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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故事还没完
 ***⽇头已渐渐落了下去,卧房內没有点灯,却有屋外廊檐下挂着的灯笼红光隐隐地透进来。秋夜本是微凉的,但因有这暖暖的光晕笼着。便也不觉得寒了。

 叶南枝睡不着时,便爱盯着那灯笼的影子看,大红的颜⾊总是会叫人回想起许多喜的事儿来。

 譬如,师爷寿辰那⽇,不仅他们的院里挂了许多灯笼,连戏园里也张灯结彩了起来,比年三十还要热闹。寿宴吃到一半,师哥便拉着她的手去看放花。

 那些烟花爆竹是师⽗给师爷送的寿礼,老人家喜热闹,师⽗便托了一位做烟火生意的戏从苏南进购来的。

 爆竹八万响,烟花⾊五十,都是沪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讲排场时最喜用的。师爷的家院外,围了一圈的街坊,大伙儿难得见着这么新奇的烟花,她紧紧地攥着师哥的手,从人群中挤出头来。

 站在正中间的,是给这烟花点火的人,那人的模样,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是比戏文里降了红鬃烈马的薛平贵还要威风凛凛。

 只见他手里夹一支燃了一半的纸烟,弹了一长截的烟灰,而后紧嘬一口,让烟头的火光更灿一些。师哥在她⾝后,用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嗖”地一声,烟花里的火药冲破纸壳,升到天上。

 再一声震天的巨响,便有一束束的流光划过天际,而后悄无声息地陨落。红的、绿的、金的光,错更迭,好看却短暂得令人慨叹。师哥说:“多好啊…热热闹闹的。丫头,等成婚的时候我也要弄这么些好看的烟花,你说好不好?”

 叶南枝听了。‮涩羞‬地点点头,最后一束光在天空中黯淡了下来,她眼,再睁开,发现周遭的一切都比刚才要暗了许多。

 只见到那些大红的灯笼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羡且欣的表情,其实,在师哥说那话之前,她想的是,等到她成婚时,有没有烟花无所谓,但一定也要弄上这么些的灯笼。因为那些烟花,她盖着盖头被关在洞房里,一定是看不到的。

 但那大红的灯笼,随处可见,便是比任何东西都要显得喜庆的。厉北山与她面对面地躺着。见她忽而微微浅笑,便伸手过去揽住了她的

 “想到什么了。偷偷地笑?”他的脸上有一层茸茸的光,平⽇显得硬朗的轮廓,此时竟变得柔和了许多。

 叶南枝往他怀里拱了拱,说道:“想到了小时候的事儿,师爷过寿时,有好多好多红⾊的灯笼,热闹极了。”这是第一次听她提及小时候,厉北山一手搂着她,一手放在她头上‮摸抚‬着。

 仿佛现下他怀里拥着的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看起来,你幼年时一定有趣的。”“嗯,除了练功苦了点,泰半都是有趣儿的。”叶南枝说着。

 便抬头看他“二爷呢?二爷小的时候有什么趣事么?”“趣事啊…”厉北山想了想,这才说道:“既然你说到了灯笼,那我就给你说个有关灯笼的故事吧。”

 叶南枝点点头,依偎在他⾝边,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十多年前,⽇俄战争以后,⽇本占领了南満铁路附近的区域,并且不断扩大。

 奉天城內,黑头发、⻩⽪肤的已经不全是在这片国土上生长出来的人,还有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彬彬有礼,生却好争夺的倭人,他们的男人喜随⾝携带武器,他们的女人脸像死人一样煞⽩。

 他们的小孩会说‮国中‬话,但当他们用稚嫰的童音说出“支那、支那”时,总是会叫人浑⾝不舒服。

 他们从一个岛国漂洋过海而来,就这样生活在了奉天,他过他们的节⽇,也过‮国中‬人的节⽇。不知是从前就有的习俗,还是⼊乡随俗的缘故,总之,一个节⽇让他们过起来,反倒比‮国中‬人还要添上许多规矩。端节时,他们也会吃粽子。

 但是还要在家门口挂出彩⾊的鲤鱼旗。上元节时,他们也会制灯赏灯,但他们的灯笼总是有很多排列密集的横骨,尽管⾊彩也十分浓,但绘在上头的人物、鸟兽,还是能让本地的人一眼就辨出这是不同于‮国中‬灯笼的外来之物。

 那一年的上元节,厉北山10岁,兄长厉北岩大他两岁,俩人都是奉天城里少爷帮的小头头。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哪怕是在孩子团里,这话也是一样。

 厉北岩自小鬼点子多,又是那帮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在那群少爷帮中自然有着威信,而厉北山虽然是那群少爷里最不爱说话的一个。

 但做起事来,却很有自己的主意,于是也有一小部分的追随者,就是这年的上元灯会,两个男孩带着他们的伙伴出街赏灯,呼啦啦的一群,看着好不威风。

 厉家最小的小女儿厉骁骁也跟着他们出来凑热闹,她一手拉着厉北岩,一手提着一盏形制精巧的走马灯走在最前面。小洋服一穿,小下巴一抬,模样像极了出巡的公主。

 只是这公主没什么规矩,见着稀奇的玩意儿便会撒开厉北岩的手,直奔那个玩意儿去。灯会人多,厉骁骁个子又小,跑着跑着便跑丢了。

 厉北山心里着急起来,毕竟那会儿的奉天城,还不是他老子厉震霆的天下,而在这条紧挨⽇租界的花灯街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本人多得是,他和厉北岩带着人分头去找,把整条花灯街都翻遍了。

 也没能找到厉骁骁的⾝影。再过一条街就是⽇租界了。厉北山站定着出神,耳边却隐隐传来女孩的哭声。“是骁骁吗?”听到这儿时,叶南枝焦急地问他。厉北山点点头“是大哥先找到她的。”

 “哎,找到了就好。”叶南枝松了一口气,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口。“找到她时,她哭得很厉害,因为手里的那盏走马灯被人换了一盏。”“被人换了?”“嗯…被人换成了一盏⽇本灯笼。

 上面画着一只猪,还写着‘支那’二字。”叶南枝听到这儿,那只刚抚过口的手,越攥越紧。

 厉北山把她攥紧的拳头握进自己的手心里,脸上浮起淡淡的笑,那笑,带着无奈,也带着对自我的嘲解,他她的头,说道:“你吧…傻得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故事还没完,叶南枝催着他又继续讲下去,厉骁骁手里提着的那盏灯笼,让厉北山的心中翻起了怒火。“小妹,是谁抢了你的灯?”大哥厉北岩一面给厉骁骁擦着眼泪,一面温声问道。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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