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再是好看
南宮北翊专注地看着他,见他回过神,便露出欣慰的神⾊。⾕云起呆望着他,竟似有些恍惚
蒙,道:“南宮…”
他声音微弱,气息更是幽微短促得很,这一声叫得南宮北翊不期然又一阵心旌魄动,只觉他明明已毫无余力,却还要唤一声自己名字,那到底是什么意图虽不明⽩,却怎能不去珍惜?
因此连忙应声,又道:“云起,你忍耐着点,我们已到了这宝蔵门前,立即便可以出去了。”⾕云起两眼发愣地眩晕了好一会儿,才又醒过神来,往⽟阶处瞟了一眼,虚弱地道:“开门。”
“怎么开?”“你…”⾕云起強咽下一口梗塞的气息,道“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南宮北翊一路上都听从他的吩咐,自觉应已取得他的信任,怎料他还要提醒一遍,不由苦笑道:“云起便这么不相信我?”
⾕云起目光定在他脸上,那目光看得南宮北翊老脸一热,不自在极了,⾕云起望着他,道:“站到那块黑玛瑙石上,运劲使千斤坠稳立不动。”南宮北翊刚才说了那样的话。
此刻只为重获他的信赖,毫不犹豫地道:“好。”往那形似九宮格的地面一看,黑⾊玛瑙的那块地面恰在正央中。他举步便行,更不迟疑。⾕云起再度说道:“站稳莫动。”南宮北翊一站到那方黑石上,浑⾝就不由有些泛凉,只觉四览无余,周围连个遮挡闪避的东西也没有。
刚才从机关丛中过来,心里难免有些
影,但他既豪气⼲云地叫⾕云起相信自己,又自称一切全都听⾕云起的吩咐。
此刻便不能反悔,当下气沈丹田,果真将那扎稳下盘的千斤坠使将出来,他一⾝功夫从未放下,比起二十多年前只有更精进的,那脚下一经站定,几可裂石穿地。
那玛瑙石硬坚无匹,他脚下的力气自然化作往下的庒力,立时便听脚下“喀嚓”一响,方石蓦地下沉数寸。他站得稳当,⾝形岿然不动,然而四围刹那间机簧开启之声不绝于耳,既有石门分开之轰然闷响,亦有弩箭
之嗖嗖风声。
南宮北翊耳听风声,已瞬间辨明那弩箭竟是四面八方密密的几排
错
来,所指中心赫然便是他所站的地方。
那左右不过三尺距离,机簧弹动強劲迅疾,南宮北翊脑中念头电闪而过,一⾝凉意霎时化作遍体冷汗,简直连考虑的时间也没有,灌注在腿双上的劲力猛地回收,双手向上一扬先将⾕云起抛向室顶,自己同时旋⾝发掌,袍袖
,两股強劲力道卷向右侧袭来的弩箭并纵⾝向右掠去。
弩箭急劲,本是难撄其锋,但他全力施为,那些弩箭全被卷飞出去。他脚在右侧青⽟方石上一点,即刻斜向后上方倒纵而回,却是要去接回被抛上半空的⾕云起。谁知他脚才沾上那青⽟石,四下再次一阵“簌簌”轻响。
他悚然一惊,那声音既细微又密集,极难判断来处,但翡翠盏中明珠光芒还在,一瞥眼之间便瞧见是头顶缕缕蓝光闪烁,竟是从室顶上启开了数个孔洞,降下比舂雨还要密集的淬毒细针。南宮北翊无暇深思,但经验所在,反应迅捷,倒纵回去时双手一反,已将外⾐滑脫下来
予右手,內劲猛透,那⾐衫霎时铺展硬坚有如铁⽪,罩在了他与⾕云起的头顶。
同时左手探出,抓向跌落下去的⾕云起。他分心两用,那手底功夫不免受些影响,左手一把捞着了⾕云起的⾐衫,却是裂帛一声,⾐料撕裂,⾕云起兀自“砰”地一声跌落地上,一霎时痛得整个人都在菗搐。
南宮北翊慌忙收势落下,道:“云起!”⾕云起哑声道:“门!”“什…”挥手将裹満毒针的⾐衫扔开,南宮北翊俯⾝弯
一把将他扯起来。
本来动作不至于这么耝鲁,然⾕云起提示得太过及时,他晃眼便瞧见那本来打开的两扇大门又正机簧“扎扎”响动地向中间合拢而去。他知道事情紧急,再也顾不得细枝末节,拉起⾕云起往怀里一搂,便纵⾝一跃,疾
向门口。
九级⽟阶,一时竟难如登天之梯。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南宮北翊这接连几下子动作,几乎将全⾝的气力也都用尽,才堪堪在双门闭合之前抢⼊门內,哪有空去看这传说中的宝库到底什么样子,
息未定便急忙低下头去看怀中人的情状。
⾕云起脑袋勾着,抵在他
口,浑⾝上下好歹并未见着⾎迹。南宮北翊将他放开了一些,腾出一只手将他脸抬起来,道:“云起。”他只觉自己受骗,语声便有些冷硬严厉,只碍于⾕云起⾝体,才没有直接出口怒责罢了。
⾕云起眼眸微阖,
角依稀挂着一丝苦笑,却没有应他。南宮北翊忍了片刻,终于庒住
烈情绪,艰难地开口道:“你…便是这般恨我,却也不必…不必搭上自己。”
⾕云起仍不说话,睫⽑颤动,反而将眼闭紧了,南宮北翊见他默认,心里固然是气恨难平,却又知道自己
本无从责怪于他。⾕云起在他那里受过的一切屈辱磨折,换做任何一个人,怕都有那与他同归于尽的念头。
但愈是如此,他便愈是心头郁郁,饶是眼前満是珠光宝气的璀璨光芒,也全然无心欣赏,忍气呑声了好一会儿,方才勉強咽下那口气,将声音放软了些,低头检视着他的⾝体,道:“我没听你的话,将你摔了一跤,是否痛得很?”
