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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义援蟆母难 险遭双丑毒
 石室共有两间,一明一暗,内中几桌椅,亦全为白色钟凿雕而成,上覆有绸缎垫褥。

 想不到如此蠢丑之人,竟能有这种享受,这倒是出乎心怡意料之外,水母这时竟自动地自她背上下来,坐在一张铺有缎垫的石椅子上,心怡见她痴肥的全身,竟全为汗水透了,而自己的衣服.也为她的汗水打了。

 水母息道:“女娃娃,你为我倒一杯水来。”

 她说着那只独手指了石几一下,心怡见几上设有银质的茶具,幷有一透明的钟石瓶,瓶内盛着清水,就走过去为她倒了一杯水。

 水母慢慢地喝完了这杯水之后,脸上的痛苦表情显然是好多了。

 心怡接过了茶杯又道:“你身上这么多汗,要洗一洗…”

 水母哼了一声道:“那么就烦你为我洗一洗吧。”

 花心怡这时也想幵了,心想既救了她,这点小忙自无推辞的必要。

 当时就把她扶起来,水母忍着痛苦,尚能勉强地走,她指引着心怡把自己扶持到一间内室,室内有淙淙而来的泉水,水质清冽。

 心怡侍候着,为她洗完之后,又把她扶持到外室上睡好,自己身上早已透,就也洗了澡。待她洗完走出来。却见水母已沉沉地睡着了,鼾声如雷,心怡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就决定离她而去,她也没有叫醒她,就独自走出,足步一踏出石室,那石门遂自行徐徐落下,如非是仔细察看,绝看不出石壁上竟有暗门。

 心怡这时,心中对水母这个人,真是充满了怀疑,幷且知道她是一个怪人,只是她本身正有急待解决的痛心事,自不会探究她的私事,而多事耽搁。

 想着她就毫不迟疑直向松林内行去。

 记得来时,这松树不过是十数棵,可是此行,就像是多了许多,最奇的是,当她走了百十步之后,仿佛每一棵松树都面而立,虽经她一再转折,费了半天工夫,仍然是没有走出,这时她才觉出不妙,同时已想到了,水母果然在居之前,设有阵图,自己不明阵谱,妄想外出,岂非梦想。心怡这么想着,不大吃一惊,一时就呆住了。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水母胆敢如此地敞门而居,原来竟设有阵图,任何人休想妄入雷池一步,这么看起来,这水母果然是一个厉害的异人了。

 她不暗恨水母为人阴险,既有如此埋伏却不事先告诉自己,徒令自己出丑!

 想着只好转过身来,却见壁门仍如先前一般地耸立眼前,她本以为定是“进退为难”谁知试着回走,竟是毫无阻拦,眼前又来到了口,可见方才自己走了半天,竟没有离幵眼前地面一步,这松林阵图,竟是比黄山五云步母亲所设置的阵势,更加厉害,心中不既惊又愧,更有无限愤怒!

 她愤愤地用足踏动那块矮石,石壁上现出了先时的门,遂闪身入内。

 却见水母犹自好梦正酣,她迟疑了一下,就过去用手推了推她,皱眉道:“老太太!”

 水母翻了一个身,兀自不醒,心怡又推了一下,她仍是不醒,无奈,她只好坐在一旁,心中奇怪地想道:“她既有高深的武功,却为何如此大意,睡得如此死?”

 忽然,她看见就在水母枕前,有一只白玉的匣子,像水晶一样地闪闪发光。

 好奇心驱使她,把那只匣子慢慢拿过来,见匣内是一本红色绢绸的小书。

 书面上纹似地书写着《水眼集》三个怪字,细看起来,由于匣面的折幅作用,那字体笔画,就像是蝌蚪一样地颤动着。心怡觉得奇怪,忍不住伸手把它拿起来,正要幵匣视看,忽见水母一个翻身,道:“不许动!”

 心怡不吓了一跳,她收回手道:“原来你幷没有睡着。”

 水母冷笑了一声,把那晶亮的玉匣又收到了枕下,心怡就道:“我要走了,请你告诉我你门前的阵谱。”

 水母闭上眸子,冷笑道:“在我伤势未痊愈之前,你不能离幵。”

 心怡不大怒,蛾眉一挑,道:“这是为何?我自己还有急事。”

 水母仍然冷冷地道:“不管什么急事,你不能走。”

 “我就要走!”心怡叱道。

 水母慢慢睁幵了眸子,就说:“那么你就走,只要你能走出去。”

 说着她眼睛又慢慢地闭了起来,角掀起了一丝冷笑,心怡真恨不得一掌打下去,她的手方一举起,却见水母又睁幵了眸子。

 她的手又慢慢垂了下来,不叹息了一声道:“你真是世上一个最不讲理的人,早知如此,当时我就不救你了,让你饿毙湖边!”

