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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云南故事
 第九十六章云南故事

 ⾼桂见小野樱吐出⽔来,知道她活过来了,狂喜之下精神大振,急忙将她放倒下来,着她口,小野樱脸上渐渐有了些许⾎⾊,⾼桂和三女都是大喜。

 “你刚才…刚才说要好好待我,我…我有没有听错啊?”

 ⾼桂又是喜又是心酸,连忙道:“当然了,你一点儿也没听错。我是这么说的,也将会是这么做的。你先别说话,躺一躺,我们马上带你回去。”

 小野樱眼中露出希冀的光彩,轻轻地“嗯”了一声,闭上眼时,泪⽔顺着香腮淌下。

 回到军营时,大伙儿见爵爷妈居然抱着一个普通骁骑营的士兵,都是惊讶至极,均在想道,也不知是谁,竟要韦爵爷亲自伺候,面子可大得很了。

 小野樱⾝体虚弱之极,回来后便晕晕沉沉地睡去,一双手却是拉着⾼桂的⾐襟不肯松手,仿佛担心刚才只不过是南柯一梦,梦醒之后,⾼桂依旧对她是不理不睬。⾼桂心中对她愧疚,也没回去,便在一旁守候,大小双儿和蕊初见他终于改变了态度,都是为小野樱感到⾼兴。

 这一⽇将到昆明,只听得队中吹起号角,一名军官报道:“平西王来公主鸾驾。”⾼桂纵马上前,只见一队队士兵铠甲鲜明,骑着⾼头大马。驰到眼前,一齐下马,排列两旁。声势不小,⾼桂暗暗吃惊,这些骑兵均是精神,耀武扬威,吴三桂那老乌⻳看来是个做‮长省‬的料子。丝竹声中,数百名⾝穿红袍的少年童子手执旌篱,引着一名将军到军前。一名赞礼官⾼声叫道:“奴才平西王吴三桂,参见建宁公主殿下。”

 ⾼桂仔细打量吴三桂,见他⾝躯雄伟,一张紫膛脸,须发⽩多黑少,年纪虽老,仍是步履矫健,⾼视阔步的走来。⾼桂心道:“普天下人人都提到这老乌⻳的名头,却原来是这等模样。只是你投降了満清,封了藩王又如何?还不是要自称奴才?老子可比你強多了,就在皇帝面前也是自称为我,你只是个奴才!”

 ⾼桂见他走到公主车前,跪下磕头,站在一旁,心中先道:“老乌⻳吴三桂免礼。”待他叩拜已毕,才道:“平西亲王免礼。”吴三桂站起⾝来,来到⾼桂⾝边笑道:“这位便是勇擒鳌拜、天名天下的韦爵爷?”

 ⾼桂请了个安,说道:“不敢。卑职韦小宝,参见王爷。”吴三桂哈哈大笑,握住他手,说道:“韦爵爷大仁大义,小王久仰英名,快免了这些虚礼俗套。小王⽗子,今后全仗韦爵爷维持。如蒙不弃,咱们一切就像自己家人一般便是。”

 ⾼桂说道:“这个却不敢当,卑职岂敢⾼攀?”

 吴三桂和⾼桂一边闲谈一边并辔而行,在前开道,导引公主进城。昆明城中百姓听得公主下嫁平西王世子。街道旁早就挤得人山人海,竞来瞧热闹。城中挂灯结彩,到处都是牌楼、喜幛,一路上锣鼓鞭炮震天价响。

 ⾼桂衡三桂并骑进城,见人人躬⾝接,大为得意。但转念又想:“这样如花似宝的公主,又又嗲,若真个儿平⽩地给了吴应熊这小子做老婆,老子还千里迢迢的给他送亲,臭小子的福也忒好了些。还好康熙想要他的命,不然可就真划不来了。”

 吴三桂导公主到昆明西安⾩园。那是明朝黔公沐家的故居,本就祟楼⾼阁,极尽园亭之胜,吴三桂得到公主下嫁的讯息后,更大兴土木,修建得焕然一新。吴三桂⽗子隔着帘帷向公主请安之后,这才陪同⾼桂来到平西王府。

 那平西王府在五华山,原是明永历帝的故宮,广袤数里,吴三桂⼊居之后,连年不断增添楼台馆阁。这时巍阁雕墙,红亭碧沼,和皇宮內院也已相差无几。厅上早已摆设盛筵,平西王麾下文武百官俱来相陪。钦差大臣⾼桂自然坐了首席。

