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来的种子
白真负手站在院落里,抬头望了望蛋黄似的
头,又低头看看满地发
的草药,两道浓黑的剑眉,不
再次拉成了一条直线。这些维系着全镇衣食的草药如果再不卖掉,那么这个冬天很多人又得啃树皮了。
“大主事,有贵客到啊!”白狗子一阵风似地跑进了院子,差点就撞到了白真。
“哪里来的客人啊?”
“山外的,来收草药的。”
“来收草药的?快请!”听到白狗子的话,白真紧锁的眉毛总算舒展开了。
白狗子又一阵风似地飞了出去,转眼间,领来了个七尺来高的汉子,那人穿了件淡灰色的长衫,鼻子上架了副金丝眼镜,长相极斯文,他几步走到白真面前,冲着白真抱了抱拳,说白老板大名,小弟久仰了,白真回了个礼,微笑道,好说好说。说完,便侧身把客人让到了里面。白狗子为人机敏,没待白真吩咐,就去泡茶了。
“还未请教先生如何称呼?”
“白老板叫我独孤成就好。”
“独孤?可是极少的姓啊。我听小狗子说,独孤先生进山是为了收草药?”
“是,也不全是。”独孤成轻轻抿了口茶,对着白真笑笑,眼镜后面的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狡黠。
“哦,此话怎讲。”白真侧过身,注视着独孤成,等着他的回答。
“本来进山,我是只打算收点草药就回去的,但无意中看了看你们田里的泥土,发现还可以做另一种买卖。”
“另一种买卖?”
“是的,白老板,请看。”独孤成从袖中很小心地掏出了一包东西,将纸一层层揭开后,
出了几颗黑色的种子。白真接过来看了看,心中还是很迷茫。
“白老板可不要小看这几颗种子,这可是贵重东西啊,它的价格可比雪参还贵啊,我发现贵地的泥土很适合种这种东西,而我们山外却不行,如果白老板同意,我想由你们种这东西,我则在每年秋收时以雪参的价格收购,不知白老板意下如何?”
“独孤先生能否详细讲讲这到底是何物?”白真隐约觉得其中还是有些蹊跷。
“白主事,这叫福寿子,是用来做福寿膏的,您还不知道福寿膏吧?那可是好东西啊,吃了很提神的。在外头,可是很多人都在买啊。”白狗子见白真仍然犹豫不决,忍不住
了几句。
“哦,还有这样的奇效!”白真听了白狗子的话,开始再次审视着手中的种子。
“怎么样?白老板,有兴趣否?”独孤成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神态悠然自得。
“还是容我跟小主事他们商量商量再说,我们先谈草药的事情。”
“也好,白老板为人谨慎,难怪能做得大主事,小弟佩服。”独孤的嘴角闪过了一丝讥讽,他还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谈完了生意,看着独孤成与白狗子在雪地里慢慢变成两个黑点,白真向后招了招手,白问天贴上来问,爹,有事吗?你去请药王老爷子。恩,好。白问天答应了声就去了,白真一直很欣赏这个儿子,做事利落,从不多问为什么。
药王白齐是白鱼镇上的制药高手,且识得百草,治得百病,因此白齐便得了个药王的称号。然而,白齐虽治得百病,但有一种病却是他无能为力的,那就是他婆娘的病。白齐的婆娘自从十年前从戈雅山上挖药摔下后,就得上了一种怪病,每到冬季,全身就会疼痛难忍,而这痛还是痛入骨髓的痛。每次婆娘发病,白齐总要准备一条麻绳一条
巾,麻绳为了捆住婆娘手脚,
巾则
在她的口中,避免她咬到自己的舌头,但
巾有时也会掉出来,掉出来后,婆娘叫撕心裂肺地叫着,那叫声像一记记重锤一样,使劲地锤打在白齐的心头,锤得他心头一阵一阵地冒血。
三天前,婆娘再次发病了,白齐像往常一样预备了麻绳和
巾,婆娘很顺从地帮着他把自己捆上,还说苦了你啊,老爷子。白齐眼里含着泪,说你要好好
住啊。刚说完,婆娘就开始叫唤了,白齐赶忙用
巾
了她嘴巴。做完这些后,白齐便出了门,坐在门口等着婆娘发作完。
等着,等着,突然听见婆娘在屋里狂叫起来,白齐知道那
巾又掉出来了,白齐马上准备起身再去
