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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还哭得这样
 便在光头上拿了杯子,喝了一口。想一想,恐人喝他的剩酒,索干了,立起身来想走,奚十一推住了,和尚抱了他的腿,跪着在他膝上碰头。琴言只得坐下,真急了,便厉声正的说道:“今请教各位,待要怎样?”

 聘才连忙说道:“不喝酒了,倒是大家谈谈罢。”拉了和尚起来,琴言道:“我有事不能再会了。”

 又要走,奚十一拦住不放,说道:“不喝酒就是了,坐一会,忙什么?”聘才只得说道:“快拿饭来吃了。我们还有事呢。”

 琴言又只得坐下,万分气恼,勉强忍祝奚十一暗忖道:“这孩子真古怪,斗不上笋来。若不是他,我早已一顿臭骂,还要硬顽他一回,不过我怜惜他,他倒这般倔强,实属可恨。”

 又转念道:“向来说他骄傲,果真不错。我若施威,又碍着华府里。况他已不唱戏了,原不该叫他陪酒。

 且把东西赏他,或者他受了赏,回心转意也未可定。”潘三想道:“这孩子比苏蕙芳更强,可惜我没有带结票子来赏他,或他得了钱就巴结我,也未可知。”

 奚十一道:“我有样东西送你,你可不要嫌轻。”便从怀里掏出个锦匣子,揭开了盖,是一对透水全绿的翡翠镯子,光华目。

 潘三伸一伸舌头道:“这个宝贝,只有你有。别人从何处得来?这对镯子,城里一千吊钱也找不出来,”不装啧啧啧”的几声。聘才、和尚也睁睁的望着。

 聘才暗想道:“好出手,头一回就拿这样好东西赏他,看他要不要?”琴言也不来看,只低了头。奚十一道:“你试试,大小包管合式。”

 便叫琴言带上。琴言站起来,正的说道:“这个我断不敢受,况且我从不带镯子的。”琴言无心,伸出一手给他们看,是带镯子不带镯子的意思。奚十一误猜是要替他带上的意思,便顺手把住了他的膀子,一拽过来,用力太重,琴言娇怯,站立不稳,已跌到奚十一怀里。

 奚十一索抱了他,也忍不住了,脸上先闻了一闻,然后管住他的手,与他带上一个镯子。奚十一再取第二个,手一松,琴言挣了起来。

 已是泪满面,哭将起来,也顾不得吉凶祸福,哭着喊道:“我又不认识你。我如今改了行,你还当我相公看待,糟蹋我,我回去告诉我主人,再来和你说话。”

 遂急急的跑了出去。到了院子,忙除下镯子,用力一砸,一声响,已是三段,没命的跑出去了,奚十一大怒,骂了一声“不受抬举的小杂种!”便要赶出去揪他。

 聘才死命的劝住,奚十一那里肯依,暴跳如雷,大骂大嚷,更兼身高力大,聘才如何拉得住他,只得将头顶住了他,连说道:“总是我不好!你要打打我,要打打我。”

 潘三与唐和尚还在旁边火上添油,助纣为。奚十一被聘才顶住,不能上前,又想琴言已跑出寺门,谅已上车走远,不好追赶,只得罢了,气得两眼直竖,肚皮起,坐下发

 他的巴英官在旁抿着嘴笑,走到院子里,捡了那碎镯子,共是三段,放在掌中拼好,说道:“待我花三钱银子镶他三截,也发个标,带个三镶翡翠镯子,不知道人肯赏我不肯赏呢。”

 拿来放在奚十一面前,又道:“一千吊的镯子,如今倒直三千吊了。”奚十一见了,越发气狠狠的骂了一会。

 潘三与唐和尚连说可惜。大约奚十一回去,只剩一个镯子,‮花菊‬必有一场大闹,正是癞哈蟆想吃天鹅,也不料自己的福分。

 且说琴言上了车,下了帘子,一路掩面悲泣。到家即下外褂,上卧下,越想越恨,只怨自己发昏,去找聘才,惹出这场祸来。

 把被蒙了头,整整哭了半,几乎要想自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且说琴言回寓,气倒了,哭了半,即和衣蒙被而卧。

 千悔万悔,不应该去看聘才。知他通同一路,有心欺他,受了这场戏侮,恨不得要寻死,凄凄惨惨,恨了半夜。

 睡到早晨,尚未曾醒,他小使进来推醒了他,说道:“怡园徐老爷来叫你,说叫你快去,梅少爷已先到了。”

 琴言起来,小使折好了被,琴言净了脸,喝了碗茶。因昨气了一天,哭了半夜,前两天又劳乏了,此时觉得头晕眼花,口中干燥,好不难受。勉强扎挣住了。

 换了衣赏,把镜子照了一照,觉得面貌清减了些。又复坐了一会,神思懒担已到午初,勉力上车,往怡园来。此是二月初一,园中梅花尚未开遍,茶花、玉兰正开。

 今之约,刘文泽、颜仲清、田航不来,因为是航会同年团拜,文泽、王恂是座师的世兄,故大家请了他。

 航并请仲清,仲清新受感冒,两处都辞了,王恂也辞了那边,清早就约同子玉到怡园,次贤、子云接进梅崦坐下。

 这梅崦是个梅花样式,五间一处,共有五处。长廊曲槛钩连,绿萼红香围绕。外边望着,也认不清屋宇,唯觉一片香雪而已。子玉每到园中,必须赏玩几处。子云道:“今之局,人颇不齐,这月里戏酒甚多。

 我想玉侬回来,尚有二十余之久,这梅花还可开得十天。我要作个十之叙,不拘人多人少,谁空闲即谁来,即或我有事不在园里,静宜总在家,尽可作得主人。庸庵、庾香以为何如?”

