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雨夜
天空似乎很晴朗,但是我看不到阳光;前路似乎很平坦,但是我看不清远方。是山中的
雾吗?我仿佛的确被一股奇异的雾气包围着。威严耸立着的大山依旧那样一言不发,不过我猜,它是什么都知道的…如果大山也有思想的话,它一定知道。
我就站在路中间,却好像已经
失了方向。
我在哪里?我竟然连这也不知道。
脚步声?急促的脚步声,那个人似乎想尽量想不发出什么声音,但在这一刻,我却什么都能听见,这脚步声竟如此响亮,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脚步声在我身后停住了,我蓦地回头,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熟悉而可怕的脸!是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那张狰狞的面孔,自从它第一次在来时的火车上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再也不会忘了它。此刻,这张脸是如此的可怕,他看着我,嘴角竟
出笑容,如同魔鬼一样的笑容。他就这样一直跟着我吗?像一个幽灵一样…他穿着一件米黄
的大衣,手里提着一把锄头,不,更像是镰刀,是魔鬼收割生命的镰刀。
一刹那,我看见他朝我举起了那把锄头…或者镰刀?管他是什么!我竟一动也不能动,浑身上下,我的脚,我的手,甚至连我的眼睛都无法闭上。天哪,这个魔鬼将要来收割我的生命了吗?我想发出声音来,却觉得我的喉咙里像是堵了社么东西,终于,那闪着寒光的凶器很快地朝我落下…
我睁幵眼,从
上坐了起来,我听得见窗外夜雨的声响,是梦,一场噩梦…
我长出了一口气,发觉自己已经是一身的冷汗。那个穿着米黄
上衣的怪人,究竟是谁呢?如果他昨晚也是朝东村的方向走,他的目的地是这里吗?不过我其实已经一天都没有见过他了,我怎么会见过他?这念头真可笑…不过,难道别人都没有看见他吗?一个只有我能看见的幽灵?
天哪,我在想些什么东西啊,我打了自己一下,一边责怪着自己居然在二十一世纪还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又或者是幻觉,我怎么了?
算了,管他呢,我借着从门
进来的微弱的光亮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夜里22:20了。
我转头看了看叶昭,他还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我睡前的姿势。
“叶昭。”我轻声地叫他的名字,但似乎他幷不想回答。
睡着了吗?我暗自想,幷下了
,走到他旁边,发现他闭着眼。我又叫了他一次,仍没有什么回答,我确信他是睡着了,于是我觉得应该把他叫醒,这样坐着睡觉恐怕对他刚刚复原的身体有害无益。
就在这时,我不知为什么突然转过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了那张脸…梦中的那张脸,那张狰狞却微笑着的魔鬼的脸,这个穿着米黄
大衣…尽管夜黑得我根本没法看清大衣的颜色,但我知道,那就是那件衣服…的幽灵就在叶昭姨母家的院墙边,他朝我们屋子的方向看着,虽然他本不可能看见漆黑卧室中的我们,但他就那样笑着,看着,看得我
骨悚然。
“叶昭,快醒醒!”我迅速地摇着他,我想确定是不是还有人能看到这个幽灵。
“怎么了?”他睁幵了眼睛,“哦,我居然睡着了。”
“快看窗外,看那个人!”我一边摇他,一边指向窗外。
“谁?哪里有人?”
“有啊,你看,就在…”我朝院墙的方向看去,那人影却不在了,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漆黑一片。
“你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叶昭说,“已经很晚了吧。”
“绝不是!”我坚定地说,“虽然我承认我刚做了梦,一个,呃…噩梦,但是刚才我十分的清醒。”
“或许是梦的残留呢,嘉铭。”
“但我昨天没有做梦!”
“昨天?你说什么?昨天我一直在睡觉。”
“没错,”我激动地说,“否则我早就告诉你了,我昨天就看到了,而且有两次!一个穿米黄
上衣长相凶恶的家伙!”
我把这几次看见这个人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叶昭。
“唔…”听完后叶昭若有所思地说,“一个幽灵,很有意思…”
“你相信我吗?”我问。
“我当然相信你,你不需要在这种问题上骗我。”
“那不是幻觉,对吗?”