,却见一个身影闪过了他,冲进了屋里。白齐赶忙跟了进去,只见一个汉子正托着他婆娘的头,往她的嘴巴里倒什么东西。白齐大喝了一声停手,准备去夺他婆娘,可那汉子推开了他,说你要想你老婆好好活着,最好让她喝完。白齐怔住了,见婆娘脸上渐渐平稳下来,才稍稍放心。
“齐叔,你该好好谢谢人家独孤先生了,要不是人家刚才凑巧听到,白婶怕是又要遭到鬼门关走一回了。”白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到屋里来了,他看到孤独成的药水有了效果,
出会心的笑容。
“也没什么,我也是碰巧听到,我的药也只能止止痛,断不了
的。”那汉子等白齐婆娘把药喝完,才慢慢起身向白齐说话。
“哦,这位兄弟也通医道。”白齐看着眼前这位长相斯文的汉子,再看看婆娘安稳地睡着,开始对他有了些好感。
“不敢当,只是小弟带的药水是一种麻醉药剂,能使人忘记疼痛而已。”
“麻醉药剂?竟有这样的奇效,可真是好东西啊。”
“我随身还带了一些,都给你好了。”独孤成从身上掏出了三瓶药水,
到了白齐的手里。白齐拿着手里的药水一阵激动,说独孤兄弟大恩,老朽该如何谢你啊。
“齐叔,你真要谢人家啊,眼下倒有个忙还真要你帮。”白狗子看到独孤成向他使眼色,马上知道要说什么了。
“忙?什么忙呢,只要老朽能帮的一定帮。”
“老爷子您也别忙着答应,你先看看这个。”独孤成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纸包,递给了白齐。白齐狐疑地接过来,掀开纸包,不
脸色大变,说你们从哪里弄来这种东西的!独孤成笑笑,说我就知道老爷子肯定识得这东西的。这东西就是做麻醉药剂的原料。
“啊!”白齐捧着那几颗黑色的,仿佛捧着几粒火炭似地,手一阵阵地发抖,再看看婆娘,她的脸上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正徜徉在一个快乐的世界里。
“你想要我老头子帮你什么忙呢?”白齐冷冷地看着独孤成,隐约感到此人来意不善。
“老爷子您放心,只是个小忙,三天后可能白大主事会找您问这几颗种子的来历,到时还望您能美言几句,如果事成,这些麻醉药剂下回我还会带来的。”说完,独孤成见白齐没言语,就笑笑走了。
白齐曾在药书上看过,说在西洋某地,盛长一种草药,人吃这草药后,能进入一种幻境,并忘记痛苦,但这药却有一种致命的害处,就是能使人上瘾,
罢不能,长久服用,将毁人身体,致人性命。书上还描绘了图画,那些图画里的东西正是眼前这些种子的模样。
残灯如豆,那一夜,白药王对着桌子上的那几颗黑种子琢磨了一宿没睡。
三天后,果然如孤独成所讲,白真派了大儿子白问天来请,白齐走时,看了一眼服药后的婆娘,叹了声造孽啊,就钻进了漫天的雪花里。
第二年的春天,整个白鱼镇的田地里都开满了一种极妖
的花,那花散发着浓烈的香气,熏得整个戈雅山谷都要醉了一般。只是从花开的那一天起,很多人都听到白药王的屋里时常会传出凄婉的二胡声,人们都在私底下暗暗笑药王,说他这么大的年纪了,竟也喜欢拉这些酸曲,真是老来
啊。白药王不但会在屋里拉,有时还会到镇外的大石头上拉。那些凄婉的二胡飘扬在一片片种满福寿子的田地上,显得很是脆弱,转眼就被风吹散了。
深秋时节,外乡人带来的种子已经有了结果,那些果实
在顶端,像一个个黑色的小
槌。人们都知道这些小
槌将会变成成一个个金灿灿的金条子,有些种得早的人已经开始晒果实了。
外乡人准时来了。这次,独孤成不但自己来了,还带来其他几个商人,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真的按照雪参的价格收购了所有福寿子,临走前还给很多种福寿子的人留了些礼物,那就是几秆烟
和几包福寿膏。白狗子是
过福寿膏的,他很热心地教会了每个人
福寿膏。那个冬天,只要你一走进白鱼镇的很多人家,都可以闻到一股子福寿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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