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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香
 不知为什么我总会在有意无间想起从前的事来。上逻辑学课的教授说年青人怀旧是开始慢慢变老的象征。所以我有时也会不自觉的去论证一下自己是否在衰老。然而这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经过五一广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Kat,她似乎应该还在这里,拿着很多五彩缤纷的气球像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围着广场跑来跑去,或者满嘴是油的狂吃着一块钱一串的牛串。我还记得其中一个烧烤摊烤的牛串放的味道特别重,Kat最喜欢,不过也很辣。于是Kat经常就伸出她油涔涔的爪子向我扑过来:遥,快点快点,去给我买瓶水,我都辣得不行了。

 Kat是个看起来没有头绪的女孩。我只是说看起来。

 Kat最初是我的网友,三年前,我们在网上一个论坛里认识了。那时我还刚上大一,而Kat在友资料里写着她的年龄是36岁。我说,如果你真有那么老,我差不多可以叫你阿姨。Kat在那边笑,她说那就叫一声吧,我还真想认个小侄子。而后我就不停地打字继续跟她策,谈天说地,从国外的恐怖分子谈到中国的武侠电影,从《人鬼情未了》说到张爱玲的《半生缘》,我们发的贴一个跟一个,就像成语接龙。最后,我和Kat都混了,而我们两个人的IP却被版主以纯粹版聊必须严惩为由封了。我在这边骂他,骂他太冷血又不识抬举。后来Kat对我说她当时急得直想砸电脑,还发誓再也不来了。可是版主他听不到,他不晓得还坐在哪台冰冷的电脑屏幕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傻写的一大堆胡言语,移动着鼠标不停地点Delete。

 我对Kat说,算了吧,我们见见面吧,可以吗,你在哪个地方?Kat很快就答应了,她也在长沙。我们就约好在五一广场见。见到Kat的那天本来是晴天,太阳很高的挂在天空,只是没有热得那么离谱。但后来下了雨,雷阵雨,顷刻间雨水就落了下来,地上溅起的水花把我的牛仔和Kat的白色短裙打了一大块。我们狂奔躲进地下停车场,我和Kat都靠在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气,脯一起一伏的,头发上还滴着水,那样子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林弹雨的匪徒袭击后又死里逃生。我转过脸对着Kat笑,我想说你看我们的运气真背,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狼狈。没想到Kat竟然说了一句:真刺。可想而知我当时会是什么表情。

 Leo说他喜欢Kat,那是后来的事了。

 Leo是我高中时的同学,后来一场高考,我们就不在一起了,他念他的,我读我的。只是两个人都还在一个城市里,仍旧过着同一片天底下的生活,讲着一些言不由衷的电话,到了周末偶尔出来狂策或者穿梭于步行街里的阿迪、耐克专卖中,而且绝对是只看不买。

 有时我和Leo穿上最新款上市的衣服和鞋子在镜子前端详好半天,然后又心安理得的在店员无法言语的目光中一件件下来,在她们下次光临的微笑中扬长而去。Kat知道了后说我们两个都可以拉到屠宰场去剁了。

 Leo是头小狮子,我一直这么想,他的英文名就是狮子的意思。感觉现在大街的人都很流行给自己取英文名,D****id,Vic,Sofia…也不管这几个字母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有一个中学同学,初中毕业后就一直到处打工,有次在街上碰到,见了面就叫:Hi,以后叫我就叫Quean吧,那是我的英文名。我听了当时愣住了好久。我想我的这位同学还真大胆,或者是够另类,因为只要过了英语四级的人都知道那个词是什么意思…所以我不敢有英文名,可我的名字叫起来又很拗口,怎么办呢。Kat说,你就叫遥吧,遥远的遥,我很喜欢这个字。哦,是不是说明我们之间有距离呢?我问Kat。怎么会,我们几乎天天都有联系。Kat说。我没有告诉她,遥是我写过几篇小说中经常用到的主角的名字,他们都曾经憧憬过爱情,得到过爱情,又全都不知不觉错过了。因为他们与自己的所爱之间,永远是那么遥远。

 Kat和Leo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爬岳麓山的时候,那天我们三个人都去了。我们从后山用借来的别人的学生证免了门票溜进去,结果轮到Kat时,那个检票员说什么也不让Kat进去,理由是她看到Kat长得和照片上的那张脸太不一样了。Kat站在那里很无辜地向我们张望,争辩好像无济于事。我对Leo说算了我过去给她补张票吧。Leo拉住我,你有没有脑袋啊,你去补票那我们三个人都完了。说完他就跑过去对着检票员大喊一声:赵阿姨,怎么是你在这里!最近还好吗?没等对方反应过来,Leo已经拉着Kat的手跨过大门直往山上狂奔。遥,快跑。Kat叫我,我跟着跑上去。身后传来一阵女高音的尖锐刺耳的叫骂…我们三个跑了很久一直到了半山才停下来,Kat累得咯咯笑,不停地叫Leo的名字,Leo,Leo,Leo…

