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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自称碧落,盈盈
 陆承胥把头埋在她的肩上,闷闷笑了一声:“抱歉大嫂,我也是情非得已,不久前才被共匪刺杀过,若不是观澜帮我挡了一,我恐怕就见不到你了。”

 梁笙闭着眼,脸上红晕尚未消退,语气却是单调无味的:“怎么没把你们俩打死?”她声音不大,但足以每个人听见,那司机趁着车开得慢,偷偷瞥了戴观澜一眼,看他脸上仍是无动于衷的神色,心中暗暗佩服。

 陆承胥边带着笑,一对深瞳却泛着冷冷的光,像刀刃上的光芒:“我死了。大嫂就好去会你那两个小情儿了。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身边有他的眼线,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梁笙慢慢睁开眼,偏过头看向他,轻浮地浅笑,眼中闪过妖异而妩媚的一线光:“怎么?你想把他们死不成?”陆承胥松开她,手指仍然搭在她的上,左右摩挲,细细描绘上面的芙蕖纹路。

 他悠悠道:“可以考虑…但他们不过是供大嫂取乐的小猫小狗罢了。用不着我大费周章去对付。”车开出法租界,到了所谓的占区。

 这一片城区以前被轰炸成废墟,缓慢地重建后,恢复成原来狭窄的弄堂房子,几个小孩儿在弄堂门口玩皮筋,蹦蹦跳跳,传来一片声笑语。

 她坐在车里,懒懒地靠在他的怀中不作声。陆承胥垂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往窗外看去,天气晴好,天色碧青得不太真实,恍如隔世。

 初见时也是这样的一个天,他是家里最不受宠的小儿子,早早就被送去军校,几年不回家一次,后来大哥要订婚,父亲想起来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这才叫他回去。

 据说大哥要娶的是个聪慧灵秀的美人,但他大哥那样的莽草包,空有一身好容貌,能娶到多好的媳妇儿,那女人大抵是贪图他家权势富贵。

 他回到家,家里满是不相识的宾客,人挤挤涌涌,声响喧天,他被吵得实在受不了。索走到后院去散心。

 雨后初霁,庭院的白玉兰开开落落,清香馥郁。如有风吹过,那洁白的花瓣便片片凋落,翩然若云,在那轻颤的花影下,他忽然瞧见一个陌生的少女,看起来比他年纪大一点。

 穿条象牙白细褶纱裙,坐在庭院的秋千上,腿一伸一张,那秋千便带着她前后晃,衣袂飘飘,裙摆在空中轻盈飞舞。

 她看到他,停下动作,低头衣裙,眼里带着探究好奇的神色看过来:“你是谁?”他随手摘了一朵白玉兰下来,在手中赏玩,回答的语气十分散漫:“不告诉你。”

 她没再追问,蹲下身来…陆承胥这才发现秋千边上原来有只小猫,小到不过只有他的手掌那么大,她把小猫抱起来,转身要走,他这时还是孩子心,有意逗她玩:“这是我家的猫,你带走做什么?”

 她转过头,乌黑水润的双眸定定瞧着他:“这是我的猫。”“但它在我家院子里。”她一下子气不过,走到他身边,却是狡黠一笑:“若是你家的猫,你怎么不碰它?”陆承胥不假思索摸上去,手上骤然一痛,那小猫儿爪子锋利,一挠就叫他手指皮开绽。

 她没想到他真敢上手去摸,忙把猫放下,从边取下一张白‮丝蕾‬手帕,低垂着头,给他一圈圈裹着手指,他也没想到有这一遭。

 只见她认真盯着自己的手指,长睫的影子一地落在眼下,头上缀着的一束苏颤颤的,看得他心中一动,直泛着,她包扎好,抬眼望他,毫无歉疚地轻笑:“我家猫只挠坏人,你究竟是不是坏人?”他毫无恼意。

 只是微笑着盯着她:“你瞧我是不是?”“我瞧你是。”她把小猫抱起来,毫无留恋地转过身,又要离去,看着落花簌簌下,她亭亭的背影。

 他心旌一阵摇,不由自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她回眸,嫣然一笑,万千花瓣飘落如雨:“你早晚知道。”

 ***陆承胥存了个心眼,回到客厅时四下张望,看过每个宾客,她是哪家小姐?怎么就不见踪影了?他满心盘算着,等会见了她该说些什么,或许应该带个礼物,但张望良久,始终不见佳人踪迹。最末还是见到了。

 陆承堂揽着她的过来,给他做介绍:“承胥,这是你大嫂。”她轻轻推了他一把,俏脸微红,嗔道:“还没结婚呢。”陆承胥微笑了笑。

 那笑却没往眼睛里去,一对黑眸仍旧是冷冷的:“迟早的事。”他对大哥本就忌恨,嫉恨父亲对他的偏爱,嫉恨他生来就有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却弃之若敝履。连自己一见倾心的女人也是他的。所幸陆承堂早早死了。无福消受这一切,所有的一切,他顺理成章抢到手。

 连一直可望不可即的她,某天也穿着守丧的白绸旗袍,借醉撞入了他的怀里,酒意上脸,半昏半醉,身不由己,他看得出她的虚情假意,她的暗暗杀机,但渴慕已久的人,岂可放手让她逃掉?那一晚。

 他疯了一般地要她,贪婪又痴心,怎么也要不够,恨不得把她一寸寸烙进自己的身体里,变成他的骨。

 他的心上血,永生永世不分离。车慢慢停在一座公馆门口,门外站着两列宪兵,手边提着步,整装待发,面目威严。

 梁笙从车上下来,他跟在她身后,手搭在她的上,她也乐于演好他的女伴,配合地挽住了他的手。两人穿过花园里一片盛放的樱花林,走到厅堂里。

 厅堂早已布置好,地板上铺开一张黑底仙鹤展翅的地毯,置了好几张紫檀木的桌椅,一扇屏风将阳台和厅堂隔开,上面绣着一幅潇洒恣意的泼墨山水。

 男女主人穿着传统的式黑布和服,白色带,看起来倒都是和颜悦,梁笙早听林琴咏说,方从满洲新调来了一个主管申城“剿匪”工作的司令官,姓近藤,想必就是眼前这位。

 她知道陆承胥能带她过来,那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密会,于是拣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落座,那近藤夫人极为热情,端了茶果到她面前,和她寒暄了几句,她隐隐约约察知到近藤夫人在暗暗打量她。

 这种打量是被礼貌包裹着的蔑视与窥探,梁笙视若无睹,捧起热茶,用茶盖拨了拨茶水,熟悉的茉莉甜香幽幽传来,让她心里翻卷的厌恶和憎恨平复不少。

 近藤夫人对她温柔地微笑,弯着细长的眼睛,用蹩脚的中文道:“申城真是美丽的大都市,我和我的丈夫初来乍到,都被这里的风景给住了。听说现在申城流行听绍兴戏,是这样吧?”梁笙略点了点头:“确实。”

 那坐在沙发上的申城市长闻言,马上献殷勤,讨她心:“如果夫人想听,我倒是认识一个名旦,惯会唱绍兴戏的,现在可以把她叫过来助兴。”

 近藤夫人掩嘴一笑,恭顺地向丈夫请示,获得首肯后,市长立刻传唤了一个卫兵去喊人。梁笙百无聊赖,枯坐半晌,才见一个浓妆抹的美人,抱着琵琶姗姗而至。

 她的旗袍是深红色的,眼角也上了深红的胭脂,相映成趣,她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自称碧落,随后盈盈一笑,似能勾人。是古画里走出的人物。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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