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只好退到别処
她当不成媳妇,怀不了娃娃,就算是个不男不女的二尾子,也得让她活几年哩,你说是不?”⽩⽟莲并不晓得瓣花儿被王秉汉蒙骗。
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才往察警局递了状子。猛听翠蛾说出实情,又听她讲起瓣花儿要跪着唱戏挣保银的事体,心里哪还过意得去?一串串泪珠子散掉下来,泣不成声。
翠蛾替她擦了把泪,轻声道:“俺晓得你是个实诚闺女,明⽩喽实情准得卖后悔,所以就紧着来咧!”
⽩⽟莲哭了半晌,菗搭着说:“姨呀,闹半天是俺对不住瓣儿哩,俺晓得咋办咧,明天就到察警局撤状子去!”
翠蛾笑了笑,又恨恨地说:“俺没看错你,蹲大牢的该是王秉汉这个狗⽇的,咱得想法告他哩!”
⽩⽟莲摇头摇,半晌,冷冷地从牙
里挤出一句话:“俺不告他,他也不能蹲大牢,俺要亲手弄死他,让他抵喽芒种这半死不活的命!”***
大牢里没有⽇光,乌绰绰看不清几尺远的景致。瓣花儿被带进一间捆了铁条的屋子,屋角有半片苇席,苇席上堆着些稻草。看得出,屋子是给“临时”犯人预备的。
察警刚走出大牢,耳朵底子里便响起“咣当当”关闭铁门的声音。瓣花儿心里一哀,委屈地啜泣起来。
“哎,你是哪儿来的?”半晌,瓣花儿耳边陡地炸起一个苍老、
森的女声。她吓了一跳,急忙聚眼神细看,瞅半天没见着人影。“看啥哩?在这儿!”那个声音说着。
用手敲了敲铁门。瓣花儿瞪大眼睛也看不到人,只有黑咕隆咚一片。“你多大?⼲啥的?犯啥事体?”那个声音又问。
“俺十七咧,是花家班唱大秧歌的,俺…没犯啥事体,被人坑害的!”瓣花儿怯生生地说。“坑害你啥罪名哩?”那个声音紧跟着她的话语问。“投毒杀人。”瓣花儿不情愿地说。
“嘿嘿嘿嘿,肯定是男男女女的花事体。说说,毒死的是男的还是女的,谁跟谁好咧,下的啥毒哩?”那个声音一阵怪笑,瓣花儿⾝上泛起一层
⽪疙瘩。
瓣花儿不愿意说,没有搭腔。“不愿意说?快说,俺可会法术哩,再不说就念咒语拘吕洞宾下凡咧!
晓得那些媳妇为啥缯着
脚不?那是怕他裆里那个会飞的东西哩!俺能把他拘下来往你裆里扎
针,说不说?”
那个声音
怪气地一阵嚷叫。瓣花儿不敢言语,吓得“呜”哭起来,那女人念念有词,腔调颤悠悠地在黑牢里窜腾。瓣花儿再也听不下去,吓得尖叫一声,死命捂了耳朵。
“哈哈哈…”那个声音笑得极响,憋在黑牢里放散不出,在四面墙上来回
撞。瓣花儿纵是捂紧耳朵,还是能听到那歇斯底里又痛快淋漓的笑声,不由“哇”地一声大哭。
于是,一哭一笑的响动在黑牢里扭打厮杀起来“咣当---”牢门大开,四个狱官举火把提食盒进来。
黑牢被照亮,瓣花儿惊恐地借光亮四处观看,发现离她七八步远的地方,在一间牢门的探窗里,闪着两只贼溜溜的眼珠子。
“疯婆子,你又吓唬人哩是不?”一个狱官拿火把走到那间牢房跟前“哗啷啷”打开门“扑通扑通”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疯婆子并不言语,咬牙⼲忍着跑到角落里躺下。狱官见她直
没有反应,出来锁上牢门,嘴上骂道:“你他娘就是欠揍,不打个鼻青脸肿过不了瘾。”
疯婆子在屋里嘟囔道:“你不扎
针俺咋过瘾哩?”狱官又气又笑地说:“就你这样,俺嫌你那儿脏!”疯婆子又说:“你是怕。
俺这儿长着门牙哩,咬死你个
里掰的!”另外三个狱官听着他俩一对一答,笑得前仰后合。
拿火把的狱官走到瓣花儿的铁栅栏前,打开锁头,掀开食盒,里面有两个⽩面馍馍和一小盆红烧⾁,还有一碗蛋花青菜汤。瓣花儿想起爹在⽩果树下的景致,惊恐地问:“要崩俺咧?”
他见瓣花儿吓得小嘴张开老大,急忙说:“不是不是,你来巧咧,今天俺们正好办咧一件大事体,局长犒劳的,俺们吃过咧,这是专门为你留的。”瓣花儿半信半疑地问:“为啥?”
另一个狱官不好意思地说:“为啥就不好说咧,一是俺喜
听你爹和你的大秧歌,二是俺们晓得你也有点冤枉,三是…这牢里还没来过个模样差不多的哩!”
瓣花儿听他这么一说,急忙低下头。拿火把的狱官说:“吃吧,呆会儿就凉咧!”瓣花儿真是饿急了。
顾不上羞臊,抓起⽩面馍馍大嚼起来,几个狱官一直等她吃完喝尽,将食盒收拾停当还磨蹭着不走。其中一个狱官“嘿嘿”笑着说:“小七岁红,俺们对你不错吧,请你唱段大秧歌行不?”
