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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便辞席去
 这钟声不似木槌撞击般清越,略显得低沉浑厚,然而在那密集的雨势中,却远远的穿透传扬开去,雍丘城中皆可清晰听闻。

 这低沉浑厚的钟声自有一种安静宁神的作用,悠长的回了片刻,便停了下来。玄奘对着铜钟,又是连拍三记,又是一声悠然的钟声响起,如此连续拍响三下悠长的钟声,玄奘便停了手,又复闭目端坐。

 油布棚子中的火把烈烈的燃烧着,棚子以外,便陷入绵绵的雨当中,天地间一片浑浊的黑暗,没有星辰可以参照,也没有沙漏可看时辰。玄奘估摸着时间,每隔约莫一个时辰,便用力拍响三下铜钟,在死寂的夜中悠悠传扬开去。

 辩机搬了一张凳子,坐到大棚的边上,两口寒光闪闪的雪特剑就在身前的地上,他默不作声的用一块干净麻布,拭擦着其中一口雪特剑,森森的寒气从两口长剑中散发而出,在那朦胧的寒气中。

 他一双光闪闪的眸子不时从黑暗中掠过。朱行者依然靠坐在炭火盘子边上,双目似闭非闭,瘦削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手中端着盛了药粥的瓷碗,不时的啜喝几口。

 当碗中稠粥喝完了,他便懒懒的探手取过勺子,重新盛上满满一碗药粥,继续的啜喝。三人皆没有说话,默默的等待着,在一片凄风苦雨中。

 在阴郁的黑暗中,时间慢慢的过着。不知不觉间,在一片静穆的平静中,天色微微发亮起来,那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也自停歇了,看着天边跃升的一轮朝,玄奘三人不面面相窥。

 传闻中每晚横行无忌,凶厉无比的鬼物没有出现,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常事情,一夜就如此平静的渡过了。

 看着那笼罩在朝阳光芒的街道,看着一扇扇紧闭大门被打开,诸般人烟气息渐渐回到这城中,三人均有些难以置信的感觉。

 天色大亮时分,大喜过望的梁县令和张县丞,率领着十余名同样脸带喜的吏员,糟糟的来到棚子里,纷纷对玄奘恭敬施礼,没口子的赞叹道贺,说道:“得禅师坐镇,鬼怪也不敢出现,真乃圣僧是也!”

 玄奘三人守了一夜,甚是疲倦,当下也不多解说,略略寒暄了几句后,便在张县丞的安排下,草草吃过一些热食,回去驿站歇息了。

 玄奘醒来时,已是近午时分,他漱洗一番,来到驿站的厅堂中。辩机和朱行者已然起来了,正在厅堂中闲坐着。辩机凑到朱行者跟前。

 正逗他说话,朱行者虽是木无表情,毕竟与辩机也算是共过患难,不好拒绝他自来的热情,便有一搭没一搭的支应着。辩机和朱行者见玄奘到了,便让驿丁送上吃食,三人遂吃喝起来。

 梁县令与张县丞等一众官员,本是要宴请玄奘三人的,然而玄奘他们起来得甚晚。这午时一过,居住在雍丘城中的诸般官员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就连把守城池的军士,也都缩在城楼里不敢出来,因此,梁县令等只得吩咐驿丁们备好丰盛的酒菜,待玄奘等三人起享用。

 玄奘三人一面吃喝,一面谈说昨夜之事。三人均对鬼物不出现一事,摸不着头脑,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平白得了一晚上的休整,倒不也是什么坏事。

 至少朱行者进食了一大锅药粥后,精神明显健旺了许多,断不会再出现施放一记火雷后,就累晕过去的状况。三人进食后,歇息了一会,便又向城西大街走去。

 辩机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里面满满登登装着的是晚上的各种吃食。朱行者也拿着一只硕大葫芦,里面满盛着温热的苁蓉人参汤。

 他的元气匮乏已久,需要多多进补。玄奘三人来到西大街的油布棚子,略西斜,街道上已经寂静无人。棚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那口铜钟也被擦得铮亮。

 炭火盘子装满新木炭,棚子的数支柱上,也密密的着一排尚未用过的火把。玄奘打量过后,点头一笑,便如昨晚一般在铜钟前盘膝坐下,举手接连拍响了三下悠长的钟声,辩机和八戒也各自找地方坐好。