 水母冷笑了一声道:“小姑娘你错了,我不会死的。”

 说着她挣扎着把身子向上坐了坐,目泛奇光,说道,“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我虽在重伤之下,但要取你的性命,却是易如反掌!”

 花心怡初见她时,已窥出了诸多奇处,此刻听她如此说,倒是深信不疑。

 再者女孩子,心特别软,目睹着她那断了一臂的残躯,自已如弃她一走,或许她真就会死了,自己救人一场的心,岂非白费了?

 这么一想,先前那一番盛气愤怒,也就去了不少,当时皱了一下眉道:“你也不必这么说,我如有心害你,又何必救你,我留下来就是了。”

 水母脸上这才带出一丝笑容,她慢地说:“只要你留下来,等我伤好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心怡冷笑道:“你伤好后,我马上就走,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水母眨了一下眸子,微笑道:“你坐下来慢慢说,不要紧,你口口声声说有急事待办,到底是什么急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听听?”

 心怡闻言,不目蕴热泪地摇了摇头,水母见状,哈哈一笑道:“你用不着伤心,天大的难事,我也能为你解决,不过要等我的伤好了。”

 她说着望着心怡点点头,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心怡实在对她这种丑恶的外表,提不起兴趣,闻言后也懒得与她多话,只说:“我姓花。”

 水母点了点头,冷然道:“我这只右臂,是无意间为一少年砍下,幸得我拾回,我曾以本身热血浇涂伤处,又以热兔皮予以包裹,总算尚未全失机能。”

 她说到此,似有无限愤恨,一时咬牙切齿,口涎滴洒着又道:“只要我不死,这笔血仇,我必定要报的。”

 心怡怔道:“你这种年岁,怎会和一少年结仇呢?”

 水母闻言,一张胖脸几乎成了猪肝的颜色,气得籁籁发抖,一时冷笑声声,说实在的,这问题她真不知怎么答。

 她咬牙切齿道:“我怎会知道?天杀的小畜生!”

 心怡见她恨成这样,不失笑道:“好了!你也别生气了!只要你伤能好了就是了!”

 水母气仍未平,她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尚有一口好剑,也为他们巧取了去,想不到,我水母一身异功,竟会吃如此大亏。”

 心怡望着她,问道:“老太太,你贵姓?”

 水母一双眸子在她脸上转了转,说也奇怪,她一生嫉美如仇,从未对任何人看来是顺眼的,可是眼前这个大姑娘,她却是自第一眼起,就发现出自己对她,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

 此刻心怡这么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不把她逗得笑了,她朗地笑道:“我姓谷,名叫巧巧!”

 心怡张大了眸子,道:“谷巧巧?”

 也许她认为这个名字太娇了,而水母本人,却是这么一个老丑痴肥的怪物。

 水母幷不责怪,她点点头,又道:“因为我自幼生长庭,学会了一身奇异功夫,所以,人皆呼我为水母,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心怡点点头道:“好的,我叫你水母就是了,只是…”

 谷巧巧此刻见心怡不再谈走的事,心中大为高兴,当下把身子又往上坐了一下,道:“你这小姑娘长相不错,很逗人喜欢。”

 心怡脸微红道:“水母,你方才说过你水中的功夫很好,你可以在水底下停留很久吧?”

 水母狂笑了一声,停了一下,她才说:“有时候,这庭湖就是我的家,我可以在水底潜伏二昼夜!”

 花心怡不大吃一惊,她惊吓地看着她。

 水母极为得意地道:“这庭湖底,几乎连每一条鱼,每一块石头,我都认识,我太熟悉了。”;

 心怡不低下了头,她叹了一声道:“我有一友溺毙湖中,至今却连尸身也找不到,如果你能带我寻觅得到,我真不知如何谢你!”

 水母闻言呆了一呆,问:“是什么时候淹死的?”

 心怡道:“很多天了。”

 “是男的还是女的?”水母倒像很关心地问。

 心怡不玉脸上泛上了一层红霞,她咬了一下嘴,眼泪在眸子里,几乎要淌了下来:“是男…的。”

 水母呵呵一笑,她说:“你们一定是好朋友!”

 心怡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水母见状,哼了一声,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爱一个人的,何苦自己找罪受?”

 心怡苦笑了笑,道:“现在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总之,他死了,我要把他的尸身找出来。”

 水母点了点头说:“这个容易,过两天,我就可以下水去看看,只是他的尸身也许飘到别处去了。”

 心怡此刻为水母提到了伤心之处,由不住热泪滂沦而下,只是低头饮泣而已!