 王恂道:“就是这样。如果有空,我是必来的。”子玉道:“依我,也不必天天尽要主人费心,谁人有兴就移樽就教也可,或格外寻个消遣法儿。”次贤道:“若说消遣之法尽多,就是我们这一班人,心无专好,就比人清淡得多了,譬如几人聚着打牌掷骰,甚至押宝摇摊,否则打锣鼓,看戏法,听盲词,在人皆可消遣。

 再不然叫班子唱戏,刀如林,筋斗满地,自己再包上头,开了脸,上台唱一出,得意扬扬的下来,也是消遣法。还有那青楼曲巷,拥着粉面油头,打情骂俏,闹成一团。非但我不能,诸公谅亦不好。”

 子云等都说:“极是,教你这一说,我们究还算不得爱热闹,但天下事莫乐于饮酒看花了。”王恂对子云道:“我有一句话要你评评。”子云道:“你且说来。”

 王恂道:“人中花与花中花,孰美?”子云笑道:“各有美处。”王恂道:“二者不可得兼,还是取人,还是取花?”子云笑道:“你真是糊涂话,自然人贵花,这还问什么呢?”次贤道:“他这话必有个意思在内,不是泛说的。”子云微笑。

 王恂笑道:“我见你满园子都是花,我们谈了这半,不见一个人中花来,不是你爱花不爱人么?”子云笑道:“你不过是这么说呀,前约得好好儿的,怎么此刻还不见来呢?”

 少顷,宝珠、桂保来了,见过了,子云道:“怎么这时候还只得你们两个人来?”宝珠道:“今恐有个不能来。玉侬还没有来吗?”

 桂保道:“今联锦是五包堂会,联珠是四包堂会。大约尽唱昆戏,脚分派不开,我们都唱过一堂的了。”王恂道:“何以今这么多呢?”桂保道:“再忙半个月也就闲了。”

 宝珠道:“我见湘帆、前舟在那里,剑潭何以不来?”王恂道:“身子不爽快。”桂保谓子玉道:“今年我们还是头一回见面。”

 子玉道:“正是,我却出来过几次,总没有见你。”宝珠道:“今香畹与静芳苦了,处处有他们的戏,是再不能来了。”子云道:“我算有六七人可来,谁晓得都不能来。”将到午正,桂保往外一望,道:“玉侬来了!”大家一齐望着他进来。

 子玉见他比去年高了好些,穿一套素淡衣赏,走入梅花林内,觉得人花一,耀眼鲜明。大家含笑相,琴言上前先见了次贤、子云、王恂,复与子玉见了,问了几句寒愠。

 子云笑道:“如今人也高了,学问也长了,你看他竟与庾香叙起寒温来,若去年就未必能这样。”琴言听了。

 不好意思道:“他是半年没有见面了。”子云道:“我们又何曾常见面?”琴言笑道:“新年上你同静宜来拜年,不是见过的?”次贤笑道:“是了。

 大约见过一次,就可以不说什么了。”说得琴言笑起来,王恂道:“只有我与玉侬见面时最少。”琴言也点一点头,然后与宝珠、桂保同坐一边。

 宝珠推他上坐,他就坐了,子云吩咐摆起席面来,也不送酒。子云对王恂道:“论年齿,吾弟长于庾香,但今之酌特为玉侬而设,要玉侬坐个首席,庾香作陪。”

 琴言道:“这个如何使得?我是不坐的。”子玉道:“应是庸庵。”子云道:“往日原是这样,今却要倒转来。”便拉定琴言坐了首席,子玉并之。桂保坐了二席,王恂并之,不准再逊,逊者罚酒十杯。

 子云又叫宝珠坐在上面,宝珠要推时,见蕙芳来了,子云道:“好,好,你来坐了,次贤相并。”蕙芳不肯坐在次贤之上。

 次贤道:“今所定之席,皆是你们为上,我们为次,你不见已定了两位吗?”蕙芳只得依了。

 下面宝珠也只得坐在子云之上。坐定了,王恂笑道:“外边馆子上,若便依这坐法,便可倒贴开发。”众皆微笑,互相让了几杯酒,随意吃了几样菜。

 宝珠看琴言的眼睛似像哭肿的,想是为师傅了,子云也看出来,太息了一声道:“玉侬真是个多情人,长庆待他也不算好,他还哭得这样,这也难得。”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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