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沉步踱来
嘉鱼戒备的看着她,尝试动弹着手指却是半分都做不到,心里渐渐沉了下去,杀死萧明徵这事她丝毫不悔,两年前她就知晓沈皇后该是清楚萧明徵对她做了什么,那时她⾝为⺟亲未曾阻拦,如今也怪不得谁,不过倒是有一事,她一直铭记在心。
“我⺟妃…为何会死?”幸而还能出声,幼时⺟妃悬在宮梁上的样子,她是记不得的,只是许多次梦中能梦到她面容模糊一⾝宮装悬挂在长梁上,每每她都会哭好久。萧明铖说是沈氏和太子害的⺟妃,可嘉鱼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皇后长长的冷笑了一声,目光冰冷的看向不远处“说来,她倒是个可怜人,这能吃人的地方也就她一个善心不染⾎污的了。”
可惜就是太心善了,那样的人注定活不长久。今⽇注定要分个成败,所有的事情和人或许都要在这一⽇解离。
那些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沈皇后倒也不吝啬讲给嘉鱼听听,这二十来年,从她満怀期许嫁⼊皇室待到昔时的夫
反目今⽇的丧子无依,也是累了,低头看看这一双完美无暇的手,似乎都沾満了殷殷鲜⾎。
“那时人人都
羡容氏之美,慕她冠宠六宮,唯有本宮最清楚,皇帝不过是拿她做个惦念别的女人的替⾝罢了。
呵,明明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偏偏他还能生出一副痴情种来,这阖宮的妃嫔加起来也怕抵不过那女人一
手指头,可那又如何,再爱也不能让她出现在人前来,私生个儿子还得是抱给了谢昭仪,不知聇的说是皇长子。”
祸端也是从那时开始了…韶华初嫁时,沈皇后也曾憧憬夫
和睦家宅定安,那时少年夫
也确实恩爱了两年,直到她倾尽沈氏之力助他争夺皇位,两人一朝站在了巅峰上,昔⽇的恩爱相知却渐渐烟消云散了去,她是恨极了皇帝的无情,不过她也不那般盲目的恨,在皇长子记名后。
她便按捺住了一切,只一心怀胎生养,管那男人爱的是哪个女人,只要她稳坐后位一⽇,这未来的天下就只能是她儿子的。千不该万不该。
他们就不该谋算属于她的东西,这已经是她竭力保留的了。“太子六岁时被人指使下了毒,我当夜便用同样的毒灌进了那女人嘴里去,她就那样死了,皇帝又能奈我何。”也是那时开始夫
彻底决裂,恨不能相杀。
而那毒药伤的萧明徵两年都开不了口说话,沈皇后是倍加小心的护着儿女,渐渐萧明徵总爱往猗兰宮去,再开口说话时,也是为了逗小嘉鱼,一个字一个字说的艰难,常常把喉咙疼出⾎来,幼时的他实在聪慧又固执,沈皇后放任他之余,还得防备容贵妃,一年两年的过去了。
那容贵妃也真是个没心机的良善美人,即便如此沈皇后也不敢大意。“太子十岁那年,我⽗在朝中联合众臣要他立我儿做储君,他是不忍了,用孩子做挟要容氏杀了我儿。
那么尖利的发簪,生生刺进了他额前去,你可知本宮当时是个什么心情?”抱着満脸是⾎的儿子,沈皇后那时恨不能将所有人都活撕了。“你⺟妃不过是做了替死鬼,可我哪能叫他好过。
他将那私生子宠爱之甚,我便让人将他丢进了太
池去活活溺死,至此,谁也不敢同我儿抢了。”
嘉鱼震惊,这些事情皆是她所不知的,皇兄曾说⺟妃是因为受宠碍了沈氏的眼,才会被杀害,却原来真相更加忍残。、她不由想起萧明徵额前那粒朱红,还有初时他几次对她的杀心。
原来都是因为这些…沈皇后冷笑眯着眸,绯红鲜
的飞凤裙上叠着一双莹⽩的手,近乎无趣的点着指头,颇有些恶意的说道:“可知你⽗皇心心爱爱的那个女人是谁么?”
嘉鱼心头一紧,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听了方才那些话,额上都冒出了密密冷汗来,她无力的瞪着皇后,总觉得这秘密绝非寻常。
“不急,很快就告诉你,可知本宮今⽇把你弄到这里来是要作何?秘密你也听了,真相你也知道了,现在该乖乖的等着,等着你⽗皇过来。”
她的口吻愈发诡异,嘉鱼怵惕无力的问:“你想做什么?”“当初是太子求情,本宮才一时心软留了你们兄妹苟活,到头来你们却害死了他。
也不愧是他的种,都是人伦不顾,六亲不认的,既如此便
的更彻底些吧,让众人都看看这萧家⽗女
伦的场面,迟些本宮会让你皇兄来的,你猜猜他看见了会做什么?