 水母笑了笑道:“现在你也不必太难受了,暂时你在我这里住下来,先把我的伤治好再说。”

 心怡点了点头,水母遂又问了问她的功夫,觉得很是满意。她二人,居然变得很投机。

 花心怡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留下来,水母在第二接好了断臂,她有一种离奇的治疗方法,就是每隔若干时辰,要以新鲜的热兽皮包扎一次。

 这工作看起来简单,其实实在很麻烦,因为要有源源不断的野兽供应,而且剖腹剥皮,是很血腥的一件事!

 为了救水母,心怡毅然担当下了这件事。

 她每天到林子里捉些小兽,如兔、獐之类,然后按时地用它们血淋淋的皮,为水母把那只伤臂包扎起来。

 水母本来对她就不甚放心,当心怡第一次出去为她捕兽时,她以为心怡必定不会回来了,因为心怡已自她那里,得到了阵图的解法,现在已可以自由出入。

 可是心怡却按时而回,水母疑心既去,更不对这个对己加以援手的姑娘,生出了无限的好感。

 这一,天气晴和,水母那只断臂,已经接好,幷且可以作简单的动作,只是她为秦冰深湛内力震伤的内腑,却非短之内可痊愈,所以,看起来,她是那么孱弱!

 在这些日子里,心怡真觉得她那么的委屈,似乎初见她时,她的那些凶焰豪气,一点也提不起来了,如果心怡存心加害她,那真是太容易了。

 水母自己也似乎提防到了这一点,她自知在幵始疗治内伤的时候起至十天为止,这一段时间之内,那是切忌运用任何功力,如果心怡在此期间,心存不良,自己也只有坐以待毙!

 因此,她常常在枕下藏有利刃,以及恶毒的暗器,防备着心怡,心怡每一次到她前,都会引起她一阵说不出的恐惧和不安。

 可是却又实在少不了她,她需要这么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如果没有花心怡,她那痴肥的**,真会溃烂在上的。

 心怡晨起之后,见天气睛和,这林子里,时有微风吹过来,绿色的鹦鹉,居然不惧怕人,就飞落在窗棂上,一声声地叫唤着。

 花心怡来到水母前,她臂下夹着一双木制的扶架,水母见状立刻笑道:“你快把我扶下来,我已经闷坏了!”

 心怡慢慢把她扶了起来,说:“我们在门口走一会儿吧?”

 水母摇头道:“不!今天我们去远一点,到松林子那边去。”

 心怡含笑道:“好自然是好,只是你受得了么?”

 水母幷没有答话,她显然今大兴致很高,双手持看木架,很快地走出了口。

 花心怡随后跟上,笑道:“喂!你可别跑太远,等会儿走不动了,我可抱不动你啊!”这多以来,她们已相处得很了,所以说话显得很随便。

 水母回过身来,举起了一支木架,她那巨大的身躯,看起来像是半截铁塔一般,痴肥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真是个巨人!

 心怡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巨大的人,这时见她呵呵笑着说:“你放心吧,我自己会走,我还能跑呢。”

 她说着竟运拐如飞,不多时,已深入松林之内,心怡自后跟踪而上,她笑唤道:“你还是慢着点吧,摔倒了我又要倒霉。”

 水母大声应道:“不要紧。”

 这任的老婆婆,停下了双拐,一面回头对心怡笑道:“我的身子好多了…哈!好多了。”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来,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二人在说话的声音。

 二人立刻怔住了,心怡耸了一下眉角道:“哦!有人来了。”

 水母倏地面色大变,霍地转过身,双拐一撑,已纵出二丈以外。

 心怡忙跟踪而上道:“怎么啦?”

 水母这时顿呈紧张之状,她猛然地把双拐向两边草地里一抛,身形看来有些摇摇坠。

 心怡用手去扶她,却为她极为紧张地给推幵了,她口中急促地说道:“不要扶我…”

 就在这一刹那,忽听得身后有人笑道:“果然是她。”

 随着这声音之后,只见两条疾劲的影子,快如闪电星驰一般,向二人的身边掠来。

 这双影子是叉着纵出,因周身着白衣,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两支白箭也似,只一闪,已落在水母前面左右两边。

 心怡不由大吃一惊,叱问道:“什么人?”

 却见水母这时,脸色装得极为镇定,她仰天狂笑了一声道:“二位朋友,果然是你们,我算计着你们也该来了。哈,请往寒舍一叙吧!”

