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位才十六岁
王氏斜歪着身子坐在榻上,指使韩初宁去拨屋子角落里的炭炉,本该下人做的活计,韩初宁却做得习以为常。
“妹妹,你前些日子刚落了胎,还是离炭火近些,免得寒气入体伤了
。”王氏笑看着她道。烟雾虽不大,但因离得太近,韩初宁忍不住呛咳了两声,才道:“姐姐爱护我,我心里清楚,其实我当时也是被
无奈…已经叫老爷破了身子,又…”
“罢了。都是嫡亲姐妹,再提这作甚,什么老爷,还不就指着府里过日子。”王氏叹息声“就说这炭,往年都是好的先送到母亲院里去,二郎那儿也不能落下,如今连大娘都得紧着。你瞧这不就是命么,我费心费力,在母亲那儿还没大娘一句话管用。”
韩初宁坐在小杌凳上,低眉顺眼点头应是,然而低垂着头心却想,她上一胎会落还不是面前这毒妇故意让下人绊了她。
还有要不是被那位国公爷点醒,她至今还不知王家与自己叔伯合谋,贪了自家家产,可叹她当初还把王家当作恩人。
当下抬起头来又变了脸,笑着劝道:“姐姐不知道外面多少人羡慕您呢,不管怎么说,这家老夫人仍是让您当着。”
“却是如此,也多亏了我平
在母亲面前用心伺候的缘故。”王氏站起身,拿帕子掩着打了个哈欠“有些乏了。近来干不了多少事就觉得困,我去歇会儿,你看着炭盆。”
“是。”韩初宁看着王氏往屏风后去的身影,扯
笑了笑。冬至那
,百官身穿齐聚大庆殿。陈元卿人出院子晚了些,他在府中用了百味馄饨,才往宫中去,到大庆殿的时候,几位大臣和赵邺人已到了。陈元卿自幼是皇三子的伴读。
即使这些年刻意避嫌,也改变不了两人相
甚笃的事实。“贤王。”他上前作揖道。赵邺见了他笑道:“陈二,你这孤家寡人一个,往日你来得最早,今儿反而迟了。”依着陈元卿的
子,平素并不爱搭理这话。
此刻不知怎的,竟意外说了句:“昨夜长姐幼儿宿在我院中,这才迟了些。”赵邺闻言一怔,转而又笑笑:“你这舅舅当的称职,何时成亲做父亲,来年都二十七了。”
陈元卿又跟个锯嘴的葫芦,问不出话来,只道:“多谢殿下关心。”***赵邺便笑笑不再问。倒是她那幼儿,原还贪心想过或许是自己的,只是她那
自太清楼醒来就说回去会服药。
她膝下两个孩子已经入了陈家家谱,也难怪陈元卿这般上心,可见陈二心里还是向着她的。倘若他真与她有个孩子,也不知会生得像谁些,他自己膝下两子一女,庶出的姐儿和哥儿都长得像他们母亲,唯独恒哥儿像自己。
他更看中恒哥儿些,却不是这缘故,只因为恒哥儿托生在顾氏肚子里,是嫡子而已。可真要到那
…赵邺心下不知想到什么,蹙起了眉,那边瑞王赵隒已走入殿中。
他虽被夺了爵位,旁的嘉佑帝并未苛刻了他,一应还依着王爷的份例来。“大哥。”赵邺回过神来先作揖道。赵邺在面对这些兄弟姐妹时向来没什么架子,往日赵隒最烦他这分明倨傲却惺惺作态的样子。
然而如今他在谏官口中名声相当糟糕,只能暂时避其锋芒,那些个迂腐的文人都知太祖遗训“士大夫、言官不得斩”各个想以死明鉴,以得千古留名,数月来接连弹劾他放任家奴纵火,草菅人命。
听说谏官刘承宗当场磕在紫宸殿柱子上,顿时头破血
,还是同任谏官的陈元卿出来说了句:“郡王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刘大人心知太祖遗训,这般莫非想要郡王抵命么。”可惜陈元卿是赵三的人。
也就只有他,才能在这明晃晃的立场下,还叫嘉佑帝委以重任。自宫内出来后,赵邺便回了府。王守英凑近了他方低声说道:“王爷,娘子前几天出府,昨