 天色昏暗下来时,辩机便点燃了七八火把,把棚子映照得亮如白昼。玄奘招过辩机,开始了每的讲经,他这天便接着讲《金刚经》第八品,名为依法出生分,乃是讲述布施的功德。

 信徒对佛门布施世间财宝所获得的功德,远不如信徒对世人宣讲佛理、导人向善所得的功德,正所谓,受持四句偈,向为世人说。一如昨夜,玄奘讲经时,朱行者安坐在一旁,侧耳静静的听讲。

 玄奘讲到受持四句偈时,转头深深的看了朱行者一眼,却见他半垂着头,无甚表情的脸容藏在浓重的阴影当中。

 当下微微一笑,继续讲经。一番经义讲下来,天色已全然黑了下来。这夜没有下雨,天空虽还是一片晦暗不清,却隐隐有些微的星光透了下来,也有颇清凉的夜风徐徐而来,除了周围安静得有些过份外,算得上是一个好天气了。

 玄奘又拍响了三声铜钟,结束了讲经。朱行者尚在默默思忖经义,辩机却是笑嘻嘻的站起来,打开那大食盒,拿出几只食碟分装好一些吃食,放置在炭火上煨热了,然后分送给玄奘和朱行者。

 玄奘笑笑接过碟子,慢慢的嚼吃起来,那厢朱行者看着辩机凑到跟前的一张笑嘻嘻殷勤脸容。

 犹豫了一下,一脸勉为其难的接过了食碟,也挑挑拣拣的吃了起来,三人一面闲谈,一面吃食,待得把食盒中的食物尽数吃光了,已是近夜半时分。玄奘在铜钟前打坐,辩机便如昨夜一般。

 搬了个凳子坐在棚子前头,慢慢用一块干净麻布拭擦着两口雪特剑,朱行者靠坐在玄奘身后的炭火盘子旁,在昏昏睡。

 只是偶尔拿起葫芦,啜喝几口着药汤。每隔约莫一个时辰,玄奘就拍响三声铜钟,五轮钟声响过后,天色已然大亮。

 这一夜又是波澜不惊的渡过了。举头瞧着东升的旭,玄奘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此事甚是怪异,贫僧虽薄有德行,断不至到了百鬼辟易的地步,这是佛陀的境界。行者与辩机,你俩有何看法?”

 辩机大大的伸了个懒,嬉皮笑脸的说道:“俺一直觉得师父的气运和福缘,绝非常人所能企及,跟随在师父身边,就算发生了啥子好事,也不足为奇。若是说此前在这雍丘城闹事的鬼祖宗,忽然得急病死去了,俺也是相信的。”

 朱行者却是沉了一阵,才皱眉说道:“能搞动雍丘城地气的,断非寻常。我不明白这两天,诸般鬼物为何会消失无踪,然而若是出现了,与我等必是不死不休的争斗,我等未必能胜之。如今,城中传颂禅师德行高深,百鬼畏惧不敢现身,禅师此时,可找个事急的借口离去,既博了名声,又不必跟一应生死厮杀,好生一举两得。”

 玄奘目光清冷的看着朱行者,片刻之后,方沉声说道:“一颗慈悲心常在,乃是修佛的根本。既然接下了这雍丘城之事,贫僧自会善始善终,这般半途弃之,无异于恶行。

 行者不必试探贫僧了,明再值守一夜,若是再无鬼现身,那便说不得,咱们只好去探一趟西山的镇鬼石窟了。”朱行者瘦削的脸上无悲无喜。

 嘴角牵动了几下,叹息着对玄奘说道:“我非是试探禅师。这些年来,我落江湖,见过世间的诸般人情冷暖,早就心丧若死,这雍丘城的一应凡俗世人的死活,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不过是对禅师说一个可行法子罢了。”

 玄奘点点头,也不再言语,站起来舒展了一回手脚,向驿站走去。辩机和朱行者便自跟随在他身后。

 驿站中闹哄哄的,梁县令和张县丞带着一干吏员正在厅堂相候。一连两晚,雍丘城中没有鬼怪出现,这让他们大喜过望,便备下丰盛的酒席,大肆宴请玄奘三人。

 玄奘也不隐瞒,席间向他们说起自己的打算,他们三人会在城中再镇守一夜,若再无鬼物现身,后一早便去一探那西山的镇鬼石窟。一众官吏听了,更感敬佩,纷纷祝酒壮行。

 既知诸般鬼物未除,梁县令等便不敢多向玄奘三人劝酒,免得他们醉酒了,晚上无人镇夜,匆匆饮过两巡酒,玄奘三人填了肚肠,便辞席而去,各自回房歇息。玄奘睡醒时,又是近午时分。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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