到时候可还有杀我儿时那般凶狠,他若敢拿刀砍了萧恪清,这等弑君杀⽗的畜生,也该是坐在帝位上。”嘉鱼竭力怒视着她,以往总觉得萧明徵兄妹俩一个赛一个疯,万万没想到他们⺟亲更狂疯。
“别挣扎了,无用的,听话些还能少受些苦。”眼看嘉鱼急的咬破了⾆头,嘴角淌下⾎丝来,沈皇后起了⾝,宽大的凤纹重袖一丝不
的在空中划出最华美的弧度,她的笑甚是快意又透着虚伪的怜悯。
争吧斗吧,今天一切都将结束,而她也该走了,二十多年了,她真是恨透了这个地方。“最后一个秘密,他呀…通奷的是他⽗皇的继后。”先帝一生曾立过三位皇后,最后一位守寡做太后时才三十来岁。
她便是梁太后,夔王萧恪显的生⺟,亦是宣帝萧恪清名义上的⺟后,死了十来年都忘不掉的女人。沈皇后一走,殿阁中便空寂的可怕。
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嘉鱼实在是挣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紧闭的房门,脑中不断回响着沈氏的那些话,她用计之毒,定是把一切都算准了,皇帝肯定会来,嘉鱼只能祈祷再慢一些。
可到底事与愿违,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止一人,隔着一层薄纱帷幔,嘉鱼依稀能看清楚是两个內侍搀扶着⾝穿帝服的男人。“陛下,这便是李淑妃特意为您选的美人。”
帷幔被拉开,也是这时候嘉鱼才看见了她十来年未见过的⽗皇,帝服之下的⾝形极其瘦却又很⾼,人至中年,金龙冠束起的双鬓已微⽩,面容冰冷而又有几分
柔,剑眉⾼鼻,五官竟是和太子像的很,生了细纹的眼角倦懒扫过,无情的寒意滋生。
嘉鱼红着眼一直恨恨看他,这就是杀了她⺟妃的人,这便是她的生⽗,可他许是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下颌被皇帝掐住,润⽩修长的手指带着趣兴
挲摩在嘉鱼的面颊上,很醇烈的酒味立时袭来,可恨的是沈皇后走时用绢帕塞了她的口,这时浑⾝动弹徒劳,又口不能言。
“淑妃有心了,退下。”那两个內侍自然是沈皇后的人,借了淑妃名义将皇帝送来此处,见皇帝是満意了,任务便是完成,立即躬⾝往外走。嘉鱼又急又怒,殿门却再次被关闭。
距离这般近,皇帝赏着掌中娇颜,嘉鱼却恨不得瞪穿他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丝毫是没什么⽗女亲情,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说了一句话。
“朕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也是这时,他
冷的眼中添了不正常的炙热,菗出了嘉鱼口中的巾帕来,发现上头却是染了⾎渍,便有些不愉“怎么,不愿让朕幸?”
嘉鱼动了动又疼又⿇的⾆头,攒⾜了力气说道:“我、我是三公主…萧嘉鱼。”明明复杂充満恨意的,可却因为效药,声音弱的娇糯,皇帝倒也是听清楚了,薄
缓缓牵出一道怪笑来,打量嘉鱼的目光反而比方才还认真了些。
“哦?是容贵妃给朕生的三公主么?怪道朕总觉眼
,原来如此,倒是比你⺟妃更美些。”这一瞬,无力的惶恐加剧,额前的汗珠滑落,嘉鱼竭力让自己从容下来,
着皇帝充満冷酷的眼睛,艰难说道:“别碰我,⽗皇。”
若是可以,嘉鱼这辈子都不愿再喊这声⽗皇了,此时此刻却也只能藉由这一声⽗皇来阻拦他的禽兽之行,可偏偏又是她这一声⽗皇,让坐在榻沿的皇帝笑意加深。
“朕饮的酒中有助情之药,此时已发作,不碰你,怕是不行了。”嘉鱼实在也是低估了他,宣帝本就是个疯极的人,年轻时能持刀砍杀了一众兄弟,踩着鲜⾎坐在帝位上,
奷继⺟,毒杀亲子…
六亲人伦、礼法纲常哪一样他都懒得去遵守,又遑论此刻,躺在
上触手可及的嘉鱼,不过是个只沾了一丝⾎脉的陌生女儿。眼看他伸手朝襟口探来,嘉鱼气怒至极。
也是这时,宣帝忽然皱眉,面⾊开始微变,一刹那涨红后他本能去捂住了
口处,嘉鱼看着他喉间慢慢剧烈颤动起来。
像是呼昅不畅的哽住了什么,整个人往后倒去,五指紧紧抓着被撕裂的帷幔,在落地的一瞬吐出大口的污⾎来。
紧接着清瘦的⾝形弓在了一起,显示是痛极了。嘉鱼尚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也算舒了口气,从她这方向正巧能看清楚宣帝此时的模样,方才还傲慢冷酷的帝王,此刻已是濒死之相。
“来…人…”依旧动不了的嘉鱼自然是冷眼看着,她想起了梦中悬挂在宮梁上的⺟妃,垂下的双⾜僵硬的
着,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现在正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着。
倏然,紧闭的殿门再度被推开了,嘉鱼惊诧的看去,还以为是萧明铖来了,却并不是。“皇叔。”穿着麒麟玄⾐的萧恪显长⾝肃然,温和的面⾊透着寒峻,右手拎着一把环首刀,佛珠落在刀柄上,沉步踱来,子套鞘的刀刃在乌砖地面上缓缓划过了尖锐的金戈声响。
看着皇帝这般惨状,萧恪显不噤笑着,
角讽刺的弧度略是森冷,很是随意的用刀尖抵在他満是鲜⾎的脸上。
在皇帝惊惧怒视时,说道:“看来皇兄还不太懂何谓养虎为患,被自己亲手扶植的儿子算计了,心情如何?不过他也是跟你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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