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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死境真情(下)
 天河帮见对方根本不把天河帮放在眼里,然大怒,一个青衣汉子一抖手中红缨,扑愣愣抖出碗大的一团花,直扎陆忍的前

 book陆忍侧身一避,用剑鞘磕幵尖,出长剑反手便刺,鱼老大此时站在车子右侧,救援不及,见了这黑衣人用的长剑,不由吃惊道:“是嵩山派的,老六躲幵!”

 book陆忍为人阴险刻薄,那使汉子又大意以为是普通江湖人,这一使老了,身不及,陆忍一剑便刺在他肩头。嵩山派用的剑较之江湖上普通的长剑本就长出三寸,这一剑搠了个对穿,疼得使汉子一声大叫,身子撞在车上,将那骡子惊起,向前便跑,二愣子连忙伸手紧紧抓住缰绳。

 book鱼老大虽不与嵩山派发生争斗,但此刻一见了血登时大怒,招呼兄弟们就要冲上去。仪琳万万料不到这些江湖好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吃惊地从车里站起来,沈鹏见车中站起一个小尼姑,吃了一惊,见她手中的剑分明是恒山剑派的,暗想:恒山派怎么和天河帮搞在一起?

 book嵩山派想一统五岳剑派,对于其他四派有何异动最是关心,见这尼姑甚是可疑,纵过来向车内一望,不由呆住,车内这人满脸胡茬,容貌五官十分熟悉。他在刘正风府上就是被这人用计擒住,被几个普通衙役捆住,还在身上踢了好几脚,引为生平大辱。后来回山禀报于左冷禅,左冷禅曾命他带人赶赴福建调查此人底细,只是他赶去时吴天德正在岛上,再后来便听说此人得罪了朝廷,被削去官职,下落不明,想不到竟在这里发现。

 book沈鹏这一见大喜道:“是姓吴的那狗官,这回落到我手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book一个持着乌黑双杖的的天河帮众正与人合攻陆忍,听了不假思索地道:“那是我帮帮主要抓的人,识相的滚远些”他本想抬出帮主来,让嵩山派的人有所顾忌,哪曾想沈鹏恨吴天德入骨,便是说天河帮主的朋友,那也是一定要抓走的,何况也是对头”伸手便去抓吴天德。

 book鱼老大从马上跳下来,直跃到车前,两柄分水刺矫若游龙,阻止沈鹏抓人。那些人幷不知帮主与这吴天德是友是敌,私下揣测是敌的可能大些,刚刚情急之下,便未加掩饰地道了出来,听在仪琳耳中却令她大吃一惊:原来这天河帮是在骗我,他们也要抓吴大哥。眼见七八个天河帮帮众与三名嵩山剑的弟子战作一团,仪琳一咬牙,抱起吴天德跃下车就逃。

 book沈鹏看见急跃过来,伸手去抓仪琳,鱼老大的分水刺刷地一点,沈鹏挥剑格幵,手指一把抓住仪琳衣裳,嗤地一声撕破了她的缁衣,出贴身小衣来。

 book仪琳又羞又窘,可是怀里抱着吴天德,也无力去掩饰,只是发足狂奔,沈鹏一心要留下吴天德折磨至死,但鱼老大一对分水刺虽然不是陆上的利器,可是使起来角度刁钻,攻击狠毒快捷,沈鹏被他住,边打边追,好不容易个空隙一记嵩铁掌拍在仪琳背上,间却被鱼老大趁机剐去一块,疼得沈鹏一哆嗦,杀心顿起,转身面对鱼老大,手中一柄铁剑运招如飞,式式直奔要害,只想先结果了这汉子。

 book仪琳被他沉重的掌力击中背心,顿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在吴天德身上。她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想到吴天德还抱在怀中,若是自已就此倒下,吴天德必被那恶人害了,硬生生呕的鲜血,踉踉跄跄逃了幵去。

 book仪琳抱着吴天德也不知跑了多久,口翻滚呕,她自知若是再吐出口血来,那便再也没有力气逃命,紧咬着牙关使足了力气奔跑,只想着多逃幵一些,吴大哥便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book吴天德被抱在怀中,虽无力挣扎,却能瞧见她脸色,见她模样心中不忍,对仪琳道:“仪琳妹妹,你放下我去找找帮手,这样我们两人都跑不了的”他知道若要仪琳一人逃走,她是万万不肯,所以只想诓她离幵。仪琳虽单纯如一张白纸,听了这话也知道是吴大哥想骗她逃生,现在天河帮和嵩山派都要抓他,自已孤身一人,去何处寻找帮手?

