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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痛意连绵剧烈
 奚殷捧着那两红线起身,站在命缘树下闭眼。上万年他守在她身侧,看她万年如一司万物情缘。执掌爱恨情仇的司命不动凡情,他便不曾打扰,抱着这份心思沉默地守着她一年又一年。

 九重天如此无趣,司命殿更是冷僻简单,她子冷淡,殿内亦很少来客,他次次凯旋归来待在她殿中,不久后她为他备下软榻供他暂眠,万年来他是第一个与她有些亲近的人,他还记得他那时的喜悦,开了老君送的百花酿独自痛饮酣眠。明明神殿冷清寂静。

 他却想永远待在那冷僻的司命殿,他以为他对她而言到底是不同的,只是最后他终究比不过那个人。

 他可以为她神魂俱灭,宁死也要挡在她身前,可是她喜欢上那人了,她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原来也会容下一个人,满含爱怜,她那样冷淡的子原来也会纵容宠溺一人,他以为她真的不会动凡情。是他输了。

 他从前最看不起斐孤的小人做派,最恨斐孤迫与她。可现下他却不想,倘若他如斐孤一般,再大胆些再放肆些。

 她会不会一如对他那般将自己放在心上?奚殷想起五千年前他见蓬莱仙岛楝花满山,踯躅着想邀她同去赏花,走到司命殿却开不了口,司命疑惑抬头,他局促说了句没什么,他闭着眼,这时却好似醉了。仿佛置身蓬莱仙岛。

 楝花如雪,花树似锦,身侧之人眉目冷清,楝花落她满身,司命望向他轻轻开口:“奚殷,此景甚美。”“来年我们再来看好吗?”奚殷听她称赞便喜悦起来“好。”在最痴妄的梦里,司命同他立于楝花树下,看那花落了又落,年复一年。

 命缘树的苦叶飘了下来,落在他眉间,他睁开眼,身旁空无一人,他自嘲笑了笑,万年来他毫不逾矩,一板一眼唤她司命,她亦称他神君。

 司命从未来他殿内寻过他,如若她肯,便可看见那冷肃古板的执明殿内摆满了格格不入的紫楝花,满殿花香不绝,馥郁缱绻。奚殷静立良久。

 终于开口对着命缘树唤了唤那个他万年不敢想的名字:“苦楝。”九重天上甚少人知这位深居简出的司命名讳,万年来只称司命。奚殷对着司命从来不敢问,怕唐突怕冒昧。转头只能独自去天机宫去寻缘生神君要名册。

 “神君这是何苦,天机宫内载万仙名册,实在难寻!何不直接去问一问司命?”那天机宫的缘生神君不解地问他。

 “她子冷,我怕她不喜。”奚殷如是答道,便又执着地一册册寻,翻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她的名册,悄悄记下她的名字,万年来却也不敢开口。如今他反反复复唤着那个他视若珍宝一直藏在心中的名字。

 “苦楝。”几多秋一晃而过,他不过是每都待在司命殿静静看她,偶尔闲谈几句,同她对弈饮茶,那时却从未觉得枯燥乏味。只要她在身旁,他每一刻都觉得弥足珍贵。好想回到以前啊…苦楝。好想同你赏一次花啊…苦楝。

 “苦楝。”他低喃道。回答他的只有命缘树上命牌哗啦啦的些微声响,他不知道,他在司命殿小睡之时,那位冷淡寡言的司命曾停下批卷,亲手为他盖上锦被,将满室千星灯熄灭。

 只是神殿无风,她下意识地做了个徒劳的举动,他在黑暗中沉睡,她也静静坐在案牍旁,陪他沉没在黑暗中,那段静谧的时光。

 她对他的好却也如静水一般不曾让他知晓,他也不知道,蓬莱仙岛万丈深渊下有颗南心石,若是将珍重之人的名字刻在上头,无论是仙是魔是人是鬼,都会得到庇佑,而那南心石上有他的名字,同曳月、念归、缘空、弈花一同排列。

