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不恨自己了
甘为霖看着却面无表情,他见⾕靖书亦是心软,目光便似无声的叹息,掠过他重回南宮北翊⾝上,话语仍旧清醒冰冷得如同结了一层霜:“你若是懂得他的好,又何须走到如此地步!
你活在这幻想中,落在他人眼中看似可怜,其实你自己何尝感觉得到一丝痛苦?爱一个人,如果连为他承受一些痛苦也做不到,是不是这痛苦太大,你便爱不了他了?”
另四个清醒着的小辈不噤一震,双双向对方看去,心中便在思量:他死了,我是不是因为这份痛苦,便宁愿疯疯癫癫活在幻想里,也不愿清醒着承受这份痛苦,并爱那个已经死了的他?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是南宮珏的症结,他愣愣地望着⾕靖书,眼见着书生脉脉的眸光很快变为坚定与执着,又瞟了一眼失魂落魄地搂着⾕云起尸体的南宮北翊,再看那关系不正常到早被他们俩晚上偷偷讨论过确定过了的大哥二哥,蓦地一捏拳头,毅然将⾕靖书揽在怀里,道:“靖书,我想好了!
我虽然不要你死,不要你老,不要你不漂亮,但倘若你真的死了,老了丑了,我也还是喜
你,比以前还要更喜
!”
⾕靖书忽然被他这么宣言一番,意料之外又是心安之中,虽轻“啊”了一声,口中却极其自然地脫口而出道:“我也是。”南宮琛不噤羡慕地偷瞄了他们一眼,哪知他此刻的表情神态全落在南宮玮的眼中。
这位大哥本来心眼儿就窄,对着二弟就更是蛮不讲理了,加上此刻跟南宮珏关系正搞的僵硬,那心里的不満立时就熊熊地燃烧起来,一探手,捏着二弟下巴将他脸儿掰正,抬起来面对着自己,
森森地道:“小琛,你看他们做什么?”
南宮琛被他动作实打实地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偷瞄其他人的反应,见没人注意自己,才簌簌发抖地小声道:“我、我…听小珏说的蛮好…”南宮玮咬牙切齿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那小子已不是我们三弟,你还要将他当做亲弟弟来看,只有吃大亏的!”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可中指无名指已不断在南宮琛喉结上捏来
去,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南宮琛知道自己
羡小珏的自由自在只是奢望,也并没有为难大哥的意思,但他就是没说出来,也要被南宮玮找出碴儿来教训一番,着实是可怜。
南宮琛知他心思,只是向来并非伶牙俐齿之人,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来为自己辩解,只低声道:“大哥切莫如此。小珏…小珏一心回护那⾕靖书,却也并没有一意要同我们为难的意思,不是么?”
他从大局上来劝说南宮玮,本意自是是好的,无奈那南宮玮其实并非不明⽩这一节,想听的也不是他这种话,被他一说反而眉⽑一竖,冷冷道:“他要对付⽗亲,这若不是与我们为难,那是与谁为难?”
南宮琛一怔,意识到不妙,才要试图不动声⾊地从他手里逃脫出去,那南宮玮另一条手臂已经牢牢箍住他的
⾝,威吓似的俯视下去,道:“难不成小琛你…
认为⽗亲怎么样与我们无关?这等大逆不道的不孝念头,是谁教会你的,莫非是大哥近来惩罚的力度不够,所以你愈发反上天去了?”
“大、大哥…”不管时间地点还是內容都不适合啊现在不是正剑拔弩张地紧张着么?南宮琛简直手⾜无措,眼看着大哥面容俯低,离自己越来越近,虽然恐惧那即将落到自己脸上的吻亲或咬啮,害怕这幕场景给其他几人看见,偏生却是一动也不动
动。因为若是表现出躲闪的意图,只会惹得南宮玮更加狂
大发,不可收拾了。
南宮玮狞笑着的嘴
终于在他耳旁停下,这喜怒无常的南宮家嫡长子轻声地道:“不过你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小珏只为⾕靖书和他那叔叔出头,我们倒犯不着非要与他成为对头。”
他总算还记得自己两人在此时此地的处境,悬崖勒马地回过了神。南宮琛感
涕零,连连点头。
不过话却不敢再多说半句了,他是有心想与南宮珏⾕靖书
好,听了南宮珏的那番话,可也想不出能对他说什么才对。南宮玮既然想通了,由他来想办法当然再好不过,至少一些再厚颜无聇的话这南宮玮也能若无其事地说出来。
不等他们行动,那甘为霖一双眼只厌烦地盯着南宮北翊,看他仍沉浸在自己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更兼一直抱着⾕云起的尸⾝亲狎亵渎,那冷静的双眸中终于也庒抑不下一股冰冷的怒气,自语道:“这样就让你満⾜了,⾼兴了,开心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他也不理在场另外四人的反应,自己蓦地一扬袖子,不知何时挟在指尖的数
银针破空飞出,直袭南宮北翊而去。南宮北翊抱着⾕云起一旋⾝正要闪避,甘为霖早飞步踏前,霹雳也似一声暴喝:“你又要拿他做挡箭牌么!”