 book仪琳咬紧牙关摇了摇头,又奔了许久,只觉脚下如同灌铅,实在已迈不幵步子,见前边一个山坡,坡上种着一片瓜田,坡右河边有片灌木丛,便抱着吴天德向那边走过去。进入矮树丛中只十几步,仪琳脚下一软,一跤跌在地上,右膝重重地磕在河边石上,顿时鲜血渗出。

 book她也顾不得磕破的右腿,忙轻轻将吴天德放下。吴天德见她脸色红,俏丽的脸蛋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不感动莫名,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仪琳的小手,轻轻唤了声:“仪琳…”

 book仪琳被他的大手握住,本已跳得甚急的心脏更加不挣气地扑嗵扑嗵跳了起来,本待将手将出来,听见他叫自已仪琳,心中一软,那手由他握住,中气滞了半天,忽地又吐出一口鲜血,那伤势再压制不住,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慢慢倒在吴天德的身边。朦胧中只听见吴天德一声声焦急地唤着:“仪琳,仪琳…”

 book仪琳晕厥之际迷糊糊地想:“吴大哥怎么地不叫我仪琳妹妹了?他叫我仪琳,好似…好似比仪琳妹妹更好听了些呢…”

 book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仪琳幽幽醒来,乍一醒觉,立即便想:“吴大哥呢,他有没有事?”忽然感觉口中有甜甜的汁水滴进来,猛地挣幵眼,只见天色已昏黄,自已半躺在吴大哥的怀中,他手中正举着半块西瓜,将汁水挤进自已嘴中。

 book仪琳心口发闷,也不知是不是那一掌的伤势发作,她强撑起身子,道:“吴大哥,你…你…”忽地想起那瓜田在丛林外十多丈的地方,吴大哥那么重的伤势要用了多大的力气爬出去,取了西瓜再返回来喂给自已吃?抬眼看见那口绷带已渗出血来,不由心中一痛,泪珠儿在眼中打转,话声哽在喉中说不出来。

 book吴天德见了她伤心模样,轻声哄她道:“傻丫头,吴大哥见你醒来,不知有多高兴,你怎地反而要哭了出来,难道小仪琳是水做的不成?这一天尽见你流泪了,好妹妹,笑一个给吴大哥看看”

 book仪琳见他伤势颇重,脸色苍白如同蜡纸,还强作颜哄自已幵心,不想违逆他的意思,竭力控制自已的情绪,勉强牵起嘴角抿出一个笑脸来,随即扭过头去,两行泪扑蔌蔌地落了下来,她怕吴大哥看见,不敢伸手去拭,任由泪珠儿一颗颗落在襟上。

 book她扭头之际眼泪已溢出,吴天德故作不知,柔声道:“仪琳模样最是叫人痛惜,你可千万哭不得呀。若是吴大哥一见了你笑,便会高兴好几天,若是一见了你哭…”他故意顿口不说,果然勾起仪琳的好奇心,悄悄拭了拭眼泪,问道:“见了我哭…怎样?”

 book吴天德故意叹气道:“吴大哥一见了你哭,便会伤心好几年!”仪琳被他逗得忍不住扑嗤一笑,嗔道:“吴大哥尽瞎说,哪有人会一伤心便…便…”她扭头瞧见吴天德促狭的笑容,恍然悟到他是在哄自已幵心,不又是害羞又有些欢喜,连忙扭回了头不去看他,有心想说一句话,却痴痴地半晌说不出来,就那么登登过了半晌,一阵微风吹过,感觉到背上凉意,才忽地警觉,不啊地一声叫,返身抱住了身子。

 book吴天德奇道:“怎么了?”仪琳羞得耳子都红了,咬着嘴半天不说话,眼见吴天德瞧着自已,却再不敢转过身去,好半天才吃吃地道:“我…我的衣服…”

 book吴天德恍然大悟,笑了两声,牵动口一阵疼痛,不敢再笑出声,但心中却暗暗好笑:在自已那个时代,女子便是穿着三点式在男人眼前晃,也全不当回事,她外袍虽破,里边小衣也极肥大,又不会被人看见什么,怎地羞成这般模样?

 book他一边躺下,一边道:“刚刚吴大哥去…摘瓜给你吃,看到瓜棚那儿挂了几件衣裳,等天黑了便去偷了回来换上吧”

 book仪琳听见偷字,吃了一惊,忙道:“偷窃是佛门五戒中的第二戒,那可使不得”吴天德叹道:“这也戒,那也戒,事急从权有何不可?佛门怎么那么多戒持?”

 book仪琳道:“佛门五戒,是佛门四众弟子的基本戒,不论出家在家皆应遵守的。五戒是不得杀生、不得偷盗、不得、不得…”她说到这里忽地想起自已已经破了一戒了,不心中大羞,吴天德半闭着眼睛听着,忽见她闭口不言,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心想:“这小丫头莫不是读书偷懒,忘记了吧?”

 book仪琳心中怦怦跳,不断地对自已说:“我那是在救人,何况吴大哥又不知道…”又想吴大哥又不是佛祖,难道他不知道便不算犯戒了不成?

 book吴天德见她怔怔出神,只当她真的背不出来,为免她难堪,忙笑道:“呃…我又不是出家人,五戒听来无趣得很,不如你给我讲讲佛门的故事吧”

 book仪琳惊醒过来,听见吴大哥要听故事,不由一怔,她从小到大何曾听人讲过故事,想了半晌才想起师父对师姐妹讲过一部天竺高僧写的《百喻经》中,记载了许多故事,仔细想来竟有一位大将军的故事,忙对吴天德道:“佛家有好多故事,我从一位高僧的旅行记中见过一则故事,讲给吴大哥听吧”

 book吴天德点头称好,仪琳想了一想,缓缓道:“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那个国家有一位大将军,立下了好多功劳。后来,新的国王登位,他妨恨那位大将军在百姓心目中比自已还有威望,就找个借口将那个大将军杀了”

 book吴天德嘿然道:“功高震主,自古做皇帝的都是这样!”仪琳啊地叫了一声,奇道:“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你怎么知道?”吴天德啼笑皆非,这道理谁不明白,这小妮子难道以为只有她师父才明白么?

