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凤语笺一直认为自己是了解游少观的,深知他的喜好、他的习
…她一直认为自己将他摸得十分透彻。
她当然不是刻意去了解他…绝对不是。
在同一个屋檐下八年了,即使他回来的日子也不是
长,但已够了,够她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
但她必须承认的是…自他清醒后,便距她心目中那个不苟言笑、律己至深,那个不会给予一个他被迫娶的女人丝毫关注的游少观越来越远了…
他会在意的,应是为山寨里的居民撑起一片天的工作;他会在意的,应是能够使他的血脉延续下去的儿子…
他在意的不会是她,从来就不可能是她。
即便她曾经在遥远的那段日子殷殷企盼过,但…她脑中那个来自“真理”的声音告诉她…不可能。
但…若真是这样的话,为何他们一家三口如往常一般围著桌子安静地吃饭,他那双眼眸却不时有意无意地勾著她,用意为何?
她不用看他,就知道他那心存歹念的眼神又飘了过来。因为她深深觉得脸快烧起来了。她低头吃著饭菜,却始终尝不出有什么味道…
她甚至开始觉得每回不经意同他对上眼时,就像有一股说不出的默契,让她心头顿时又是一阵暖热的冲击。
突地,她浑身一震!强力克制住才没惊嚷出声。
他…他的腿在做什么!
凤语笺咬著筷子发愣,很想给他一个错愕的瞪视,却又不敢看他。
“娘,您没事儿吧?”游钫之歪著头、皱著眉望向母亲静止的动作。“是想到什么事了吗?”
“嗯?”凤语笺望向儿子。
“您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游钫之望着娘亲那美丽的脸蛋,也学她咬著筷子,好生疑惑地问著。
“没事吧?”她耳边也有个声音这样问道,平平淡淡地赋予关怀,完全不似个罪魁祸首。
可恶!她平
的冷静到哪去了,为什么她没本事狠狠地踩他一脚?
他的脚实在太没规矩了,竟勾了上来…她以为自己会生气的,为他这样的调戏…可她却只是心慌,慌得她手脚发冷,心头却跳得急,有些畏惧、还有些…期盼?
期盼?她期盼什么?对于他,她还有所期盼吗?她真傻成这样?难道要他斩钉截铁地开口告诉自己“我不要你”才会甘愿吗?
不,绝对不是这样。
这些只是情
,只是身为人最基本的需求之一,并不包含那些更复杂深远的情感…这不是爱。
她很坚定地告诉自己,突然觉得心头那股奇异的感觉被“接受”了,变成理所当然的了,像是被赋予了一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来解释她被他“吸引”的原因。
是的,就是如此。她只是一个对短暂
望有所求的女人,并不是在寻求踏实与长远…她早就不是小姑娘了,懂得有些事物是遥不可及、不应存有幻想,她很明白的。
她心头这从未有过的悸动…只是因为他从未有的热情而引起…
自他醒后,她一直处于矛盾之中,不停摆
著拿不定主意…她不愿再这样彷徨下去,她将身世告诉了他,已是极限。她与他不宜再
心,她不能再放任自己对他卸下心防。
而至于其他的,那些不属于她内心的事…她倒是给得起…
凤语笺的动作让她的夫君大人著实一愣,不亚于这几
他给她带来的惊吓。他的
,那个脸上始终没太多变化的
,竟在回应他的挑逗?
他承认起初他的举动,恶意逗弄占了大半,可经由她这般…回应之后,可大不相同了…
他心中有些疑虑,但却无法思及太多…
***
铜镜前,凤语笺放下长发,缓缓地梳著,不时与镜里的另一双眼眸对上。
没有人言语,单藉著眉来眼去的暧昧代替字句无法表达的渴望。
游少观率先有了动作,自椅中站起,走到她身旁。
“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
“什么都好…”他不知晓的事情太多。
“有这必要吗?”她转向他,娇笑着,缓缓站了起来,没看他的眼,小手轻搭著他的
膛,那缓诉的音调像是蛊惑。“我不想谈…”
她感受到他微促的呼吸,将自己又朝他偎紧了些,伸长手臂勾住他的颈项,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身型的差距使她即便踮起了脚尖,还是无法顺利地将手环扣在他颈后。
但游少观让她轻易做到了,他搂住她的
,一把抱起她,同她眼对眼,靠得很近。深黯的眼眸直直盯著她,语气有些异常的低沉微哑。“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语笺依然笑着。“你真想在此刻知道?”说著便将
印上他的。
“不想。”在下一刻,游少观的理智瞬间消失殆尽,低嗄著嗓音回答著,深深吻住他难以捉摸的
。
在两
相引的同时,两双手也同时卸去了两人间的层层阻隔,触及那同样燃著
望的身子。
这样的肌肤之亲并不是头一次,然而,这样毫无
隙的紧贴、这样伴著生涩的急促以及不知所措的热度…却都是第一次。
他的手霸道却温柔地描绘著她美丽的脸蛋、每一吋细致柔
的肌肤,耳中听不见其他,只有她阵阵醉人的轻
与娇
。
“笺儿…”
他这样唤著她,听在她耳里,像是踩进了一片叶海,清脆的声音
著他的吻、他的轻抚一同传人心底,这样的反覆折磨,让她似乎连心都化了,没了主张…
他们只不过是
足彼此空虚已久的缺块…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那么…当那
愉到达顶端,有如烟花般瞬间炸开时,她滑落的两行
润,到底是为了什么?
