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直在期盼
“多谢尊者。”苦楝颔首道。“阿楝?”曳月着急地去扶她,苦楝回身瞧她,不过十年,昔日灵动明媚的少女已是满面风霜,她惯爱漂亮明亮的首饰,尤爱花簪金钗,玉镯银铃,如今却是布裙素簪,细白的腕上空
的。
她明明不会衰老,眼眸之中却难掩疲惫,周身都是沉闷之气。苦楝低声道:“曳月,你要找的人真的不在此处,雷峰塔内只有白蛇,那个凡人骗了你,他早就跑了。”
“什么?”曳月面色一变。“曳月,你还信我吗?”苦楝抬手随意抹去
边血迹,叹道“他是发现你是妖了。
骗你来此处,想要置你于死地,如今已同别的女子私奔了。”曳月似五雷轰顶一般哑然良久,看苦楝惨白着脸望向她,心知苦楝不会骗她,强笑道:“我…”
“去罢,你一看便知,他在湖悬镇远青客栈里。”曳月迟疑地看了看高塔之上,顾忌道:“可是他…”苦楝摇摇头:“无妨,你去罢。”曳月低头道:“多谢。”而后飞身离去。
苦楝飞上高塔,徐徐坐于缘空身侧,再度谢道:“多谢尊者。”缘空不看她,掷出一丹丸,扔在她怀中,冷声道:“你不要命了。”
“谢尊者。”苦楝捡起怀中丹丸服下,顿觉枯竭的
气刹那似枯木再生,心神稳固“我知尊者最是慈悲,自然不会下重手。”缘空眉眼冷冷的,还单手朝她行了一礼:“阿弥陀佛,我方才便是要收她。”
“她并非故意的,只是被他人所骗,还望尊者恕罪。”苦楝一听他还揪着曳月不放,有些着急地向他解释。缘空瞥她一眼,转着佛珠沉默半晌“她便是那个和你吵架的朋友?”
“是。”苦楝应道。“你竟还要救她?”缘空语气罕见地有了些许不满之意。“她待我很好。”苦楝笑了笑“非常非常好。”那是三百年前,苦楝路过静水镇,时值大旱,三月未有雨,草木枯死,河
断竭,水贵如金,哀嚎遍地,她被一名男童抓住裙摆,讨要水喝。
她一时心软便变出一玉壶给了,那壶中水源源不断,甘甜至极。谁知那男童便抓着不放,声泪俱下地哭诉多么缺水。
她是他遇到最好的人了。求她能不能多带些水来。也是她蠢,见那男童面黄肌瘦,不仅给出了那玉壶,还应承了他的请求。
她那玉壶之中不过是收集的花
,并不足以为静水镇降雨灌溉,于是她便去偷了心无观的橼水珠,施法掷入静河,当
便下起大雨,河水再生,源源不断。
村民大喜,纷纷接水回家,苦楝只想借三
橼水珠,三
后便物归原主。可没曾想,男童大肆宣扬都是她降雨,至第三
,村民便一拥而上,磕头跪谢,百般感激,要留她吃饭。
她推辞不过便赴了这场精心准备的鸿门宴。
声笑语中,一杯接一杯的米酒不断灌下,苦楝不知道怎么失去知觉的,再醒来便是在桃木棺中。
她周身被五把桃木剑穿透,三窍涌血,五脏皆伤,心脉刺入的那把桃木剑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密密麻麻的符纂贴于她周身,眉间、心口、
边,一处不漏,桃木棺每一刻都在削弱她的法力。
她根本动弹不得,在剧烈的痛楚中,勉强打起精神去听外头动静。“道长,就是她偷了橼水珠,是这孩子亲眼所见,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若不是我们通风报信,这妖孽还逍遥法外呢!”一道道谄媚的声音响起。
“是啊…道长,这棺材还是全村人掏光家底凑出来的,请最好的工匠打造的上好桃木棺!您瞧!”回应他们的声音中气十足:“这橼水珠我们一定会带走的,既是她无意落在你们镇,也该物归原主。”
那边村民惊慌失措:“可是与云道长答应我们,只要擒了偷盗橼水珠的贼,便能想法子帮我们降雨。”“是啊…道长求求你们了!我们不能没有水啊!”不断的磕头声咚咚响起。“这个你们放心。”
另一道年轻些的声音响起“这蛇妖道行高深,如今我们将她封在棺内,镇
于静河水底,静河的水便不会枯竭。”苦楝躺在昏暗的桃木棺内,费力地睁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她连手指都蜷曲不了。
于是她也看不见这桃木棺外横了多少铁链,棺木外又贴了多少张血符。“那便好!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把她沉河罢!”“是啊是啊!把她沉河!把她沉河!”
“沉河!沉河!”雀跃的声音一道接一道,有微弱的担忧声突兀地冒出来,:“可是这妖孽不会逃出来罢?要不要把她的妖丹剖出来。
那些妖怪不都是没了这个东西就没命了吗?这样我们也不用担惊受怕。”苦楝记得这道声音,是一个对她最为恭敬的年轻村民,看上去温顺老实。
但他提出了最狠毒的要求,那几位道长也是一惊,似乎惊讶于他们提出的想法过于残忍,迟疑道:“这…若只有她的妖丹,静河的水不出一月便会枯竭,需要人祭。
再者说,这桃木棺内外都贴了我们师祖留下来的血符,法力高深,这蛇妖是逃脱不了的。”而后,一樽耗费全镇村民钱财打造的最为昂贵的桃木棺,在那
沉入了静河水底。
“那个时候。”佛塔之铃微响,苦楝望向远处,淡淡道“我很痛苦。”“很想死。”“恨不得立刻一死了之。”缘空没有表情地转头看向她,手中佛珠都快被捏碎,莲池的鱼儿躁动起来,纷纷跃出水面,似是痛苦不堪。苦楝惋惜道:“可惜死不了。”
她被五把桃木剑贯穿,躺在冰冷的河底,每时每刻痛不
生,在这漆黑的棺木中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叫做人祭。
桃木乃是仙木,驱
镇妖不在话下,她身上刺入的五把桃木剑打开了她的关窍命门,
出的妖血注入静河便能再生水源。
而那些村民打造的棺木加上血符便似命阵一般,无限延缓她死亡的时刻,一分一分地耗尽她所有妖力,将她每一滴血利用干净,他们喝的不是水,而是她的血。这哪是什么河,分明是她的墓地。
那些人竟还能喝下死人的血水,彼时的恨水尚是妖剑,她在桃木棺中,根本召不出恨水来对抗这些血符,只有紫绫不是妖物,勉勉强强能钻出来试图
出她身上的桃木剑,可是太痛了,她没有精力驱使紫绫,它动一下,
不出剑,她的伤反倒更深一分,血
出来只白白化作那些村民饮下的水。
几番折腾,紫绫便不敢来
剑,而试图去钻出桃木棺,而苦楝已经不抱希望,只
复一
闻着浓烈的楝花香气扑鼻而来,现了大半原形,头发渐渐全白了,她不是不恨,而是没力气去恨了。
生不如死之时便只想求个解
,她睁不睁眼都无所谓,入目反正一片漆黑,她更不想听外界的声音,听到的只是村民笑嘻嘻地道这水很甜,还有花香,一听后更是恶心不已,不曾断绝的痛楚,不断被
走的法力与生命力,她一直在期盼,期盼到死去的那一天。
没有等来死亡,等来一只三百年道行的刺猬
。“是她救了我。”三百年的浅薄修为根本触不得这樽桃木棺,更碰不得这些心无观开宗师祖留下的强大血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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