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其实诸多不便
⾕靖书还懵懂不知,偷问小珏,才知事情真相,不噤给骇得心头震悚,瞧着南宮北翊的眼神便露出既憎恶,又可怜,又恐惧的复杂情绪。南宮北翊想死,这其实并不难理解。只是他却偏要用这样痛苦的法子让自己死去,让人怎能不感到可怕!
无论他是想偿还曾给⾕云起的痛苦,还是要令自己死时刻骨铭心地记着这段情,能对自己如此狠心的人,对旁人不是更为毒辣?所幸他终于死了,死人本不是件应该庆幸的事,但放在南宮北翊⾝上,就连向来温厚善良得近乎软弱的⾕靖书,也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南宮北翊面孔扭曲,五官都渗出⾎来,他尚能看见一片⾎⾊红影的眼前匍匐着两个儿子,便道:“我乃杀自,切勿迁怒寻仇。”
“⽗亲!”南宮北翊只觉两眼旁似游来大群银光闪闪的梭子鱼,只一瞬,所有影像都在眼中消失,他同时感到眼窝一阵钻心的痛,几股热流顺着面颊淌下来。
他耳中传来两个儿子的惊呼,那惊呼却也只是一下,便似被关进漆黑密封的匣子里,再也不闻,耳中只余万马奔腾般的鼓噪,万箭穿空的锐鸣,但过度的嘈杂紧随着带来死亡的寂静,他的
腹如同被无数条利齿的蛇咬噬着穿透,蜂拥着直刺心肺…
对于南宮琛和⾕靖书来说,看见一个活生生好端端的人眼球爆裂,七窍⾎流,肢体融蜡般地变形断折瘫作一滩烂泥,实在是极为可怕的经历。南宮北翊也熬不住那种痛苦,他嘶声嚎叫,不住翻滚,⾝体在自行摧毁,却又极具破坏力。
那些
窜的真气被他毫无节制地逸散在⾝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抓碎了岩石,撞飞了扑上去想帮他一把的南宮琛,竟是无人能靠近其⾝。
南宮琛经验浅薄,哪里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变故,虽被他撞得几乎没断了骨头,却还是为⽗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道:“大哥,大哥,我们求求神医,求他救救⽗亲!”
南宮玮唯有将他眼耳蒙塞,不让他看到更残酷的场景。饶是以他的绝情绝
,对南宮北翊此时的情状也是不忍直视。
但他自然不会向甘为霖求救,咬牙坚忍,双目瞪得⾎红,硬
着自己将⽗亲此时的惨状都看在眼里。甘为霖也已悚然变⾊,喃喃道:“救不了,救不了,他与⾕云起,若我能救了,是不是就万事无虞了?”
他又缓缓地摇了头摇,道:“坏的因只能生出恶的果,命即在,运何改?反是徒增多的烦恼罢了。”⾕靖书也被吓得簌簌发抖,他明⽩南宮北翊似是在用自己的痛苦向⾕云起“偿罪”只是这情状,难道就是⾕云起想要的么?
⾕云起若是活着,怕也要被他吓得闭气了,活着时被他
上已是痛苦一生,死后还要这样,难道竟要叔叔苦到下辈子去么?
这场恐怖噩梦持续的时间也并不长,半盏茶的功夫便彻底死寂下去。他们却満⾝冷汗的半晌回不过神。南宮北翊伏在地上,浑⾝软塌。他原本坐着的岩石早被碾成碎末,他全⾝的骨头几乎一寸寸断尽了。
肌⾁內脏也是被⽪肤裹着的一滩烂泥。他因那难以忍受的痛苦,将那地面抓挠蹬出一个大坑,看来倒像是给自己挖掘的坟墓,刚好将他埋在里头。
南宮玮放开捂着南宮琛眼睛耳朵的手,摸了摸他瑟缩的脑袋,看向南宮北翊那连五官也软塌下去,几乎辨识不出的尸⾝,神情冷硬如铁,硬声道:“小琛,⽗亲去了。”***“呜…”
南宮家的二少爷,其实并没有享受过⽗亲的几回关怀,然而他
子纯朴,并不将人心看得险恶莫测,就算从前没有过⽗亲的温暖,以后感受到也绝不觉得迟。
但⽗亲竟这般死去,那以后,不是完全成为空的了?南宮北翊其实还年富力強,他并没有设想过⽗亲不在了的情形,此时只觉无比的孤单害怕,尽管有大哥的怀抱,却还是止不住哀哀痛哭。
南宮玮本自以为已是⾜够冷酷无情的了,眼看⽗亲这般下场,表面虽是不露声⾊,那心头也是极度震撼。
他仍难理解⽗亲仅为区区一个⾕云起便自残至斯的举动,但眼前上演这样一场活生生的惨剧,他到底还是有了物伤其类之感,为⽗亲的死感到了痛苦和悲哀。
如果南宮北翊仅仅只是杀自,他或许还要将丧⽗之痛的怒火迁移到甘为霖与⾕靖书、南宮珏⾝上,然而南宮北翊死得实在太磨折人,既磨灭了甘为霖⾕靖书这类仇人的憎恨之情,也消去了他
中熊熊增长的野心。