 酒过三巡,⾼桂笑道:“王爷,在‮京北‬时,常听人说你要造反…”吴三桂立时面⾊铁青,百官也均变⾊,只听他续道:“…今⽇来到王府,才知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桂见他们个个变了脸⾊,不大是开怀,这些个‮八王‬羔子,不吓吓你们,岂不没趣。

 吴三桂神⾊稍宁,道:“韦爵爷明鉴,卑鄙小人妒忌诬陷,决不可信。”⾼桂道:“是啊,我想你要造反,也不过是想做皇帝。可是皇上宮殿没你华丽,⾐服没你漂亮。皇上的饭食以前都是我一手经办,惭愧的紧,也没你王府的美味。你做平西王可比皇上舒服得多哪,又何必去做皇帝?待回我到‮京北‬,就跟皇上说,平西王是决计不反的,就是请你做皇帝,您老人家也万万不⼲。”

 一时之间,大厅上一片寂静,百官停杯不饮,怔怔的听着他不伦不类的一番说话,心下都怦怦跳。吴三桂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寻思:“听他这么说,皇帝果然早已疑我心有反意。”只得哈哈的⼲笑几声,说道:“皇上英明仁孝,励精图治,实是自古贤皇所不及。微臣仰慕皇上俭德,本来也不敢起居奢华,只不过圣恩浩,公主来归,我们不敢简慢,只好尽力竭力,事奉公主氦爵爷,待得婚事一定期,那便要大大节省了。”心想这小子回‮京北‬,跟皇帝说我这里穷奢极,皇帝定然生气,总得设法塞住他的嘴巴才好。

 哪知⾼桂‮头摇‬道:“还是花差花差,花一气的开心。你做到王爷,有钱不使,又做什么王爷?你倘若嫌金银太多,担心一时花不完,我跟你帮忙使使,有何不可?哈哈!”他这句话一说,吴三桂登时大喜,心头一块大石便即落地,心想你肯收钱,那还不容易?文武百官听他在筵席上公然开口索贿,人人笑逐颜开,均想这小孩子毕竟容易对付。各人一面饮酒,一面便心中筹划如何送礼行贿。席间原来的尴尬惶恐一扫而空,各人歌颂功德,吹牛拍马,尽而散。

 吴应熊亲送⾼桂回到安⾩园,来到大厅坐定。吴应熊双手奉上一只锦盒,说道:“这里一些零碎银子,请韦爵爷将就着在手边零花。待得大驾北归,⽗王另有心意,以酬韦爵你的辛劳。”

 ⾼桂笑道:“那倒不用客气。我出京之时,皇上吩咐我说‘小宝啊,大家说吴三桂是奷臣,你给我亲眼去瞧瞧,到底是忠臣还是奷臣。你可得给我瞧得仔细些,别走了眼。’我说:‘皇上万安,奴才睁大了眼睛,从头至尾的瞧个明⽩。’哈哈,小王爷,是忠是奷,还不是凭一张嘴巴说么?”

 吴应熊不暗自生气:“你大清的江山,都是我爹爹一手给你打下的。大事已定之后,却忘恩负义,来查问我⽗子是忠是奷,这样看来,公主下嫁,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说道:“我⽗子忠心耿耿,为皇上办事,做狗做马,也报答不了皇上的恩德。”

 ⾼桂对这小乌⻳的恭谨甚为満意,架起了腿,说道:“是啊,我也知道你是最忠心不过的。皇上倘若信不过你,也不会招你做妹夫了。小王爷,你一做皇帝的妹夫,连升八级,可真快得很哪。”吴应熊道:“那是皇上皇恩浩。韦爵爷维持周旋,我也感不尽。”

 ⾼桂心道:“真要是建宁嫁了给你,你那头顶的帽子可就是绿闪的了,不知你是不是感不尽?”送了吴应熊出去,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十扎银票,每扎四十张,每张五百两,共是二十万两银子。⾼桂又惊又喜,心想:“本来估计他最多拿个五万两的,想不到他出手可阔绰得很哪,二十万两银,只是给零星花用。老子倘若要大笔花用,岂不是要一百万、二百万?”

 ⾼桂刚刚将银票收起,门口风际中和钱老本一齐来到,说是总舵主到了,⾼桂大喜过望,没想到他说要留在京里等待‮湾台‬老郑家的消息,却又这么快赶来云南,随他们俩来到天地会群豪所住之地,一人背着⾝子负手而立,果然是陈近南到了,大凡那些⾼人逸士,大多喜拿背对着人,好显得自己⾼明,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好像在对人说“我是⾼人,我不屑见你们,所以拿背对着你们!”

 “师⽗,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湾台‬郑家的人怎么说?”

 陈近南转过⾝来,脸上却是一脸地忧虑,⾼桂瞧了,不一怔,难道出了什么事?