***
一夜的放纵与癫狂后,游少观本以为在第二天睁眼时,映入眼帘的会是
子羞窘的模样。他甚至猜想着她脸上会有淡淡的红晕,有如新嫁娘那般的美丽动人…
但没有!
他的
,依然是那般沉稳冷静,只给了他一个勉强称得上亲切的浅笑,便下
梳洗更衣…
他没下
,冷肃著一张脸望着她的举止。
“笺儿。”
坐在梳妆台前的她静了一会,才给了回应。“嗯?”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下
,缓缓走到她身边,温厚的大掌轻搭上她的肩。
不料,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倏地转头望向他!
游少观也愣住,望着她眼中瞬间涌起便再也散不去的惊惶敌意,除了错愕外,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为什么她会这样看他?为什么他一碰触她,会看到她恐惧的眼神?为什么她会像是…被侵犯了的模样?昨夜…是你情我顾,不是吗?
为什么一切像是又回复到最初的那时候…
凤语笺不知道自己的伪装这么快便卸去,她应该要持续她冷淡的态度才是呀!为什么在他触及到她的那一瞬间,她便想要逃,且感到惊恐呢?
游少观觉得自己被
怒了,她的反应像是指控著他
暴的行径…她是这样看他的吗?
他转过身,紧抿著
,不忍开口责怪她,只是说了昨晚想要说的话,依然是那句…
“我真的认为,我们得谈谈…”
“我不想谈,没什么好谈的。”
“你认为昨晚是我强迫了你?”他隐忍著怒气,仍旧问出口了。
“不。”她幽幽地摇头,知道他是因为她的反应而受伤,让她心头有些微疼,可却硬是要自己别去在意。
她…只是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虽不是头一次惹他动怒,却是她首次有了恐惧,怕他生气、怕他就这样离去、怕他做出她无法预期的举动…
游少观望着他那摸不清、弄不明的
,不知该如何再问下去,话到了
际便又咽了下去。
最后,他放弃开口了,选择离开,毕竟她不想与他共处一室…
他温厚的大掌贴在她的颈边,低首轻轻吻在她的发间,便举步踏出房门。
虽然他为她的反应感到十分不高兴,但…或许真是错在他吧,给她一点时间和空间…也是好的,他不想强迫她。
一直待他离去,凤语笺才回过头,眼神复杂地望着空
的房间。
他是生气的,她知道。但即使他被她惹怒了,依然不吝给予她温柔与宠溺,不似以前那样迳自离去…
在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后,她一直企盼两人能再回到最初的冷淡相对,但她忘了自从他从昏
中清醒、亲眼见著她带著关怀的神情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们回不去形同陌路的那个时候,无法再过著对彼此漠不关心的生活,无法假装什么都感受不到。
倘若他真的继续冷漠地对待她,那也是因为被她伤透了心吧?她希望如此吗?
若不愿如此…那她怎能希冀著他的宠爱却不愿给予信任呢?
然而…若是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呵护只是短暂的,如梦般地会突然消失,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难道有勇气再承担一次更尖锐的伤害吗?