瓣花儿没想到他会有这要求,低了头说:“大哥,改⽇吧,俺心里不好受,唱不出嘴。”那个狱官不⾼兴地道:“那你可就辜负俺们一番好意咧!”说着。
眼珠子看了看食盒。瓣花儿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大哥,你要真的好心,让俺挪个地方吧,俺好怕哩!”
拿火把的狱官说:“怕啥?这儿就你和疯婆子,她又抓不着打不着你,惯喽就好咧。”瓣花儿失望地问:“俺要判下来,一直在这儿呆着?”拿火把的狱官道:“不在这儿在哪儿?咱定州就这一处大牢,那边是男犯,更不能去哩。”
瓣花儿哭着央求说:“几位大哥行行好,俺不求你们枉法放俺走,俺是冤枉的,俺不想在这儿蹲大牢,俺还想回家重振花家班,挣钱给芒种看病哩!
求求你们跟当官的说说,让他查查俺的冤情,行不?”几个狱官相互看看,谁也不说话。瓣花儿见几人没动心思“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
“起来,这是⼲啥?”拿火把的狱官发了话。瓣花儿依旧跪着,泪眼
离地看着他。“其实…其实俺们算啥哩?当官的
本不听俺们的,俺们也想帮你,可是…唉,这样吧,俺们也只能帮你找找最想见的人,你说,最想见谁哩?让你们偷着见一面。”
瓣花儿心里一哀,没了言语。“定州没亲人咧?”一个狱官问。“俺…俺想见师姐⽩⽟莲!”半晌,瓣花儿终于开了口。“她不是你的仇人?咋想见她?”那个拿火把的狱官问。
“俺有心里话要跟她说哩。”瓣花儿哭着说。“行,俺们找机会给你办。”拿火把的狱官说完,示意他们将食盒拿走,扭⾝出了栅栏门。几人越走越远,直到被铁门的“咣当”声关住光亮,黑牢里又恐怖起来。
瓣花儿晓得牢里的光景难熬,还没缓过神来,那个
森的声音带着怪笑又突然响起。“嘿嘿嘿嘿,想扎
针不?”***刮了一宿风,院里的杨叶落下一层。清早起来,⽩⽟莲开门见院里⻩乎乎一片,又是一阵恍惚。她特意起个大早,匆匆鼓捣饭食把芒种喂
,边往外走边用手梳拢
蓬蓬的头发。
翠蛾昨⽇里那番言语,让她一宿没合眼,耳朵底子里听着外面“呼呼”狂刮的风,觉得对不住瓣花儿,替瓣花儿哭会儿,替自己哭会儿,又替芒种哭会儿,哭了没几个来回便熬到了天亮。
宝塔胡同本是铁拐弯弯,西口朝着南街,北口冲着东街。北口离衙门不远,出来一直朝西就到。
老远,她见衙门洞外聚集了百十个年轻后生,正
哄哄地争论,看见她以后谁也不再说话,都怒目相视。
有人横⾝挡住她的去路,气势汹汹地说:“莲花⽩,又来察警局尿坏⽔是不?告诉你,俺们就是主持公道的。你告小七岁红,俺们非要把她救出来。
你有一张歪嘴嘴,俺们有半块定州城的万民折,看谁斗得了谁?打开,让她看看!”有人从一个紫花大包袱里抖出一摞纸,上面密密⿇⿇写着黑字,按着⾎红⾎红的手印。
一个瘦⾼的后生说:“你的心比
混(注:山西
泉的一种煤炭)还黑,比蝎子尾巴还毒。抢人家的男人不算,还要把她弄到大牢里,你积点
德行不?也不怕到喽
间受剐刑?”
“是哩,这俩狗男女才是上绑绳的货!”“打狗⽇的!”⽩⽟莲听着他们起哄,怕众怒难犯失手碰了肚里的娃娃,急忙向后退着说:“你们…你们别胡闹,俺是…来撤状子的!”有人不相信,继续叫道:“这会儿草
咧?
撅着庇股让韭叶⻩⽇的劲头哪去咧?快滚,不然真他娘把你光扒游街去,再往脖子上拴两只破鞋!”⽩⽟莲不能离开也不敢近前,只好退到别处,等他们一群群地往里走,远远相跟着进了黑漆漆的门洞。
察警局大门紧锁,年轻后生们围了一圈,有人用脚狠狠踹着大门,口中不⼲不净。⽩⽟莲犯了难,不晓得为啥察警局的人都没来上班,正发愁是走是等,忽见平教会的李大翟和三个穿戴讲究的先生走了过来。
“李先生---”⽩⽟莲
上去叫了一声。“你…来⼲什么?”李大翟看见她不觉一愣,半晌,不咸不淡地应了腔。“俺…晓得瓣儿冤枉咧,来撤状子。”⽩⽟莲脸红着说。
“哦?太好了。我们也为这事来的,我还特意托了平教会三位乡村教育部的主任。走,一块儿到县委员会去!”
李大翟本以为她是来催状的,听完她的话喜出望外。⽩⽟莲随他们到最北边的一排古宅,
面碰到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先生。
年轻先生看到李大翟,笑呵呵地说:“李部长,今天咋有空咧?”李大翟也笑着说:“有点闲事找孙知事,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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