 Kat曾经对我说,遥,为什么我在认识了你之后又认识了Leo。我说,怎么,这不好吗?Kat没有说话。

 我和Leo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男孩,Leo很狂很野很运动很阳光,我刚好这些方面都和他相反。我喜欢一个人在街上静静地走路,不喜欢坐太挤的公共汽车,所以我经常是逛街回来徒步走回学校。走过湘江大桥的时候,桥上会有很大的风,冷冷的在吹,我停下来隔着栏杆看水的方向,它从南向北,没有奔腾汹涌,却从未停止。

 Kat和我还有Leo在江边拍照,Leo总是把他的手指做成兔子的形状放在我头顶替。拍下来的每张照片上我都长了一只奇怪的角,难看至极,而Leo从未改变他招牌式的坏笑。Kat指着照片说,遥,你好酷。Kat又说,Leo,你真可爱。

 从长一段时间,Kat一直都把她和我和Leo之间的关系处得很好,她甚至可以这样指使我们:遥,帮我提下包。Leo,你背着我走吧。

 大三了,Kat和Leo都要毕业了,我们三个人出来聚在一起的机会突然变得很少。有时候在晴朗的夜里,Kat会打电话给我要我出来上街走走,我们混进写字楼,坐电梯一直到很高的天台上去看这个城市的灯火。这些灯光离而跳跃,仿佛张望寂寞的眼睛,遥望着天空中无法企及的幸福。其实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在海角天边,而是你就在我眼前我却没有看见。这句话是谁说的,我忘了。

 Leo也空来看我,我们喝酒,吃宵夜,趁着酒气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醉醺醺地睡。Leo说,遥,你是不是喜欢Kat。我说我不知道。Leo说我喜欢Kat,我要追她,我一定会成功。可是她好像喜欢的是你…

 我伏在桌上看着酒瓶发呆。夜下,白炽灯的光真的好刺眼。

 当风筝最后一次在寒风中挣扎着落下,Kat手中最后一个气球从我们头顶飞过越来越远时,这些属于温暖的季节结束了。圣诞节的那天晚上,我和Kat还有Leo,在五一广场上被人群挤散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我落单。我看见Leo紧紧拉着Kat的手站在广场边寻找我的样子,心里竟然有种失落感。很多次我想这样回去算了,不想让Kat再找到,但每次听到Kat说:遥,我找了你很久,你上哪去了。我就还是跟着他们走。我很矛盾如果我也喜欢Kat,那Leo怎么办?

 Leo拉着Kat的手,Kat拉着我的手,我们三个人手拉着手在街上走,我觉得很滑稽。Kat说这样才能防止我走丢。Kat说她看到我的眼睛,就像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当时我感冒了,咳嗽的时候眼睛里泪花闪闪,在圣诞节的灯光下,很哀怜。

 我病了,我感冒了,发烧,呕吐。我打电话给Kat。我问,可不可以来看看我,我病了。Kat说,好,我就来。我对Kat说我还没有告诉Leo,你不要让他知道我病了,那样我会很没面子的。Kat说那不行呀,Leo刚才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就和我在一起…

 我躺在上,苦苦的笑。我又想起Leo的名字,他真的像头小狮子。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三年来的回忆记起来总是有些心慌,怕把某些东西丢了,怕走样了,怕想起这一遍就再也记不起来了,怕再也不敢想了。

 这个夏天带着压抑的味道,不容易自由呼吸又时刻感觉到腥味,像血,一丝丝从嘴角游离。Kat走了。她走时心里也是慌慌的,泪光闪闪的,嘴还咬破了一块皮,像我在那个圣诞节的夜晚。Kat说,遥,我毕业了,我要走了。我看着她,没有说话,我咬着嘴,我又感觉到了那种血出来的味道。Kat说,为什么只有当确定自己不能再拥有了才会知道心痛,为什么你和Leo都同时出现在我眼中,为什么我牵着Leo的手想的却是你,为什么你和Leo不同,为什么你一直在退让,还是一直都不懂…

 Kat走的时候,结束了她和Leo之间那段感情。Leo说,Kat喜欢我,但她爱你。Leo说,我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她,可到头来一切又回到了开始。Leo哭了,自信坚强的小狮子下了眼泪。Leo说,遥,我可以抱你一次吗,我想再抱抱Kat,你身上还有她的影子。我说好吧。Leo抱着我继续哭,搐,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化了一片。我意识到,我们三个人之间这三年的美好就这样结束了啊。

 Kat去了南方找工作,Leo背着行李包北上了。北方有大片大片的草原,小狮子能找到幸福的吧。

 我一个人还留在这里,一个人徒步走过五一广场,走过湘江大桥,继续看着江水由南向北。我一个人四处转。长沙的摩天轮建好了,开始转动了,坐在里面看的风景一定很过瘾。那个时候它还刚开始动工时,我和Kat还有Leo就站在工地旁边幻想着我们坐摩天轮俯瞰全城的情景。Kat还说她一定会第一个来坐,一定会开心得大叫大笑…

 那温暖的阳光/像刚摘的鲜草莓/你说你舍不得吃掉这一种感觉

 MP3里传来周杰伦的歌声,那种不是很磁也不是很浑厚的声音,软绵绵的占据了耳朵里的所有神经。

 如同这头顶正午的阳光,充满幻觉。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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