方归,不过一直未去过那庄子上。”赵邺“嗯”
声,指无意识在案上敲了几下,道:“莫盯着了。叫陈二察觉反倒横生枝节,那庄子上的人也且撤回来罢。”王守英躬身答是。
夜里开始下雪,赵邺去了顾氏院子里。顾氏虽家中出事,那位侧妃沉氏又仗着自己家中与陈国公府攀亲带故,常有逾矩之举,然而赵邺的态度自始至终未变过,是以谁也不敢真正跑到她面前放肆。赵邺照例教恒哥儿写了几个大字。
他字画造诣虽不极陈元卿和陈令安,可也比常人要好得多,毕竟他无法像陈元卿那样心无旁骛,更别论陈令安,纵然陈元卿眼高于顶,也不得不承认陈令安极有天赋。只这天赋于她别无他用,她是陈国公府上的嫡长女。
就是目不识丁,哪个又敢怠慢了。恒哥儿由丫鬟婆子领着睡下,赵邺依例去了另间屋子,王守英并两三个黄门正
伺候他梳洗,没想到顾氏却来了。王守英看了眼赵邺,赵邺挥手令他们退下。
顾氏身上裹着严严实实的绛
披风踏雪而来,赵邺立在窗前扭头看她,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温和笑道:“王妃如何来了。夜深了回屋歇息着罢。”他待谁都是这样,似极少见过他发怒的模样。
可是府里谁不惧他。顾氏咬着
走到他跟前,将披风猛地扯下,里面竟只穿了条亵
和肚兜,轻声道:“王爷,我伺候您梳洗罢。”赵邺默不作声看了她眼,又帮她把披风系好,道:“今
祭祖,终究不妥,改
吧。”
“是奴家僭越了。”顾氏低着头道。赵邺摇头:“无妨。”顾氏来过又离开,赵邺却仍站在窗前瞧雪,连王守英唤他的声都未听见。过了良久,他方自嘲笑了声,安娘若瞧见了。怕只会笑自己莫名其妙,她惯来不在意的,她出去几天。
也不知道在哪儿又得了个
心的。***“爷。”王守英又喊了声“您莫冻着了。”赵邺这才回过神来,肩上几乎被染白。
他看了王守英眼,忽又道:“我白
里没来得及细想,你说依着陈二的
子,怎会突然在大庆殿上与我提及她那小儿?”王守英低垂着头回:“奴婢不知。”又劝说道:“王爷,外面雪越发大了。
容奴婢把窗掩上吧,您可要保重身子,免得宫里圣人担忧。”他身后可牵扯着一堆人,一着不慎,还不晓得要如何收场。赵邺愣了瞬,转身离开窗边。王守英忙跑过去将窗棂阖上,又出去嘱咐小黄门抬了热水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赵邺。赵邺坐在水中一言不发,王守英也不好多话,赵邺幼时王守英就已经在他身边,王守英虽是阉人,可赵邺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大小见过这么多主子,大到宫中的官家圣人,小到王府里的哥儿姐儿,就没碰过比那位还出格的。
自家王爷跟着了魔似的,年幼时就爱跟陈国公追着那位跑,比嫡亲的兄弟姐妹还上心。可不是他泼冷水,一早他就觉得两人成不了。
他可是亲眼瞧见两人闹得最凶那次,那位才十六岁,拿枝条把王爷身上都
破了,就因圣人给王爷送了个教导
帏之事的宫女。这宫女后来也是福薄,否则如今怎么也能捞个侍妾当当。
王守英暗叹口气,服侍赵邺起身。赵邺穿着中衣仰面躺在
榻之上,他人如困在这四四方方的拔步
间,魂魄早晃悠着飘到了屋外,不过两三步,魂魄突然被
住,再往前连府门都出不得,那府门上只写了“君命”二字,他这半生都是为这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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