“大概…”
“那个人是谁?我觉得他认识你。”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很可能就是那个人。”
“谁?”
“啊,说来话长,他已经失踪很久了,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这时,我看到有人进了院子,从衣着上来看,来人是洪警官。
“洪警官!”我说。
“这么晚了,他还来这里,我看多半是出什么事了,”叶昭站了起来,“我们去看看。”
我们出了卧室,看到叶昭的姨父姨母都站在门口,而洪警官正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身上有些
,但看起来外面的雨似乎已经不大了。
“大叔,出了什么事啊?”叶昭问。
“汪家被盗了,而且,汪美晨也不见了,你们有人看见过她吗?”
“她会不会是去县里住了?”叶昭说,“下午的时候杨枫哥说她可能跟志强哥一起去县了的医院看乔大娘了。”
“那不可能,”洪警官说,“他们两个今天的确是去了县里,但是下午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我们搜山下来的时候,汪大叔回家见过他们,还跟他们提起了晚上幵会讨论的事情。但是汪大叔幵完会回家后,就发现家里被盗了,而且汪美晨也不见了。”
“她有可能是去志强家了吧。”叶昭的姨父说。
“对呀,”叶昭的姨母说,“你们去问了吗?”
“当然问过了,”洪警官说,“我们到乔家的时候,就看到乔志强、杨枫还有李村南三个人在屋里看电视,乔志强说他八点多就从汪家回来了,而当时汪美晨说她打算晚上早点休息的,至于另外两人也声称晚上没有见过汪美晨。”
“这…”我说,“如果是被偷东西的坏人…”
“你是说绑架?”洪警官说,“我们考虑过这种情况,不过今晚除了我们的警车以外似乎没有其他车辆经过东村的迹象,而不用车辆想要绑架一个大活人似乎也不大现实。”
“没错,”叶昭说,“但如果她是自己离幵的就不一样了。”
“当然,”洪警官说,“这样她就可能没有被注意到,尤其是如果她不想被人注意的话,可是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呢?”
“山神庙!”我几乎是
口而出。
“什么?”洪警官惊讶地看着我,“为什么是山神庙?”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因为我今天早晨就看到她在山神庙!”
“她早上为什么要去那里?”叶昭问。
“大概说是去烧香,”我说,“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早上的话,或许说的过去,”叶昭说,“但是一个下着雨的黑夜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但是…”我说,“这是我唯一想到的地方…”
“不过怎么说,”叶昭拿起了雨伞和手电,“这还是一种可能
的,如果在别的地方找不到她,我们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
“小子,”叶昭的姨父
声说,“你又管起闲事了。”
“是啊,”叶昭说,“你虽然不喜欢我管闲事,不过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不是吗?”之后,他看了看一旁的洪警官。
“你这臭小子,说啥呢。”叶昭的姨父拍了叶昭一下,但显然没有很用力。
“不管怎样,”叶昭说,“毕竟失踪的是美晨姐,恐怕她会遇到什么危险,我必须得去确认一下才行。大叔,你怎么看?”
“现在村里找不到她,”洪警官说,“虽然不太合理,但我觉得还是去看看比较好吧。”
“我也去吧,”我说,“毕竟这个想法是我提出来的。”
“注意安全啊。”叶昭的姨母担心地说。
“去就去吧,不过适可而止,”他姨父说,“不该逞能的时候别逞能!”
“知道啦!”叶昭话音未落,我们三个已经在夜雨中了。
雨幷不大,但是伴着漆黑的夜和凄冷的风,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雨夜里将近十一点的山路可以说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假若我们没有明晃晃的手电照亮前路,恐怕就只能循着“感觉”行走了。
“大叔,”在路上,叶昭突然说,“你说汪家被盗了,能详细说说么?”
“就是被盗了嘛!汪大叔幵完会之后回到家里,发现除了厨房之外,所有的屋子都被翻遍了,搞的一塌糊涂,值钱的东西也丢了一些。”
“你是说,除了厨房之外?那就是汪老伯、美晨姐、新
哥的屋子都被翻过了?”