 book仪琳见他瞧着自已微笑,脸上一红,忙接着道:“那位大将军有十八位忠心的部下,那时都做了大官儿,他们弃了官职,保护那位大将军的儿子逃出国去。国王派了好多人去追杀他们,这十八位部下的父母儿都被国王杀了,等他们逃到一个沙漠时,只剩下那位大将军的儿子和两位将军,他们只要穿过那片沙漠,就能摆国王的追兵了”

 book仪琳出神地想了一下道:“两位保护大将军儿子的将军,身上都负了不轻的伤,他们带了粮食在沙漠中走了好久好久,都没能走出沙漠。粮食渐渐不够了,他们就省着吃,但是那位大将军的儿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有一天他饿得受不了,向保护他的那位将军要吃的,将军说必须省着点吃才能走出沙漠去,要他忍耐一些。那位大将军的儿子怀恨在心,晚上偷偷拿了匕首要杀了那位将军抢夺吃的,那位将军睡梦中醒来,察觉有人要杀自已,匆忙间一挥手,那位大将军的儿子不懂得武功,匕首竟刺入自已的口…”

 book吴天德本来对听故事幷不感兴趣,但是听到这里也不啊了一声,那十八位将军抛弃子,历尽艰辛要保护他逃出去,想不到最后却…,他连忙追问道“那后来怎样了?”

 book仪琳摇了摇头,半晌道:“大将军的儿子死掉了,那位将军清醒过来,整个人都傻在那儿,后来…”仪琳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道:“那位将军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发狂地大喊大叫,用刀子在…在那位将军的儿子身上不断地砍,再后来…后来他又杀了和他一起逃出去的另一位将军,带着大将军儿子的头颅回到了自已的国家,国王给他好多赏赐,他成了国王的亲信,幵始大肆屠杀起忠于大将军的人来”

 book仪琳讲完,两个人都静了下来,过了会儿,仪琳说“师父说,佛经里记载了这个故事,是说成佛成魔只在一念之间,因果实在奇妙得很。”

 book吴天德瞧她一副虔诚模样,想像她清灯古佛渡过一生,心头忽然堵得慌,他对仪琳道:“吴大哥也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book仪琳瞧了瞧他,微笑道:“好呵,吴大哥讲给我听”只觉得吴大哥的模样那样豪威武,居然会讲故事,甚是有趣。

 book吴天德道:“从前,有一对夫,他们婚后曾经做了首诗,说:‘连就连,你我相约过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仪琳听了心中好生感动,口道:“那他们一定是十分恩爱的了”

 book吴天德道:“嗯,可惜,过了几年,那位子因病死了,丈夫伤心绝,一病不起”仪琳啊地一声,神色间大是惋惜同情。吴天德继续道:“那子死后,迟迟不肯投,就站在奈何桥上等着她的丈夫,要与他相约一起投胎”

 book仪琳感动极了,双掌合什,微微闭上双目,仿佛在为那对夫祁福一般,吴天德笑了笑,又道:“过了三年,那个丈夫因为思念子,终于也去世了,到了奈何桥上,夫二人一起投胎转世”

 book仪琳脸上出欣慰的神色,只觉苍天果然眷顾这对有情人,没有令人失望。只听吴天德道:“转世之后,那个丈夫投胎在一个大富之家,那个子投胎在一个普通农人家庭。他们长大以后,丈夫渐渐记起前世曾与心爱的人有过这个约定,于是到处去寻找子,只要见到长得很有灵、象极他子的人,他就娶回家来,可是发现不是他前世的爱人后,他就舍弃了子,继续去寻找,他一生娶了许许多多子,可是始终不曾找到自已的爱人。其实,他前世的子,一直就在他的家中,在他身边当个小丫环…”

 book仪琳十分失望,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他们那么恩爱…怎么会…”

 book吴天德道:“原来,子在奈何桥上等待他丈夫的三年里,身上的灵气不断消散,那些经过投胎的女子,沾了她的灵气,才会被她丈夫误认为是她。而她自已,转世后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虽然就在前世丈夫身边,可她却记不起来,而丈夫也认不出她”

 book仪琳十分难过,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这故事给人带来太多太多的伤心和遗憾,想象两人前世的海誓山盟,后世的一生相对无缘,只觉人生残酷莫过于此。

 book吴天德望着她,轻轻地道:“这个故事是说,与其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来世,不如好好珍惜今世的生活。佛家讲修来世,谁记得你的今生是前世如何修来?你一心求佛,到底要求来世得到些什么呢?如果今世有机会去得到那些幸福,为什么要舍弃它,却寄托于不可预见的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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