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暗地月光文集 下章
无雪的冬天
 无法忘怀的往昔

 林强曾经每天早晨都去望望镜中的自己,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他目睹自己脸上的神情从意气风发慢慢变得阴郁漠然,再后来没有了表情,他也不再去看了,他并没有麻木,只是平淡、沉默,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声音,以冰冷外表掩饰着脆弱孤寂的灵魂。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像有关他的一切过去都是模糊不清的,他的心留在那个无人能及的幻境,仿佛排斥了世界。

 没有人听见那个一遍遍在他心底萦绕的名字。薇儿。

 他一直无法抹去她在他心中的影子。

 ‮夜午‬梦徊,他还会看见她的脸,已经模糊了轮廓。只有那笑声依旧鲜明,如片片花儿开遍梦中的原野,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声音。在梦里,他永远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无法动弹,不能言语,只有静静地看,默默地听,视线里,女孩的身影奔跑渐近,回过头笑,向他招手。他心中焦急地要随她去,却不能挪动脚步,只望着她走了,走到他无法接近的地方,再也触摸不到。

 多少次做这个梦了,他记不清,梦魇总是纠住他的心灵,挣扎愈增痛楚。梦醒时分他坐在边大声息,已经过了许久,伤痕却更深刻地铭记在生命里。夜宁静,万籁皆寂,他茫然的目光延伸至黑暗最深处,却捕捉不到什么,黑夜沉默无语,不给他想要的答案,只有沉寂,沉寂,将回忆湮没。

 林强在十七岁时遇到薇儿,就失了自己,他从那一刻开始苍老。

 十七岁到二十四岁,七年。

 七年之。他看到那部电影时心仍会隐痛,表面却是淡然,他已学会完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暗汹涌了无痕迹。

 他无法忘记薇儿。

 他生命里只开一季的花朵,他把她遗失在风中,他失掉了薇儿。

 薇儿的声音

 薇儿疾行在雨的城市里,风拂过她的面颊,雨丝打她的长发。灰色的云沉重地在天边,一片一望无际的霾。匆忙人群中只见女孩奔跑的身影,世界依然安静,路人面无表情。

 十四岁时的薇儿初次独自在雨中行走,便爱上了这种感觉,近乎灭顶的沉寂,与凛冽的清凉,可以使她的思维窒息,暂时忘记伤痛的痕迹。

 十四岁之前的薇儿,是单纯阳光的孩子,拥有宠爱她的父母,灿烂快的童年,以及童话般纯洁的梦想。薇儿不知什么是忧郁,看不清世事复杂,也不会注意到自己家庭的特异之处——父母之间总是存在着难堪的沉默。十四岁时的薇儿捕捉不到一切细节,她的快乐在十四岁之前挥霍殆尽,于是在之后的岁月里只剩不能快乐的表情。

 直到那一天,那个声音。以后一直在冗长的生命中回,那个雨夜不停奔跑的场景,一遍一遍,不断重演。

 “哗啦”一声,打碎薇儿全部的幸福。

 那天薇儿闻声跑到客厅里,看见地面一片玻璃破碎的狼籍,她看到原本悬挂在墙上的父母结婚照摔落在地上,相框许久未擦了,曾经年轻鲜活的容颜,洒满灰尘。

 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而沉寂。薇儿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看着父母希望他们能给她一个答案,却无人发出声音。她看见妈妈空的眼神,爸爸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表情沉默。

 薇儿觉得窒息。一片静谧中,忽然听到门外有人窃窃私语,薇儿慢慢走过去,静静聆听,屋外邻居的小声议论隐约传来,一些隐晦不清的词句传进薇儿耳中:“感情不合”、“第三者”、“坏女人”薇儿什么都明白了,一阵晕眩。她猛地拉开房门,目光咄咄地向门外议论的人们,眼神尖锐而愤怒,像只受伤的兽。

 面对突然出现的薇儿没有人再说话了,人们尴尬地笑着,讪讪离去。

 薇儿独自伫立良久,周围一片宁静,她心中混乱迷茫,再也忍受不了如此的寂静,她冲出门去。

 门外大雨滂沱。

 薇儿冲进雨里,任冰凉的雨滴冲刷自己发烫的脸颊,雨水遮盖了泪水的痕迹,中的疼痛无人能见。薇儿在这一场雨中尽情宣自己的难过、不甘与愤怒。天黑了,世界渐渐安静,鸟儿也归巢。薇儿累了,站在街道角落,慢慢蹲下去,抱紧双膝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睁大的眼睛望不见光明,绝望与痛苦水般涌来,将薇儿淹没。

 一个世界的寂静与孤独,如此庞大,黑暗缓慢包围,没有方向。薇儿在这空旷的孤寂中,泪满面。

 无声的哭泣最令人疲倦。累了,便睡去,不愿醒来。

 雨渐住了,已是凌晨时分。薇儿朦胧醒来,不知要往何处去,该回家了,可是那家在哪里,又有谁知道?