一面说,一面在他方才着地的部位轻轻按
,给他缓解痛楚。⾕云起忽然冷笑地道:“我存心杀你,你何用再管我痛不痛?”
南宮北翊一怔,觉出他似乎言外有话,而那些自我表功的“你对我再怎样不好,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的话更是说不出口来,一时口拙⾆讷,只道:“这…你也是…也是情理之中…“至于说到⾕云起为何会起那与他同归于尽之心,他更不能不含混了事。
***南宮北翊一怔,觉出他似有弦外之音,那种自我表功的“你对我再不好,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的话当然便说不出口,一时口拙⾆讷,只道:“这…你也是…情理之中,无可厚非…”
但对于⾕云起为何会起那与他同归于尽之心,他却不能不含混糊弄过去,以免反弄得自己尴尬。
⾕云起却对他这番支支吾吾的解释毫无趣兴,面⾊重归漠然,苍⽩的脸孔再被室內那些珠宝的冷光一照,更是惨淡得令人心灰。南宮北翊从他惨⽩如纸的脸上,才看到这満室珠⽟的流光溢彩。他忍不住凑近那冷漠憔悴的容颜,道:“云起!”
⾕云起并不理会,也没有闪避,只当他如无物。这却比被厌憎更叫南宮北翊挫败,他亲近的仿佛是一块岩石,连一个有意义的眼神也不会给他,叫他那挨近的嘴
却怎么也亲不下去,只得咳嗽一声,勉強转了话题,扫一眼四周,道:“我们已经进来,该怎么出去,你告诉我吧。”
他背后的两扇大门已经关紧,而眼前的天门秘宝,颇异于普通密室宝蔵,但见⽟凳翡翠冷,珠帘琉璃光。各样什物器具俱都摆放齐整,恍如⽔晶龙宮。更可趣者凳上或站尺来⾼⽩⽟观音,或卧巴掌大牙雕醉仙,博带扶风,广袖流云。
坐卧不拘何处,有斜倚桌腿的翠⽟⽩菜,盛于金碗的紫晶葡萄,莲瓣碟放不下大硕碧⽟瓜,矮几边滚落连枝带叶鲜蟠桃。室分里外,一件件器物放得恰当,流光溢彩得耀人眼目,却反将它们各自衬得相得益彰,没有半分的庸俗之气。
南宮北翊尽管是说了对这些宝蔵不再起心思,却还是看得⼊神,不由抬脚起来,梦游般地走向这豪奢宝库深处,直到触及进去里面的珠帘,他才又恍然回神,低头瞧向怀中的⾕云起,只觉他面⾊更甚于任何时候的憔悴,噤不住胆战心惊,催问道:“云起,出去的门户在哪里?”
珠帘琮琮跳动,清脆悦耳。⾕云起面⾊难看,精神却平和了许多,仿佛一条游鱼终于回到他
悉的⽔里,虽没有如南宮北翊那般细打量周围陈设,却是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疲软地掀开眼盖,那眼中甚至还有些异彩光华,只是却答非所问,语声梦幻地道:“好看么?”“…好看。”南宮北翊实在无法说出违心之言。
何况⾕云起眼中的光彩多半是为此处而喜悦,他更不能拂了他的好心情,但顿了一顿,终于接道“再是好看,我们也须先出去。”⾕云起目光总算再回到他脸上,开口,依然是答非所问,又道:“你喜
么?”
南宮北翊喉咙一噎,无可奈何地道:“好看的东西,自然谁都喜
的。云起也喜
的,不是么?”
他不单是不能违心,更要紧的,是不能再骗⾕云起一个字。⾕云起也不知有没有感受到他这份诚意,目光幽然地不知思绪飘向了哪里,仿佛那些东西都与自己无关似的,喃喃道:“都是你的了。”
“我…”不要?…南宮北翊脫口
出的话竟没舍得出口,用力到⾝躯发颤,甚至令眼前珠帘又铮铮跳动起来,他艰难地换了话题,仓皇的败兵走卒也似,道:“云起,我们先出去吧。”说着咬牙穿过珠帘,往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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