”
季邢在这一瞬说不出话,指间的烟被夜风吹得一隐一灭,他直直的看着黑幕下季礼的双眼,哪怕不是真能看清,也感受到了她的痛。
左手握拳,克制地收回无用的注视。如季邢懂季礼一样,她亦能感受到他的无奈和隐忍。季礼上前一步,这一次换她抱他。
她踮起脚尖,轻轻的张开双臂拥住季邢,声音轻柔如水纹涟漪:“哥,你别难过,我从不怪你。你也没错。”她懂季邢肩上的责任,所以懂他其实也有很多不得已。
她懂季邢表面有多冷酷,也懂他内心多年滚烫炙热从未被现实浇灭。这个世界,总要有人像战士一样无畏向前,但谁能自私地只准英雄顶天立地,却不许有七情六
。这不公平。季邢从来不是神,他该去爱。
也配去爱。季邢从前教导她的道理不少,她想也带他明白一次。“哥,我知道你爱我,所以不会害我,尽管你从来都不说。”
季礼慢慢,慢慢地在他耳边诉说,如风云月伴舞后的温柔,携带娟丽的美妙,娓娓道来一段不算新鲜的旧时光。“就像你对奚月。感情是藏不住的。这是和求生一样的本能。”***
广袤的海平面上,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涛,层层相碰,水花撞开的瞬间迸发无尽的生命力。世间万物都蕴藏生命,能生能死,能革新能蜕旧。
这片码头的海域见证这座城市从萧条到辉煌,从窄小平屋到高楼四筑,见过形形
的人,千变万化的事,有来处有去处,而它始终以沉静的姿态观望这个世界。
看着夜
下潋滟的水光,奚月像是也被感染上生命力,她倚在船栏边,面朝着风,感受拂过面颊的冷冽,让她清醒。嗅着海水的
腥味。
她假装自己也身处那个夜晚的大火里。赵煜来到奚月身后的时候,她就是这般,像融进了海景。浓墨重彩的油画,她是画里最大的看头,她今天穿了一袭白裙,很朴素,在他的印象里。
她几乎从不穿白色,她总喜欢色彩鲜
的服装,大胆张扬的风格才符合她,也更衬她,他今天发现,她穿白色也很美,是不同以往的美。所以也陌生。陌生到他自己觉得荒唐。
他们居然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没多久,奚月就察觉到了赵煜的存在,侧过头,冷白的脸侧在月光下剔透光亮,他还是会为这样的她心动。
她没看他。扭过头视线重新投向海平面,这样的眺望能让她身心安宁,平静地和赵煜对话。“还记得这里么?”赵煜怎么不记得“记得。”“当年轰动一时的船只爆炸案,连奚老爷子也没幸免于难。”
“是啊。”奚月轻声感慨,好似和赵煜是许久未见面的
心挚友,只一两句话就迅速找回旧情,开始推心置腹,不过是物是人非,只余空恨。
“当年是谁伙同泰国毒贩在船上安装劣质炸药,却又在双方发生口角的时候,故意引燃?”赵煜双手双脚都带着镣铐,手工剪裁的高定西装早就被染得失了精致,血和泥脏成一片。赵煜的脸上也狼狈不堪,挂着缤纷的青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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