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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按理来说
 太后忽开了口:“张垚佑说你从前是牙市上的奴隶,怎么,吾看你的样貌气度,却并无几分奴隶的消瘦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呢。莫非河西富庶,连奴隶也是顿顿大鱼大?所以将你养的这般彪悍。”

 不同于皇后的温和从容,太后的话语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排斥和刁难意味。太后似乎对他十分怀疑,对他的身世也并不十分相信,好像他是个敌国派来的细作似的。

 这让那个从未见过如此大场面的少年胡将的背脊,眼可见地因为慌张而弯了下去,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太后的问题。婠婠见他瓣嗫嚅,再度温柔地开了口:“你若有什么想说的,不必害怕,仔细说了给太后知道就是了。”

 少年胡将猛地抬头,看到那个元武帝皇后如此的雍容亲切,心也镇定了几分,他低下了头,像是组织了一番自己的语言,一字一句地开口道:“回大母娘娘…”此言一出,宫里的几个有资历的女官都不由得轻声嗤笑了出来,宇文周之这才想起来,只有他故乡的部族才称呼大王的母亲为大母娘娘。

 而中原人称为太后,他慌忙改口:“回太后、太后娘娘!臣本是暗蜡国人,因为父母犯罪,故自幼被卖为奴隶。因臣故国多以饲养牛羊为业,臣便是在旧主的草场上牧牛牧羊长大的。

 放牧牛羊,多有野兽侵袭,臣常年奔波于草场之上驱赶牛羊,身体难免健壮。也就对牛马养犬极为熟悉。

 那街上失控扑向柔宁帝姬和王妃娘娘的烈马,便是产于臣的故国,因此旁人无法制服,臣却有两三分主意降伏它。旧主苛刻,奴隶们的饮食自然皆是残羹冷菜,不足腹。

 不过臣有几分上不得台面的主意,擅长在密林之中设陷阱捕获野物充饥,多有兔、鹿之属,食得野味类多了。身体便彪悍健壮了,后来…”他声音微颤,但解释地十分诚恳。

 太后脸色稍好了些,又问道:“你说你敢在旧主的草场密林间设陷阱捕获野物,那你烹饪烧烤,你旧主难道不知晓吗?看不见烟气么?他若知道,怎么可能还将猎物留给你,你又是怎么处理这些猎物的?”

 宇文周之顿了顿,诚实地回答:“臣,从不烹饪。茹饮血罢了。”大殿之内顿时一片肃静。

 女官内监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等人走了。太后还颇为嫌弃地拿帕子掩了掩自己的鼻子:“张垚佑和你哥哥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活生生的野人!”

 婠婠哄她:“管他什么人呢,只要为咱们大魏做事、为大哥哥做事,就是可用之人,母亲何妨去管他吃什么喝什么!”

 “哼。”太后哼了声,又命人把宇文周之叫回来。“他既救过柔宁一次,不管你哥哥嫂嫂赏没赏过,我这里也不亏待了他。去取二百两银来给他!

 外加些锦缎丝罗的,拿给他去。”于是宇文周之又到懿宁殿外再度磕头谢恩。临走前,他耳朵敏锐地听到全天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在交谈。太后说:“说起柔宁啊。

 等她渐大了些,十二三岁的时节,我还是打算让你哥哥嫂嫂把她送到我身边来养几年,学学规矩本事、长长眼界,把满京里豪门显贵之家都给她认认全。再给她好生挑个合心意的夫婿。河西太远了!

 柔宁以后还是留在京中才是正理!”这是给柔宁“镀金”用的,在太后身边亲自养上几年,名义上是给她学规矩,实际上又可以让她同宫里的皇帝皇后加深感情。

 再者后嫁人,倘或和夫婿公婆妯娌有了什么口舌纠纷,亦可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岂敢说我没规矩!

 我的规矩可是太后皇后她们亲自教导的,你敢说太后皇后娘娘她们教导的规矩不好?”而外人面前呢,知道柔宁在太后面前养过,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她。

 他们心中也会暗暗思忖:“若我今开罪了她,保不齐她哪入宫同太后皇后告状,又该如何?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婠婠笑着附和母亲:“母亲的主意极是。河西虽富庶,可论起青年才俊,大抵还是京中咱们眼皮底下看着的更放心些。”太后摆了摆手:“可不是么,尽是一群野人!

 仔细嫁了她过去,发现自个的夫婿也是茹饮血长大的畜生,她哭都没地方哭去。”***用过晚膳后,晏珽宗又去了皇邕楼同臣下议事,他每里总是很忙,婠婠也都习惯了他的忙碌。按照他往常的作息来说。

 他至少要去忙上一个多时辰才会回来就寝。婠婠膳后无事。也不需着再见外客或是宫里宫外管事的女官内监们,便命侍女卸了她满头的繁复发髻和钗环,侍奉她沐浴更衣。银蕊动作轻柔地为皇后梳理长发,见皇后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便说了两句奉承的闲话:“娘娘,您瞧您这段时以来,气越发得好了。血气精神无不充足。”

 闻言,婠婠慢慢抬眸打量着镜子中那个女人的面孔,那的确是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是父母赐予她的体肌肤,她又有些恍惚,那副妩媚到几乎有些妖娆的动人姿态,真的是她吗?以前她是不大爱照镜子的。

 即便嬷嬷们都说她生得极好,天生就是美人坯子,可是她还是不敢多去看镜子中自己的样貌。母亲年轻时候当然是美丽的。

 她的祖母德光皇后也是出尘绝的容颜,所以父亲也继承了她的出挑长相。父亲和母亲生下的女儿,长得自然不会太差,加之宫中各奇珍异宝的供养、教导嬷嬷们的精心调养,不管是谁来做帝姬,谁都不会丑的。

 一副躯壳而已,好与不好,并非她自己可以决定的,所以她亦犯不着为此沾沾自喜或是伤秋悲,她介意的是自己常年体弱多病的身体底子。

 嬷嬷们不知道的是,养在深闺中的那些年里,她无数个清晨自己悄悄爬下了,坐在梳妆台前打量自己的脸色,然后就看到了一张惨白如雪毫无生机的脸,几乎就像是寿已尽的女鬼,那才是真实的她。

 只不过若是那一天皇帝父亲或是皇后母亲要见她,嬷嬷们就会替她精心地装饰打扮,以脂粉浓膏在她脸上敷出一层漂亮的颜色,再她喝下好几盏熬得浓浓的汤药,以药和热气吊出些她的血来。

 她不喜欢这样。很不喜欢,但母亲曾经望着她倔强不配合的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你父亲需要的是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承膝下,他的女儿可以稍有刁蛮奢侈,可以稍有孱弱积病。

 但是绝不可以是一个养不活的物件。养不活的,都是无用的东西。你再这样下去,你能见到他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少,因为他见了你就会心烦,索不如不见。”

 婠婠还微微耸动哭泣的肩膀猛地顿住了。母亲继续说:“你大抵不知道,按理来说,帝王子嗣若是养不到五岁,皇帝是根本不会给他们起名序齿的,养不到五岁的孩子根本就不算是人,而养不到十岁。

 他们的名字也不会被载入玉牒中,因为十岁之前还有一批养不活的孩子会死。你看,你刚出生就大名小名都有了、还有封号和序齿,你父亲待你已经很是不薄了,他已经拿你当个人看了。”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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