 那字迹行云水、缥缈出尘,是那位司命持着那把寒光凛凛的恨水剑一笔一划刻下的,他永远不会知道,斐孤的剑劈下来时,她曾急声唤他的名字,毫不迟疑地挡在他身前。

 “奚殷!小心!”她替他挡下了伤,彼时的他却看不见听不到,错过了她满眼的担忧与愤慨,她为他所遭受的一切剑指斐孤。“当确是我心慈手软才酿下祸患。你为一己私伤我同僚,害我挚友,你…应该死。”上万年。

 那位以悲悯入道的司命冷漠又仁慈,向来没什么情绪,却头一次为他动了怒起了杀心,她真的为他令斐孤痛不生,可是他一无所知,司命最看重的本是友人,他若是放手一搏,也许不同结局,正所谓听来咫尺无寻处,寻到旁边却不声。可往事尘封多年,来者不可见兮。

 而往者不可追。如命缘树上风化的两人命牌,一切风化成沙。奚殷是执掌玄冬的神,楝花却只在春日开出漂亮的花,深冬结的果金灿灿的也很动人,是别样的美丽却十分苦涩。苦恋一场。

 果确实又苦又涩。若是相逢在春日就好了。奚殷永远不会看到蓬莱岛上那块隐没在万丈之下的南心石,那被施法护住的他的名字熠熠生辉,她刻字时曾许愿:神佛长生,别无所求,只愿奚殷平安归来,战无不胜。万年须臾,那朝霞似火,黄昏动人。

 她在他身旁,他很清楚地知道,以后再也没有人陪他在命缘树下饮酒了。问花枝与杯酒,故人何得不同来?故人何得不同来?他摇头转身,身后却有人唤道:“神君。”

 ***孽海之上,清波碧,冷风渐烈,隐隐约约见一熟悉身影。这是她飞升后,二人第一次相见,司命有事在身。

 但也不过几句寒暄,缘空颔首,司命转身离去,缘空正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手上的佛珠刹那之间却手而坠,直落孽海。缘空下意识便伸手去接。

 那佛珠已坠孽海,缘空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及那清透的碧波,水噬咬他的指尖,他还未触到佛珠竟手而退,那腐蚀般的剧烈痛意自指尖传来,如葛藤般蜿蜒而上,向来八风不动的佛门尊者右手不可抑制地隐隐颤抖。

 缘空怔然,看那佛珠在那粼粼波光之中轰然下坠,已目不可及。“尊者!”司命听到那清脆一声,立刻折返,见他望着孽海发怔,一下便跳入孽海之中。

 “司命,危险!”缘空还未抓住她的衣角,那窈窕的身影便没入孽海,他顾不了许多也入海寻她。

 哗啦一声,司命却翩然而出,白衫红裙皆透,满身淋淋水迹,她却毫不在意,掐了个净身决便伸出右手递给他那串佛珠,那皓腕凝霜,玉指纤纤,除了一点润水迹皆无所伤。

 她目光清澈,缘空闻到那阵清淡的花香,还有自己指尖那腐黑的焦苦味。“接着罢,尊者。”司命开口解释道:“这孽海是有些麻烦,因其乃汇集天地爱嗔恨之地,万物一坠,难以施法召唤,只得亲入孽海去寻。”

 缘空恍然,看她一如往常大方自然,右手便下意识藏入袖中,伸出左手去接,那佛珠已被她掐诀清理,并未沾水,缘空缓缓接过,目光仍落在那只白皙干净的手上:“多谢司命。”

 司命并未瞧见他方才去接佛珠触了孽海的水,只当他施法召唤未果:“不必客气。”缘空收紧手,状若无意地道:“听闻五千年前凤凰与龙族争执不慎坠入孽海,背上的伤至今还未痊愈。不知那凤凰伤势如何了?”

 “因爱者坠入孽海,伤经年不愈。那时凤凰来寻我,我便给了忘情丹,道孽海之伤无可解,唯有忘情方可摆。”司命淡淡道:“但他不愿吃,估计只能忍受了。此后更无神仙来此地争斗了。倒也清净。”

 “如此,那我先行告辞了。”“尊者请便。”司命走了。缘空还停在原地,他伸出右手看那五指上焦黑的伤口,痛意连绵剧烈,像烈焰一般不停地灼烧于他。无爱无者不惧孽海。缘空回头望那远去的背影,想起她满身水迹地轻松离。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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