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
1、
穿越了风的阻碍,时间的空旷,那天又回到了离别多年的老家。打开熟悉而又陌生的宅门,记忆中温暖的小院因为长久没有打扫,今天看来是那样的荒凉。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里都贮存着我曾经的岁月里的喜怒哀乐。高跟的鞋踩在腐叶上发出籁簌的声音。那些在记忆中原本高大的房子今天看来却是那样的矮小,矮到仿佛我略一伸手便可触及门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抬头看到了挂在一侧的相框,那里面居然有我十几岁时的一张相片。那是我吗?屋子里太冷了,我的思维在冷冷的空气里也仿佛凝固了一般,一下子不能让我与那个相片中的小姑娘联系起来!墙角的穿衣镜上霉斑点点,映照着我冻的有些发青的脸。过去与现在的自己摆在一起,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足以让我明白容颜上的青春离我越来越远。镜子上,桌子上那一层的浮土,让人的心里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失意。
在不远的城市里住着,好久没有回来了,提起这里心里却总有某种的牵挂。真正面对着这老旧的房子,以及院子里砖铺的小路,还有村人们脸上的沟壑里展现的微笑时,一切似乎是想象中的样子,却又不尽然。看着那院子里的一切不
自问,这些年我去了哪里?我的青春岁月在哪里度过?被散拨在了曾经走过的许多城市的街头了吗?或是隐藏在某个角落的小小的房子里了吗?还是舞动在年轻的我的裙角的褶皱里了呢…
夏天里弟弟来村子里的池塘钓鱼,有时要小住上几天,于是在这房子里安了空调,现在空调一直嗡嗡响着,现代化的机器与这房子是那样的不和谐,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它奋力的工作着,可是吹出来的暖风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温暖这冰冷了好久的屋子。我终究还是被寒冷
迫了出来。逃进了那小小的车子里。看着黑黑的大门,它是触手可及的,却不能让我产生真实的亲近感,它隔得我是那样的遥远,穿越了时光的隧道也不能到达。我要亲近故乡的什么呢?现在的我竟然不能明白了。也许故乡只是我梦里的一片土地,一条街道,一个院落,甚至只是记忆中的关于青春年少时的我的一个片断,这些与现实好像已没有多大的关联了,因为现实中的我已不能适应这里。车子开走了,我的思绪还凝滞在荒草连连的院子里,冻僵了脚直到回了城里上了楼才暖了过来。
2、
年三十的晚上,我在父母家。这是结婚将近十年以来第一次在娘家过年,以前因为某种风俗说出嫁的女儿在娘家过年不是太好,我就一直避讳着。直到今天我还犹豫着,弟弟及父母多次打来电话说哥哥今年不在家要我们过来过年,这样一家人可以热闹一些,况且我们也是只有三个人在家,也太冷清了。冷清也倒是习惯了,明白父母的意思,便不再坚持。晚上围坐在一起,浏览着电视上那些粉饰过的青春的面孔在斑斓的色彩里跳动着嗔笑着,一家人举杯共祝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在这期间也与许多朋友发着短信问候着
节快乐。十二点的时候,刚刚下课的哥哥,一边开车一边打来了电话,听着话筒里清晰的声音,就象是在隔壁的房间里与我们对话,让人不相信此时此刻的他在另外一个遥远的国度里。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我想这就是我的亲人,我的兄长,无论在何种环境里,他的镇定总给人带来许多的欣慰!老人和孩子都睡了,弟弟和我,一边聊一边喝着酒,竟然到了夜午两点,站起来晕晕的,感觉真好!
母亲从她的箱底里又翻出了当年给我做的红嫁衣,这是一件大红的丝绸的西式棉衣,上面洒满了金色的一枝枝努放着的梅。这衣是母亲的巧手一针针的
制,看着这衣想起了当初刚做成试衣时同伴们的惊漾,还有那一脸红云的自己。今天面对着穿衣镜,又将这红红的衣披在了身上,衣还是合体的附在身上,没有多少改变。红衣映衬下的脸竟没有了热的感觉。还是那件衣,还是那个人,衣没有变化,只是我的眼里布满了苍桑,脸上多了些落莫与岁月留下的刻痕,虽然是淡淡的,却无法掩饰。这件衣服做了有十来年了,我却没有正式的穿过。每次母亲收拾衣橱的时候,都要拿出来整理一番。它一直静静的躺在箱底,任凭别人不理不睬的拿进拿出。母亲将我这十几年的青春收藏在了箱底,今天抖了出来,鼻腔里闻着樟脑的味道,心里有了许多的异样。身边那个叫我妈妈的孩子更是提醒了我,青春的脚步太过匆匆。
午间侧躺在通往阳台的沙发上,不知不觉间有了睡意,手中的《尼采》滚落到地下,也懒的捡拾。似睡非睡间,不断的有人穿过房间到阳台上取这样那样的东西,儿子与小侄女在客厅里不时敲击钢琴发出的单音更是让人无法很好的入睡,我就这样在半梦半醒之间让时间跨越我的身体跑了过去。终于手机的铃声彻底的惊醒了我,懒懒的坐起来,与对方聊着过年的话题。关了手机,拾了地下的书,尼采关于轮回的说法让我呆了呆。是啊,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话语,是不是在以前的某个时间里也出现过呢?曾经的青春的岁月就这样大多在无知无觉中成了一些黑白的记忆,在头脑里朦胧着,
幻着,即使当初有些苦涩的记忆也有了许多值的回味的东西。
3、
下雪了,真好!
老天的赐于总是这样的及时,渴望了好久的雪使这天地间干净了许多。踏在厚厚的路面上,竟有不敢落脚的感觉,怕脚上的灰尘污了这雪白的精灵。一直喜欢在雪的天地里行走,想在大雪后在某个地方找到向往已久的梅,但是我却不敢确定这城市里是否有我想要找的梅,即使有,它会属于我吗?想到这些,便任凭脚步自由的走,不再做刻意的追求,一切随缘,让美好的事物还是保存在想象中,也许这样是最好的。
身边经过一对年轻的情侣,用雪互相追击着。看着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真是羡慕,这样的年龄早已不属于我了,现在的我大多数时间是安静的,虽然有许多的渴望,但是虚伪的我却不能让自己放开来活,把自己拘束在了有限的范围里,唯一能做的是在思想的空间里任思绪飞扬。在洁白的天地里,回首看一看身后走过的留在雪中的足迹,想一想过去,想一想未来,想一想现在,我们能够把握的究竟是那些。跟在我后面的人走了过去,杂乱的脚印里,我竟找不到我原来的足迹。
4、
就在万家欢乐的某一天晚上,我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生命中那仅有的一点梦想被无情的打碎了。透过泪水,看着窗外的残雪,我明白了什么是心寒。这些年来,我总在叹惋青春的早逝,做一些无用的挣扎。沿着青春的边缘一路走来,没有想到的是跌到了冰冷的谷底,浑身的酸痛告诉我,我真的要大病一场了,也好,我等待着涅磐的到来!青春啊,爱情啊,生命啊,这一切的一切属于自己的路怎样才能无怨无悔的走过?听任命运的安排,顺其自然吗?与命运做抗争吗?也许真是要细细的想一想了!
坐在沙发上手里拿一本书,眼睛盯着变幻着的电视画面,脑子里却杂乱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肩头多了一只小手,侧脸看去,儿子坐在我一侧的沙发扶手上,一只胳膊揽在我的脖子上,只是那样轻轻的放着。看看儿子的眼睛,他对我笑笑,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感动。我闭上
含了泪水的眼睛,将头靠在儿子的小小的胳膊上,就那样靠着,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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