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必客气
“同辈里,她排行十六,咱们的女儿。就叫十六娘…”按规矩,族中女子是不能同男子放在一起排行的,崔织晚是崔家正房嫡出的长女,应该叫崔大姑娘或者元娘才对。
可崔一石却明白夫人的苦心,她是对这个女儿给予了厚望,希望她将来不输男子,能够活得洒
自在。
“前几件事我已吩咐人去做了。这最后一点,也已经颇有进展。”女儿年纪尚小,崔一石并不打算让她知晓太多内情,他负着手,转而道:“你之前懒怠,不肯静下心来学东西,
后可由不得你了。开
定要好好跟着先生学账目。”
“啊?”崔织晚不明白爹爹怎么突然想到这茬,只听崔一石悠悠继续道:“此外,还有一事,为父打算交给你去做。”崔一石交给她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短短三月时间,你
的签竟应了两桩。为父左思右想,特意去了一趟栖岩寺,寻到寺中住持,问他可有破解之法。”
“元德大师说,咱们家敛财太过,有损福德,长此以往难免灾祸临头。从前年关时节,咱们只搭半月粥棚,今年干脆连搭三月,积福为上。”
“此事就交给你来办罢,往年都有参照,你只需督着他们做事便可。”“等年后,为父打算建一座善堂,收留那些孤苦无依之人。哦…对了。还有书院!
光崔氏族学不够,咱们得行善事啊…不如就为了穷苦学子们办间书院,不收束修。”“还有庙里的香火钱,灯油钱…”崔织晚面带微笑,听着自家老爹越说越起劲,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玩大了。
就因为她随口诌出的一句谎,淌走的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她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只知道钱是怎么没的。还有那个什么元德大师,为了自己寺里的香火钱,他可真能扯啊,其实,不光她
疼,她爹也疼。可一想到全家人的平安,崔一石还是觉得这银子得不遗余力地花。
总之没几天,崔家要连搭三月粥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吴州城。按照惯例,城中富户在年关前后都会施粥,短则几
,长则半月。
一来能博个好名头,二来也是为了新年的福德财运。崔家不缺银子,所以年年都没短过这项,只是,崔老爷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从不过分出头冒尖。
作为吴州首富,崔家的粥棚通常会从腊八摆到上元节,刚好半月有余。至于此番从腊月摆至二月的阔气之举,还是城中数十年来首次。
她爹说得不错,这件事并不需要她一个小丫头
太多心,崔织晚要做的其实就是对账。一共三项,米钱,面钱,还有布钱。各类单价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数目有些微出入,必须要在腊月前校对完,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来说,看帐确实难度不小,而这也正是崔一石的用意所在。好好学几年账目,他就能放心
些铺子给女儿,让她学着打理了。
可惜,崔老爹再精明,也猜不到自家女儿早已换了个
子。仔细算来,真正的崔织晚其实都不止三十岁了。
这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对她来说简直是再枯燥乏味不过。每
在账房先生的监督下,崔织晚都得老老实实打一个时辰算盘,再装模作样地故意错些数字。
尽管如此,先生还是忍不住赞她天资颇高,崔织晚常常为此心虚脸红。真是千好万好,不如老本啃得好啊。
她推了许多宴会请帖,在家里潜心钻研账目。很快,日子就到了腊月初一,崔家粥棚正式张罗起来。
第一
,稀饭馒头有余。第二
,稀饭馒头管够。第三
,稀饭馒头被哄抢而空。第四
,大半人都饿着肚子离开。崔织晚倚在软榻上,听着明夏打探来的消息,一口茶差点
了出来。
周氏看见,忙上前替她顺气:“姑娘慢些,千万别伤了肺腑。”猛咳了几声,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脸怪异地望向明夏,忍不住问道:“邓管事不是说米粮的数目参照往年吗,怎会这般供不应求?”闻言,明夏叹了口气,替她重新斟了盏茶:“姑娘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往年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眼下年景不好,多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一听咱们府施粥三月,连吴州城外的都往城内来。再过几天,恐怕连临近的冀州沧州都要来人了。”
“啊…这…”崔织晚尬住,突然发现自己确实是少见多怪。上辈子,就算她受人欺辱,也从未缺衣短食过。平民百姓们的苦日子。
她没亲眼见过,更没法想象。号称“鱼米之乡”的吴州城尚且这样,其他地方又是怎样一幅惨状?“听说开
后,朝廷还要推行什么‘改稻为桑’。眼瞅着织锦是多了。农家却连点口粮都不够。”
周氏也颇有同感,
话道:“姑娘就是见得太少了,等明年回冀州,您问一问老太太就知道了。”
众人都见怪不怪,唯有崔织晚摇了摇头,坚定道:“虽说施粥救济只是杯水车薪,但若真安排妥当也不至于如此啊。”
“姑娘这话倒是极明白。”明夏轻轻一笑,解释道:“不过咱们府只做善事,并不管旁的。至于一人领了多份,抑或是故意装穷卖惨,这些琐碎都不值得计较。”“怎么不值得呢?”
崔织晚小脸一板,放下茶盏正
道:“一人领两份,就意味着多出一人饿肚子。还有,明明能够温
,却还来卖惨,这算什么道理?
我崔家的银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若由着这些腌臢之人胡来,家里的米粮还不如丢出去喂狗!”
她一着急,这些话便
口而出,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个不到八岁的丫头片子。周氏听了她的“高谈阔论”登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姑娘!这些话你又是从哪学来的!”
这一病之后,怪事太多。好好一个闺阁女儿,怎么学会骂人了呢?崔织晚讪讪一笑。上辈子在冯家,因为冯辙那个王八蛋,她别的没学会,骂人还是数一数二的。
“阿酥,你去告诉邓管事,从明
开始按人头给粥,不许任何人帮领替领。倘若实在身体有疾,病重难行,便找管事的登记在册,发牌子。”
“若有那等无赖蛮横之人,不必客气,让护卫直接打出去。”她力所能及虽然有限,多帮一个算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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