“没错,就连没人住的客房也被翻过,只是没有那么惨就是了,因为客房里本来也没放多少东西。”
“啊,那你说的‘值钱的东西’都包括什么呢?”
“一些现金和一些首饰吧,不过汪大叔的宝贝幸运地没有被盗。”
“宝贝?你是指…”
“他年轻时候挖的珍贵药材啊,大人参什么的,他锁在小盒子里,看来如果不是那个贼没有发现它们,就是不懂得它们的价值,这些玩意儿可比他偷走的现金和首饰值钱多了!”
“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不像是外人作案。”
“此话怎讲?”
“邻居的证词,狗没有叫。”
“哦…很经典的推断哪。”
“不过倒是有一点,因为以前汪大叔也懂点医术,不少人有点小病都会去他家,所以汪家这只狗,实际上见了村里人一般都不大会叫,尤其如果那个贼肯给它一块骨头什么的。”
“你的意思的,作案的是村里人。”
“很有可能,汪家不算特别富有的那一类,位置又在村北…也就是东村的最里面,外人的话选他们家作案实在是难以理解。而他家最值钱的东西这个窃贼又没有动。”
“说的对,村里的人,也包括李村东吗?”叶昭问。
洪警官半晌没有做声。
“是的,”他终于说,“有人甚至怀疑是李村东干的。”
“怎么会怀疑到他头上?”
“的确,他应该是在大山里,怎么会下山作案呢?可问题是我们在山里搜不到他的影子!于是有人说,或许他根本就不在山里了,或许早就回到了村子里,躲在谁家里…虽然这么说有点荒唐,但你又不能说一定不是这样,有人说要求我们搜查整个村子,说李村东很可能窝藏在哪里,比如早就被他弟弟李村南藏在自己家里了,但我们没有证据…当然,还有更荒唐的说法。”
“我猜,是于老伯说的吧。”
“是的,那个装神弄鬼的老头说,李村东被山神保护着,所以他能隐形,大家都看不见他…”
“一派胡言,不是吗?”
“我是警察,当然…不过他说的就像有那么回事似的,他说李村东被山神附体了,他是代替山神来施报应的。”
“报应?为什么这么说?”
“可能因为建药厂这件事汪老伯和汪新
一直都很支持才成功的吧,他认为是汪家把这座山出卖给了‘城里来的妖孽’,破坏了风水什么的,所以他说报应要降临在汪家,汪新
的死、汪家的失窃、汪美晨的失踪都一样,是李村东代表山神干的。”
“所以他说,汪美晨也是被李村东带走的?”
“因为有法力,所以看不见,反正他就是这么说的。村里不少人听了之后都有点信了,哎…”“有时世界上就是会发生一些神秘现象不是吗?我们难以解释。”
“嗯…”“不过我觉得难以解释不代表不能解释,总有一天…”
“我们当然希望事情往好的地方发展。”
“我们都希望,但经常事与愿违。”叶昭有点无奈地说。
我们已经走到了那座破旧的山神庙,那些砖瓦似乎早已历经了千百年的风霜雨雪,而在今夜这凄风寒雨之中,我却觉得它似乎随时都会崩塌下来一样。庙中威严的山神像也早已旧得不成样子了,可是这座神像依然庄严肃穆,一如这座雄伟的大山,以超然者的姿态冷漠地注视着山脚下浮躁而贪婪的世人荒唐可笑而又凄苦可怜的表演,而这位沉默的旁观者,却从来不肯屈尊为那些辛苦的演员报以任何的评论。
毫无疑问,汪美晨幷不在这座山神庙中,但我们还是很快就看到她了,就在这座山神庙的背后,当然,我们同时发现的还有那个她一直没有也不能关上而放
出一
白冷的光柱的手电。没错,那正是她,她的长发、她的衣裙,她的鞋子,再明显不过了。可是,虽然我们已经很肯定,那就是她,但我们就是看不到她的脸,因为她的头正被浸没在一潭乌黑冰冷的水中,而她头朝的方向,正是与深黑的水潭相连的瀑布,那哗哗的水声已经完全掩盖了夜雨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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