双手疾挥,银芒雨一样袭下,那南宮北翊被他猛喝震住,竟是呆在当场一动不动“嗤嗤”几声给银针刺⼊手臂腿脚⽳道,四肢力气尽失,这回连⾕云起也抱不住,只能任由他从自己酸软垂下的双臂中滑落,正好被惊呼着扑上来的⾕靖书接在怀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移动半寸。
而南宮玮南宮琛,却又陷⼊与南宮珏争斗的困境中,一时无法脫⾝。***就在这时,甘为霖弓⾝落在南宮北翊面前,指间银针
闪烁,毫不留情地刺⼊南宮北翊正自茫然无措的脸孔⽳位,霎时间便揷了七八
。
南宮北翊嘶吼一声,似是痛苦难耐,又似为没能抱住⾕云起恼怒。甘为霖不为所动,双手不停,手起针落,片刻间将他一个脑袋揷得如同刺猬一般,亮晃晃的全是银针。他嘶吼未毕,脸上神⾊已不由自主地回转了些许清明,目光恋恋地落在那被⾕靖书接在怀里的⾕云起⾝上,眼里也终于露出一丝了然的悲恸之⾊,他哑声再道一声:“云起!”
这回却再说不出那些自欺欺人的话,只能够哽在喉头,倏地流下两行泪来。⾕靖书将⾕云起搂在怀里,触及到他冰冷柔软到失去了弹
的⾁体肌肤,对于这位本应是他留在这世上唯一⾎亲的死亡这才感受真切,也才更深刻地意识到亲人的“死”意味着什么。
──所有的感情都被斩断,所有的行为都无法传达,你不知道他如今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景象,而他,可能彻底地忘记了你,忘记了这世上所有的人、事、情,永远地抛开这些,不顾而去。
他会不会孤独,会不会感到寒冷?他知不知道有人关心他,想要好好对待他,保护他?可是他已经死了。
人世的一切与他毫无瓜葛,所以南宮北翊对他进行那般无礼的侮辱也好,⾕靖书在他肩上失声痛哭也好,他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了…却不觉得与自己有关,而南宮北翊,却还用那种痴恋的,热炽的,痛苦中含着奇异的癫狂的期冀的眼神望着他。⾕靖书痛哭过后,对于南宮北翊似要将⾕云起⾝躯烧的熔化的目光便深恶痛绝,急忙脫下自己的⾐服将他裹住,一边揩着眼泪,一边怒视着南宮北翊,泣⾎地斥道:“你…是你害死了他!你爱一个人,便要害他家破人亡,害他走投无路,害他生不如死,就连死也不放过!
你让叔叔…让叔叔从遇见你,便没有一天好过,你这个混账,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死!”南宮北翊面孔一阵扭曲,嘶哑地道:“我没有害他,我没有要害他!我想要救他的,我要让他开心地过完下半辈子,我不想让他死,不想!”
“他已经死了。”比起⾕靖书声嘶力竭的控诉,反是这平静的事实陈述令南宮北翊面⾊惨⽩,几
吐⾎。他目光转到冷冷看着自己的甘为霖⾝上,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瞟见了南宮玮在场,那聪敏的头脑仍旧反应迅速,脫口道:“甘为霖?”
甘为霖闭口不言,他一直没有承认自己的⾝份,虽则来到天门后的言语行止,已将他实真⾝份表露无遗。
南宮北翊顿时露出既想笑,又想哭的表情,道:“你是甘为霖,听说你医术⾼明,我特地…特地请你来为云起诊治…”他到底没忍住,到这句话竟也失声痛哭起来。
连道“我错了,我错了!云起,我原来一直都错了!从前总要违逆你的心意是错的,如今…如今连听从你的想法,竟也大错特错!这错误源在我们相见之时便已注定,注定我到头来,无论怎样都是徒劳!”
如不相见,当不相恋,更无相厌,然而南宮北翊的生命中缺了⾕云起,便大半个都被挖空了一般,简直连思维也不能了,⾕云起的生命中没有南宮北翊,那却…南宮北翊的心立时又在菗搐滴⾎。他并非想象不出⾕云起全不认识自己时的样子,只是他怎么也不想承认,⾕云起没有他。
或许会快乐很多,幸福很多。明知道会让他痛苦让他难受,却还是不舍得放手,他永远都是自私的,永远不肯将自己排除在⾕云起的生命之外,以换来⾕云起的一生幸福安康。
所以,⾕云起便连生命也一并舍弃了,只为不再为他所困,被他纠
么?南宮北翊头一次想到这一点,想到⾕云起的漠然,想到⾕云起是真的不爱自己,不恨自己了,想到自己的言语举止,在他眼中恍如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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