她缓缓将胭脂抹上,望向镜中,镜中的人儿是如此彷徨、不知所措…
“大嫂!大嫂!”外面突然有人气急败坏地叫著,打断了她的沉思。
这样的呼喊声似乎不对劲,她忙起身,走出房门探看。
大声喊叫的人是秦世良的
子,杨氏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凤语笺问道。
“钫儿不见了!头儿方才寻不著,就差贾乡他们到处找去,这山前前后后他会去的地方都翻遍啦,就是不见人影…”
凤语笺皱眉。“这孩子是到哪玩去了?钗凤山也就那几个地方好去…”钫儿好动,可却从未像今
这般让人找不著。
今儿个她和游少观起得晚,谁知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我家小
说,钫儿之前偷跑下山玩好几回了,这次八成也是。”
“下山?”凤语笺愣住,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发寒。
这孩子偷溜下山,却没及时回来…他、他还是个孩子啊,若遇上了什么险恶的事该怎么办?要是给郁央的兵抓去了,有个不测…
“大嫂,您先别担心,头儿和贾乡他们分头去找了。孩子嘛,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忘了回家的时辰…”
凤语笺点著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山下的空气有些浊,但却充满著新奇。
游钫之眨著大眼,愉快地望向四周,前方是市集,他去过几次,却未曾仔细看过市集内的小玩意儿。
爹和娘昨晚忙著呢,想必此刻正睡得香甜,他当然要趁这个机会下山啰!回去再把看到的新奇玩意儿告诉那没胆下山的秦小
。
“嘿,那位小扮。穿著蓝布褂的小扮!”
哄哄的人群中,突然有个声音唤著游钫之。
游钫之顺著声音的来源望去,同一位老先生对上眼,那老先生满脸笑意的朝他招著手。
游钫之四处张望了下,确定老头儿叫的人是自己,才满腹狐疑地慢步走向前。“您叫我?”
“是啊是啊,呃,是这样的…我方才哪,瞧见小扮你
前的那块坠子,很是别致,可否借小老儿瞧一瞧呀?”
“这东西?”游钫之抓住坠子,笑了。“当然好呀。”
说著便拎著坠子,凑上前,让老先生瞧个清楚。
老先生眯起眼眸,看着那玉坠好一阵子,赞叹道:“唷!这可是好玉,我方才从远处一瞧就明白了,这会儿仔细端详,果然是块价值不菲的好玉啊。”
“您怎会知道它价值不菲?”游钫之疑惑道。
老先生依然温和地笑着。“小扮见笑了,小老儿没啥本事,就认玉的能力还过得去,更何况您这玉的
泽堪称极品,只消远远一瞧,也就明白了。”
“您这本事还真不小!”游钫之感到惊奇。
“非也,是这块美玉太引人注目了。我瞧啊,能与之相比的,恐怕只有当今呈玉公主身上的那只美玉啦,不论形状、
泽都很相似哪。”
游钫之没注意到对方语气中的异样,迳自为自个儿得到了宝而开心。“我还不知道这玉有这般珍贵哪!”
“对这块玉,你一无所知?”
“是啊,这是我娘给我的,娘又没说这玉价值不菲,我怎会知道呢…啊!”话未说完,游钫之便被两名彪形大汉紧紧抓住。
“所以,你娘才是贼啰?”老头子收起温和的笑容,表情变得犀利。“别说平常百姓了,瞧你一身破烂衣裳,怎会拥有这样珍贵的玉?”
“我娘不是贼!”游钫之大声嚷著。我爹才是啊!
“还狡辩!”老头儿说著便一巴掌往游钫之的后脑打去。
喧闹的街道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诓你做啥!你为啥打我?!你长得丑又不是我的错!”说著便抬起腿,用力踹了老头儿一脚。
“臭小子,小心我打烂你的嘴!”
游钫之的拳脚功夫在面对两名高大的男子时,完全不济事,只能大声嚷嚷道:“我说了!我没偷东西!”
“去跟衙门大人说吧!”老头儿一个指示,那两名男子便将游钫之带走。
待他们走远了,四周围观的人们才窃窃私语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欺侮孩子呢?”有人低声抱不平。
“我方才听他们说,那孩子偷了呈玉公主的东西…这是真的吗?一个孩子怎会有这本事?”
“嘘,还不就是为了藉机在太子爷面前表现嘛。如今太子爷势力渐大,这些地方官哪个不是抢著立功。”
“那若抓错了人呢?太子爷难道会是非不分吗?太子爷若是这样的人,那么同他叔父又有什么差别呢?”
“没有证据他们也不敢
抓人吧。谁知道呢…这个时代啊,有些事是不能仅看表面的。你怎么就肯定那孩子真没偷东西啊?”
“嗳,反正不关咱的事…走吧走吧。”还是别管闲事得好,大伙儿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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