 陈近南道:“我在京城的时候,等候王爷消息,谁知二公子和冯锡范复又寻了来生事,我担心不等王爷派人来已遭了他们暗算,便打算亲自去一趟‮湾台‬,却又不放心你这里的大事,所以先来办了这里的事再去不迟。”

 陈近南武功极好,有了他的加⼊,杀吴三桂不过是小菜一碟,⾼桂欣慰之极,将这里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陈近南沉昑半晌,道:“怪不得我来时,有不少⾼手隐蔵在你带来的侍卫和骁骑营军士当中,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们,鞑子皇帝要吴三桂的命,我总觉得,就这么杀了他的话,似乎太便宜他了。鞑子皇帝不是嫁公主么?咱们就安排公主跟吴应熊见面,然后我一刀杀了他,让吴三桂断子绝孙!”

 ⾼桂瞠目结⾆,道:“师⽗,你好毒啊!”陈近南笑着拍他脑袋,道:“什么叫好毒,你这小子。”⾼桂笑道:“师⽗,我敬重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但现在听你这么说…唉…”⾼桂摇晃着脑袋,面⾊惋惜。

 青木堂群豪听⾼桂说出这话来,都是不惊讶,陈近南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极⾼,⾼桂说出这话来,这些人又惊又怒,只是⾼桂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一时间又反驳不得,都是愣在当场。

 陈近南道:“你觉得我这么对付吴三桂这狗贼太毒辣?不顶天立地?吴三桂当年引清兵⼊关,双手将我们大明江山送到鞑子面前,多少汉人死于鞑子之手?我这么对付他,世上没有人会说我毒辣,怎么你是我弟子,竟会这么看?”

 ⾼桂忽然哈哈大笑,道:“师⽗,我就是怕你太正派了,怕你正派得过了头,就迂腐了,师⽗这么对付吴三桂,小宝⾼兴还来不及,如果师⽗你能对‮湾台‬郑家也少一些迂腐那便更好了。”⾼桂这一说,青木堂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更觉他们的香主说得有道理,总舵主对郑家太过忠心,简直就是刀斧架于颈脖都不肯反抗,那⽇郑家二公子要取总舵主命,总舵主还在忍让,这些下属心里早已憋了一肚子火了。

 陈近南没好气地笑道:“你这鬼精灵,居然来调侃师⽗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该打。”⾼桂正⾊道:“师⽗,我是说认真的,您创下天地会,目的宗旨是什么,还不是想要驱逐鞑子?还不是想恢复大明江山?可是,郑家⺟子不合,兄弟争位,还没***坐上花花江山就闹成这样,这样的人就算是得到江山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天下百姓必定遭殃,到时兵连祸结,鲁王、康王、什么这个王那个王一齐蹦了出来,一个好好的花花江山就此四分五裂,师⽗你还要愚忠得去保他们,那就是天下人的罪人,是凶手,是帮凶!师⽗,你可明⽩这其中的道理?”

 陈近南听得额前汗⽔涔涔,汗流浃背,呆立良久,作声不得。

 青木堂群豪有的索,有的赞许地瞧着⾼桂,也有人一片茫然,瞧瞧陈近南,又瞧瞧香主。

 半晌,陈近南道:“难道我忠于国姓爷,真的是错了么?”

 ⾼桂‮头摇‬道:“师⽗你也说是国姓爷,国姓爷何等英雄,可是,他的儿子平庸得多,他的孙子就更加不成话了。如果国姓爷仍旧在世,小宝我一定双手赞成师⽗你追随国姓爷纵横天下,金戈铁马,与鞑子拼个你死我活。”

 陈近南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怎么能做这不忠不义的小人呢?”

 ⾼桂大喝道:“陈近南!你不是不忠不义,而是愚昧!你难道要为了你一个人的名声就置天下百姓不顾么!”

 这一声喊,陈近南犹如当头喝,双目如电瞧向⾼桂,⾼桂被他那眼神中的精光弄得忐忑不安。这时,陈近南忽然在⾼桂肩膀重重一拍,朗声道:“你说的是!我陈近南的名声怎也不能和天下百姓相比,若二公子再咄咄相的话,拿了他就是!”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是放下心来,陈近南又赞道:“小宝,我起先让你做了青木堂香主,纯粹是为了不让大家为了香主之位争斗伤了和气,只待你犯下什么过错的话,便要将你罢黜了,哪知我陈近南运道好,居然捡了个宝,你年纪虽幼,见识却是比许多人都⾼!”

 ⾼桂笑道:“不是捡了个宝,是捡了个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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