南宮玮那样冷着面⾊看了尸体半晌,终于踏上前去,一把扯下宽大的外⾐盖下去,才再蹲下⾝,用外⾐将南宮北翊尸⾝裹好了,小心地抱起来,⾕靖书只能呆看着,却不知道说什么,也是觉得自己此时什么也不当说。
南宮玮也没有看向他们,径直走回南宮琛⾝边,还是那样冷酷的声调,道:“走吧。”南宮琛反有些茫然,看看他和他怀南中宮北翊的尸⾝,又忍不住望向⾕靖书,道:“⽗亲和⾕前辈…”
南宮玮薄怒地道:“⽗亲连命也为他偿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可⽗亲不是想…”想与⾕云起“在一起”?他的话没有说出来。
南宮玮又怎么不明⽩,却冷笑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放心将⽗亲留在此处?⽗亲向来英明,死前一时糊涂,过后却自然懂得的。还是趁着那小野种没将我们拦下杀了之前,赶回去将⽗亲好生安葬才是道理。”
南宮琛也无话可说,他多半也料得那⾕靖书不会同意,只有哀伤地最后望了⾕靖书两人一眼,极想跟他们再说说话,但现实已令他们不得不势成⽔火,而大哥难得肯退让,他却也不愿再惹起什么波澜,免得大哥吃亏了。
他们兄弟二人护着南宮北翊的尸体,沿着来时的路离去。⾕靖书既不阻止,南宮珏便也不理他们,甘为霖更不多话,三人便目送着他们消失在门后,又才回过头来,面面相看。
⾕靖书被甘为霖看了两眼,猛记起⾕云起尸⾝尚未⼊土为安,慌得忙转⾝去看,又六神无主地道:“这却需要下山去买一副棺材…那香烛纸钱,花圈鞭炮…”
甘为霖忽然开口,道:“将他送出去吧。”⾕靖书一怔,回头道:“什、什么?”甘为霖道:“他由后山来此,那意即将自己视为天门叛徒,自行驱出门墙。
来此谢罪,却只提将雁回两人迁葬过来,并没有将自己列于祖坟之意。“⾕靖书心中一酸,泪不噤涌出,道:“叔叔也是被迫,他虽看不开,我们却不必…”
甘为霖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将目光移到⾕云起尸⾝上,道:“他是这样想,你若违了他的心意,反是叫他不得安宁。”
那⾕云起本就是个自责自省的
子,甘为霖说的倒是道理,⾕靖书虽是不忍,念及⾕云起那执拗的脾
,也只有点头同意,抱起⾕云起尸⾝,也沿路回去,南宮珏自然跟着。
甘为霖亦没在其中多呆,连随出来,⾕靖书举目四望,不晓得在何处安葬⾕云起才是合适,而南宮玮两兄弟早不见了踪影。甘为霖将那机关重整理回原貌,看出⾕靖书的茫然无措,先前的冷漠倒消了不少,指点他道:“他虽自觉亏心,不进祖坟,葬在天门山上却并不为过。
此地偏远,许多物事不及备办,他又⾝亡了有段时⽇,等不得了,就是简单一些也无妨。”⾕靖书忙向他道谢,他连话也不想要多说的,只摇了头摇,回望那小庙一眼,似是⾝心俱疲了。
南宮珏默默跟了他们半天,也不知在思量什么,此刻骋目山野,那盛夏将尽的
秀木満眼都是,他忽然思量清楚,朗声道:“靖书,你将叔叔葬在这里,又有你家祖先的坟冢在,这里不就是你的家么?”
“这…”⾕靖书还记得甘为霖的话,他虽舍不下⾕云起与⽗⺟,但与小珏相守终⾝,却是没资格也没脸面来继承天门的一切。南宮珏也绝非会对天门感趣兴的人,大约是兴之所至,便突然问了一问。⾕靖书正要否认,甘为霖却突然道:“你们要住在这里,那也由得你们。”
⾕靖书一呆,讷讷道:“我这样…不、不是不能…”甘为霖漠然地道:“天门已无后嗣,本是无主之地。”
⾕靖书心头一震,还没说话,南宮珏已竖起眉⽑道:“谁说的,靖书不是天门后人么?此地之主,当然就是靖书!”甘为霖连与他分辩的意思也没有了。
索然地道:“你想怎样便怎样好了,百年之后,总归是一片尘土。”南宮珏冷不防被他这话堵在心头,抬眼去看⾕靖书,又看到⾕靖书抱着的⾕云起的尸⾝,眼中也不噤现出一些茫然神情。
“死亡”在他眼前上演过许多次,他却还没有将之与⾕靖书,与自⾝联系起来,此时被甘为霖一语点破,纵使是曾強横地要求⾕靖书“不准变老”的他,也知道此事再不可能胡搅蛮
便能扭转局势,一时竟露出了沮丧的神气,道:“靖书…”
⾕靖书见他无精打采的,心里可疼惜得很,忙安慰道:“傻小珏,此处人烟稀少,其实诸多不便,住着并不太好。”南宮珏嘟着嘴道:“若到别的地方去,我又怎么知道南宮家还有没有人来打这里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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