 的衣服裹在身上带来丝丝寒意。一步一挪地回到家中,父母一夜未眠等待薇儿回来。谁都没有说话,薇儿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间,衣躺在上,倦缩在被中依然觉得寒冷。走进家门时看见父母的目光,她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薇儿在寒夜中颤抖,眼神空而茫然,不再哭泣。

 第二天。面对那个不能改变的决定,面对在父母之间的选择,薇儿平静地说,我自己生活。

 薇儿从十四岁时开始蜕变,那一天,拖着沉重的皮厢来到自己的房子,便注定独自面对冗长而艰辛的旅途。

 十四岁到十七岁,三年,蜕去童年快的色彩。薇儿长成内敛而忧郁的孩子,懂得自制情绪,白昼里了无痕迹的平静,所有忧伤在黑夜中暗汹涌。生活中薇儿是沉默的孩子,没有朋友,学习却异常优秀,因为每月与父母相聚一次时,望着他们疼惜的目光,她感受得到他们的爱。只是她再也回不去,表面是沉默温顺的孩子,所有霾长久地湮没在心底,在暗夜中高歌。薇儿喜欢深夜临坐窗前,拨弄吉他浅低唱,夜凉如水,晚风轻抚她的长发,一切阴郁在夜幕中显得肆意而暧昧。

 薇儿的歌声在夜中飘唱着忧伤低徊的旋律,嗓音有一点沙,像写满沧桑的老唱片,依然甜美动听。十四岁的那个雨夜之后,薇儿变得沉默,不多说话,不哭也不笑,表情漠然。音乐是她的所爱,摇滚音乐宣出她生命中隐忍的忧伤。薇儿低声唱着那些歌曲的时候,没有人看见,她总是一个人,以寂寞的姿势歌唱,偶尔手中吉他拨出几个和弦,也只有飞鸟听见。

 去秋来,雪花飘落,一片银白世界。又是一个冬天,薇儿十七岁的冬天。

 蓝色冬天

 十七岁的林强从雪花中走来,雪落在他肩上就化了,白衣衬出翩翩少年的样子。林强仰起脸接雪片的清凉,目光欣喜而感恩地注视这一片洁白世界。林强喜欢雪,这世界喜欢雪的男孩不多,用如此纯洁目光注视白雪的人亦不多,林强是其中一个。

 十七岁的少年,还保持着纯洁善感的心境。阳光下开朗快的男孩,面对晶莹冰雪时安然静谧。

 这一年的冬天林强一个人,高二了,学习紧张,离乡求学的林强第一次没有回家,假期留校温习。尽管表面若无其事,有时也会觉得寂寞,空旷校园被白色覆盖,鸟儿两三只。已是除夕了,大街小巷炸响起热烈,炮竹声声烘托出节日的喜庆,烟火升空渲染浮世繁华。

 林强站在窗边仰望万家灯火,微笑怜悯自己的落寞。

 有时会想有一个朋友在身边,说几句话也可冲淡这无边的寂寥。可是朋友虽多,却各顾自家团圆,无人愿意陪伴孤单的友人。笑笑,就算了。林强买了一盒饭,多要了几个小菜算是过节,草草应付完晚饭便埋首于书本中。无心做功课了,手中拿了本小说《蝴蝶梦》,倚在上随手翻看着,觉得倦了,便恍惚睡去。

 惊醒已是凌晨。刚过‮夜午‬十二点,窗外的天空能够已被辞旧新的鞭炮声渲染得一片喧嚣。林强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立在窗前观望尘世繁华,炮竹声声震天,心中却是宁定的,夜很黑了,偶尔窜出一团绚丽的烟火,瞬间熄灭,留下的仍是空旷的孤寂,仿佛是一个华丽的幻觉。

 忽然电话铃响,林强怔了一下,等它响到第三下才走过去接。提起听筒,他轻声说,喂。电话那边一个女孩儿的声音说,Hi,新年快乐。  m.pINgGxS.coM
上章 暗地月光文集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