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在苦楝心里
“不会的,没有讨厌过你。”这孩子动不动就要抱,苦楝也知道这蒲公英心思
感,无奈地摸了摸他的长发。
她很耐心地教他,待他也好,总觉他柔软可欺,怕他以后出去游历被人欺负,只盼着他早
道法
进,方可独当一面,她也不是有意纵容他,百来岁的小妖怪贪玩贪吃些到底无妨,其实也没必要
得太紧。
过不了多久那孩子又高兴起来,晚上也钻进她的藏书室,坐在书桌前说新学的词,要“挑灯夜读”苦楝都随他去,也就默念心法在他对面闭眼打坐,不过半个时辰就发觉那蒲公英磨磨蹭蹭走到她身前。
“怎么了?”她没有睁眼。“姐姐,尤云殢雨是什么意思啊?”那蒲公英用疑惑的语气问她。苦楝霎时睁开了眼,见他正拿着一本书困惑地看着。
“你在看什么?”她示意蒲公英把书给她。“读诗词。”蒲公英不好意思地笑笑。苦楝把书拿过来一看,是一本唐宋诗词,蒲公英看到的是首《剔银灯》。
“月下风前,偷期窃会,共把衷肠分付。尤云殢雨正缱绻,朝朝暮暮。”苦楝
言又止,这孩子是哪翻了本风月词?“就是凡人
好的意思。”苦楝干巴巴地丢下一句。“什么是
好?”蒲公英追问。
“就是
绵之事。”苦楝有点为难地开口。“什么是
绵?”那孩子还是不懂,困惑地看着她问个不停。苦楝有心解释,到底也不知如何与他形容:“我也不知道怎么同你解释,你长大了就懂了。”
“我已经长大了。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蒲公英皱了皱眉,不赞同道。苦楝失笑,没有把书还给他:“算了你也不必懂,修道不必在意这些意思,你去看心法罢。”
“哦。”蒲公英点了点头,乖乖转身回去了。苦楝匆匆翻了翻这本诗词,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有过这么一本书。
***梁渠山的日子过得飞快,十年一过,蒲公英总算是稳住了人形,苦楝再也没瞧见过他扎眼的尾巴和耳朵,她不免松了口气。
只是这孩子
子还是那样,半点也不沉稳。平
里蒲公英每天变着法子做菜,端着要她同他一起吃,夜里也硬要同她一起睡,若她委婉拒绝,动辄就要哭:“姐姐就是讨厌我!
我变成人形了姐姐就更不愿意挨着我了!”她头痛得很,少不了又是折腾大半夜哄他,看那孩子脸上挂着泪抱着她不撒手,心里叹了不知多少次气。娇气!
她心里批评道,被人抱着也不敢再动,多少是有些习惯到麻木了。十年,她的
府不知何时被蒲公英布置成极有烟火气的模样,到处都是那孩子的痕迹。
身下这方暖玉
上有他亲手
的梅花枕,他摘的棉花,晒干的梅花
在一起,
得不说多好,到底能看,她教他炼丹。
他举一反三又跑去烧瓷刻玉,梁渠山上玉石有许多,他每
在山里跑,小厨房里渐渐就多出许多他拿烧出来的漂亮精致的瓷器。某
他还兴奋地跑来送她亲手雕刻出来的玉簪,是难得的紫玉,楝花的样式,雕刻得栩栩如生,剔透又清雅。
蒲公英会不由分说拉她坐在镜台前,要给她梳新学的发式,撤走她发间的楝木簪,戴上他做的玉簪。
她看镜子里笨拙的蒲公英,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极认真地在给她绾发,其实这些东西对她而言都是不重要的,她心里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但是看他期待的样子也就由他去了。
她有时会反省自己是否太过纵宠他,会不会将这孩子教养得越发娇气,她无数次想要告诫他不要在意身外之物,不要贪图口腹之
,但看那孩子兴致
的样子,又不想惹得人家掉眼泪,毕竟最后大抵又是蒲公英哭哭啼啼说姐姐讨厌我了吗?唉。
苦楝总是忍不住想叹气,也未曾注意十年来竟也习惯了他,被他抱着入睡再没有半点别扭之感。梁渠山的景象对她而言永远是寂静的,四十年弹指刹那。
她教蒲公英剑法,时值暮
,少年持着树枝在楝树下舞剑,身法如风,潇洒利落,他收剑后永远笑意盈盈朝她奔来讨夸奖,少年人衣袂纷飞,明亮似春日盛放的花,楝树云雾般的紫在他身后。
他高束的马尾似
动的绸缎,从她那儿要去的紫
发带亦随之而动,苦楝一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姐姐,怎么样?”“不错。”她总是如此回答他。蒲公英总是很容易
足。
他低头笑了笑,又神秘兮兮地让她闭眼:“姐姐,闭眼,我有东西送给你。”苦楝依言闭眼,不知这孩子又做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她的手被他摊开又合上,手上沉甸甸的分量是一把长剑。
“好了!”苦楝睁开了眼,是一把轻巧的长剑,剑身刻满了繁复精致的楝花,剑柄嵌了颗血石,剑刃锋利似弦月,寒气
人,冷而
丽。“我从百蛰崖发现的一块青铁,索
铸成一把剑送与姐姐。”蒲公英期盼地看着她,依旧在等她的夸奖。
她却垂眸拉起他的手将剑还给了他,一边召出自她持起那把剑就蠢蠢
动的恨水,摇头道:“我已有配剑,不能收的。”她亮出恨水向他解释道:“阿茸,若是修剑道便只能自己选择剑。
你也要自己去寻一把真正契合你的剑,即便你不修剑道,其他本命法器也是同理。”苦楝看他失落地摸着剑的模样,解释道:“只是剑不是讨人
心的玩意,你还太小,你不明白。”她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开心。
可是我只会选我的剑,你送我剑,恨水该不快了。”蒲公英到底孩子气,立刻就丢掉手上漂亮的长剑,有些好奇又有些不甘地来看她的恨水,其实除了开始救他之时,她从未在他面前亮过剑,指点他剑法之时也是随意折了树枝作剑。
他正要顺着她的手摸上剑柄,恨水便不受控地
离苦楝之手,剑柄狠狠敲在阿茸手腕,长剑一转冲他命门而去,直
将他击杀。苦楝一惊,蒲公英已受惊地重重跌在地上,长剑毫无收束地刺破他的脖颈,已然见了血。
“恨水!”苦楝喝道,意
召回,恨水却头一次不听召唤,决意要杀了蒲公英似的,他修长的脖颈已然鲜血淋漓。苦楝立刻飞身去握住恨水剑刃,挡在蒲公英脖颈之前,她手心顷刻被剑刃划破,恨水一顿,剑身哀鸣一刻,这才安静了下来。
她皱起眉安抚似地触了触剑身,才从容将恨水收起,蹲下身去摸蒲公英的脖颈,柔和紫光缓缓
出,抚平他的伤口,她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蒲公英吓得一动不动,很有几分委屈:“姐姐,你的剑讨厌我。”
苦楝有些尴尬,很委婉地开口:“可能是因为你碰了它罢,命剑都是认主的,不能给别人碰的,你碰了它,它便不服。”斐孤却酸溜溜地想:是吗?那么奚殷能碰你的剑吗?你都曾持他的剑。
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是因为你心里并不认可我,所以我根本就不能碰你的剑呢?他失神地想:四十年,他仍旧没办法碰她的命剑,在苦楝心里,他仍旧不过是一个逗趣的玩意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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