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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只好说不等了
 正在这时,有个乞丐,似乎路过这里,站在门口向屋中探头探脑张望。乞丐长发已经垂颈,脏得打了绺,衣衫破烂不堪,骨瘦如柴,赤着脚,身上的臭气引来无数苍蝇。

 老辉见花子一个劲向他父子巴望,便轰赶他:“去、去,我们也是刚讨完饭回来的,哪里有么事把给你?”花子突然颤抖着声音叫道:“辉爷,是我沙…你不认得我了?”

 听声音倒是耳,可他哪会有人去做花子呢?老辉让丙夏停了手,二人走出门来,那花子哽咽起来:“辉爷,丙夏弟,你们…还冒认出来?”

 丙夏这时便认出来了,他惊叫道:“小陈哥!”小陈腿一软,瘫倒在了堂屋门口。父子将小陈搀进灶房里,丙夏说:“我去告诉礼红,小陈回来了。”老辉止住了他:“莫让礼红看到小陈这般模样。”

 老辉见小陈独自回来,且弄成这副样子,便知一定出了事。那么英俊强壮的伢苗,变这了这等模样,不知吃了几多苦呢。

 小陈狼虎咽吃了一大碗粥,丙夏又烧水让他洗了澡,换上了老辉的衣服,小陈这才缓过气来,也有了几分人模样。

 小陈望着老辉,刚一开口,便先自落泪了:“辉爷,游击队…还有范队长…全都…”老辉觉得晴天响起了霹雳,丙夏的心也“咚咚”跳。

 那么多人的一支队伍,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相信。老辉说:“小陈,你莫吓唬人,礼红刚生了伢儿,你可不能胡说沙!”小陈听了这话,更加泣不成声了:“范队长…你可听到了?汤队长…她…她给你生了…”

 老辉父子在小陈的哭诉中,得知了游击队惨烈悲壮的历程…小陈告别礼红,离开老辉家,便一路潜行,追赶游击队,经过龙平,到了黄梅县境内,听说游击队往东去了,便继续寻找。一个月后,他到达了安徽宿松龙感湖畔。那是一个清晨,他听到了远处的炮声,是从松梅岭方向传来的,想必那里正在战。

 于是,他穿苇,钻树丛,专找无人行走的小径赶往松梅岭。黄昏时分,声停了,他猜测战斗已经结束。夜幕降临时,他终于抵达了黄梅岭。

 然而,他看到了什么?硝烟尚未散尽,眼前一片焦土,遍地是被烧焦的无法辩认的尸体,还有豺狗放着绿光的眼睛,它们正在撕咬尸体上的焦

 小陈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这简直有如世界末日啊。他顾不得骇怕,在尸堆上翻找。他找到了未被火烧尽的大刀,上面的血迹已被烤成了焦黑色,他翻到了烧焦的挎包,里面是已被烤成炭状的干粮…

 这些不正是弟兄们的东西吗?小陈的心在往下沉,突然,他在湖汊旁,拾到了一只破布鞋,那时,他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这鞋是他送给范队长的,当然,他送的是一双。他记得那是还江山一个老嫲娌送他的,可是他穿着挤脚,就送给了范队长,礼红还为范队长作了一副鞋垫。小陈在鞋中掏着,真的掏出了那磨烂的鞋垫,但上面的针脚他认得,正是礼红绣上的“万”字!

 小陈捧着布鞋,朝遍野尸骨高喊起来:“范队长…”“噗啦啦”几只猫头鹰被他的喊声惊飞了。

 小陈跌跌撞撞摸到湖边,因绝望和劳累,他晕倒在了泥地里。醒来时,却在船舱上,一个打鱼人正照料着他。见他醒来,打鱼人松了口气,问道:“老弟,你也是游击队的?”

 小陈因不知此人底细,便说:“我是…来找游击队的…可是…”打鱼人长叹一口气:“莫提了。惨啊!”他向小陈描述了那场战斗…鬼子和伪军一共有七八百人,将游击队包围在了松梅岭下,游击队将冲上来的敌人一次次击退,其中几次是格外惨烈的搏战。

 打鱼人说,他当时就躲在山头上,看得真切,最后,游击队只剩下十几人了,但仍然顽强抗击着数十倍于己的鬼子。鬼子汉高喊着:“消灭游击队,活捉范云轩!”

 又一次冲上来,一个相貌英俊的瘦削青年,挥舞大刀,一连砍倒了五六个敌人。当军退去后,游击队只剩了六七个人,且都伤痕累累。敌人又一次进攻了,似乎想活捉他们,但是,谁也不敢相信,那几个游击队员竟抱作一团,点火自焚了。

 顷刻,战场就变成了火海,连冲上前来近他们的鬼子也都被烈焰烧死了,渔夫说,在熊熊烈火中,他听到了游击队员最后的呼喊:“抗战必胜!”

 小陈仰天长啸,惊飞了湖畔栖息的大雁。一轮冷月映在湖面上,正是龙感湖畔沙似雪,松梅岭外月如霜。小陈在龙感湖呆了几

 尽管渔夫想留下他,可小陈执意要回武,一是为了找到地下关系,寻找国军。更是要来看看汤队长,尽管将带给她一个噩耗。行到黄梅,小陈却被伪军抓住,他们只当小陈是汉,便捉了他去给日本鬼子当挑夫,小陈一直寻找机会想逃跑。

 但鬼子看押极严,他只好等待机会。这挑夫一干就是四个月,半月前,敌人将他和别的挑夫押到小池口,从那里上了船,往东行去。

 挑夫们议论说:“这怕是要把老子们弄到关东当劳工呢,那可是死路一条沙。”船行至双钟(湖口),突然一声轰响,船头被炸爆了,只听船上汉尖叫着:“不好了,船触雷了,快逃命吧!”

 “国民浔鄂布雷队打来啦!”“…”船眼见迅速下沉,伪军们纷纷跳下江去,可那些毫无人的鬼子却端起来,向挑夫们击。小陈高喊:“弟兄们,反正也是死,老子们和鬼子拼啦!”于是,大家一拥而上,尽管被打倒十几个。

 但他们终于冲了上去…船沉之前,小陈跳到江里,他奋力游上了岸。身无分文的他一路行乞,风吹雨打,回到武。他本想先去找地下关系。

 可是,当他来到地下关系家门前时,却远远看到,房前屋后,街头巷尾,有好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联想到游击队会吃那么大的亏,定然是地下关系遭到了破坏,甚至也可能已经叛变。

 好在小陈一副叫化子相,也没引起那些人的怀疑,他赶紧回转身来,见无人跟踪,才来到老辉这里…

 听罢小陈述说,大家一阵沉默,忽听灶房门口有人泣,老辉一回头,不由得心都揪了起来,他问道:“礼红,你怎么出来了?”小陈也站了起来。

 吐吐道:“汤队长…礼红姐…我…”礼红“呜”哭了起来:“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一直在门外…全听到了…他不会的…不会的…细伢儿不会没爸爸的…”说完,礼红便转身卧房,此后再无声息。

 老辉去了一趟,想安慰她,礼红却已将间壁板墙的门关上了,老辉不敢冒然进去,在门外小心着问:“礼红…你…没的事吧?”

 礼红沉默了一会儿,才应到:“辉爷,没事,您忙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老辉出来后,小陈也进去一趟,他同样是站在间壁板墙的门外,轻声说:“礼红姐,你一定要想开沙。”

 礼红回应他的却是一阵低泣,最后,丙夏也进去了,他在间壁墙门外站了好久,才怯怯地说:“礼红姐,你莫难过了…”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礼红竟轻声道:“是丙夏吗?你进来吧。”丙夏心中忐忑着,轻轻推开门。

 见礼红正坐在上,怀抱着细伢儿,双眼已经红肿,脸上泪水横。丙夏不由得心痛起来,自家的泪水也差点涌出来,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礼红拍了拍身边的:“丙夏,来,坐到姐姐身边。”

 丙夏就坐到了礼红身旁,他嗅到了礼红身上甜甜的香味,令他怦然心动。礼红望着睡的婴儿问道:“丙夏,你能相信吗?细伢儿真的没有爸爸了,他连见都没见过爸爸一眼。他爸爸说过,死也要死在我怀里的…”这么说着。

 礼红又伤心地哭了,丙夏鼻头也一酸,眼泪已了出来,可他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会哄劝人,只是说:“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说的竟是国语。

 礼红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丙夏,你走吧,姐没事了。”丙夏身子虽然站起来,却犹豫着不想离去,他担忧地看着礼红,怕她再哭,更怕她会出别的什么事。礼红说:“走吧,我没事的,去帮你爸爸干活。”

 丙夏本想再安慰礼红几句,却着实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便低着头出去了,后来,他跑到路边一棵小桑树下“呜”痛哭起来,哭得似乎比礼红还难过。

 老辉特意杀了一只,熬了一锅汤。吃晚饭时,他去招呼礼红:“礼红,出来过夜吧。”礼红回答说:“你们吃吧,我不饿,不想吃。”

 老辉隔着板墙的门哄劝几句,见她仍不出来,便摇着头出来了,小陈也起身去叫礼红,同样站在门外:“礼红姐,为了伢儿你也要吃饭嘛,莫伤了身体沙。”

 礼红回答他的是一声长长的哀叹。小陈无奈,也只好出来,他向丙夏求援道:“丙夏弟,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你去叫她。”

 于是,丙夏进去了,也是站在门外相劝道:“礼红姐,我们都等你吃饭呢,饭要凉了。”礼红轻声说:“丙夏,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

 老辉见礼红实在不愿出来,只好说:“不等了,小陈一定饿坏了,来,我们先吃吧。”大家吃了一会儿,礼红竟抱着细伢儿出来了。

 她坐到了丙夏身边,丙夏就又嗅到了那股令他心动的香味。他侧脸看着礼红坐在凳子上的大股,心里火烧火燎的。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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