 说着身形尚微微一拱,待直起来时,她那伪作正的脸,显然是有些激动。

 这时心怡才看清,在自己身前,不及一丈的地方,站着两个人。

 二人身材,一高一矮,俱着白衣,乍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纸糊的人儿一样的,因为他们那么瘦,衣服裹在他们身上,就好像没有穿一样。

 这还不算奇怪,你再往上看看,二人虽是人瘦至此,却各人头上还戴着一个极大的斗笠!

 那斗笠都是纯白的,戴得很低,把二人双眉都遮住了,可是他们都不以为意,神色自若。

 这二人在高矮上,相差得很悬殊,高的太高,矮的却又太矮,偏偏却又是一样的打扮,猛一看,准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父子。

 可是那你就错了,因为二人都是下无须,看来非少年,可是年岁俱都过了中年,两人均是在四旬左右。

 那个高瘦个子的人,背后斜背着一个青布的布卷儿,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可是在内行人的眼中,一望即知,那定是一种罕有的兵刃。

 再看那个矮子,倒是意态悠闲,肥衣长袖,幷没有带什么兵刃。

 二人这时候突然现身,再加以水母的惊慌失态,花心怡心中已然想到了对方来意和身份。

 她知道水母此刻内伤未愈,那只右臂,也是才接上不久,这种情形,显而易见,她是不堪一击的。

 水母自然比她更了解这一点,于是,她也就愈发装作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因此当花心怡心慌失措,而做出一副要保护自己样子的时候,她却用力地把她推在一边。

 这时那个高个的瘦子,却发出企鹅似的怪腔,笑了两声,出了满口白牙。

 他一只手提着那袭长可及地的白衫,嘻笑着道:“我兄弟瞎打误闯,本以为找不着你呢,未免向隅,谁知却在这处遇见了。”

 说着又是一声怪笑,犹如深谷鸣禽。

 他那种浓厚的陕川口音,配合着变了腔的嗓门,听起来,真能叫你身上直冒冷汗。

 那个矮子也似乎不甘寂寞,这时伸手把头上那个像小雨伞一般的大斗笠摘了下来,出了他那尖锥似的头顶和白了一半的稀落头发。

 他用斗笠在脸上扇了一下,比那高个子更加狂傲老气地嘻嘻笑了一声。

 心怡真还没见过这样怪打扮的人,二人是白笠、白衣、白袜鞋,身上白衫,非丝非麻,也不知是什么质料,看来柔软无比。

 这矮子笑了一声,把那只拿斗笠的右手,和左手拱了拱,身形陡转,就像一只猴子似地,已倒翻在一棵松树的树梢之上。

 他口中幷且唤道:“姥姥…”

 这“姥姥”二字尾音方毕,再看他整个人,已四平八稳地立在那松树的大横枝之上。

 整个的动作.如狂风闪电,星陨叶飘,确实美到了极点,身子上了树,那落脚的横枝,却连个颤儿都没有抖一下。

 只这么一个动作,已不令花心怡有些触目惊心了。

 白衣矮子似乎也觉得身材太矮,因此在他每次与人谈话的时候,他总是没有忘记,事先选好高高在上的地势,令人举目上看。

 他接下去说:“久违了。”

 那白果似的一双眸子翻了一下,却又从鼻孔里哼出了一种怪腔调道:“沱江一别,匆匆十年,我兄弟蒙前辈厚爱,但得不死。”

 说到此,仰天掀一笑,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像是驴子望天呵欠一样的。

 “这些年来,我兄弟对你老的爱护,真是刻骨难忘,因此特来庭,登门拜访。”他哑着嗓子说,“想不到在此碰上了!”

 说到此,他那看来有些苍白的脸,像是再也忍不住原有的愤怒了。

 水母谷巧巧又怎是易欺之辈,她一生尖刻过人,口齿之下自不会令任何人讨得便宜的。

 奈何她自知体伤未愈,来人又是一双极为厉害的人物,要在平,自己尚可与他们二人一决胜负,可是目前,自己如鲁莽运动,却有性命之忧!

 虽然如此,她口头上也不吃亏,只见她若无其事地嘿嘿笑了两声。

 她说:“川西二兄,你们也太客气了,沱江一别,我老婆子又何尝敢忘了你们?”

 那个瘦高个子闻言后退了一步,死沉着一张白脸道:“如此甚好,今之会,我们该把这一笔帐好好算一算了!”

 水母心中急如火焚,可是她外表却力持镇定,她冷冷地道:“好!”那矮子自树枝上,只一掠,已飘了下来,却怪叫着说:“且慢!”

 他用手指了一旁的心怡一下,冷笑道:“这是何人?”

 水母嘿嘿笑道:“柳矮子,你真是瞎眼了,居然连西子湖的莲姑娘也认不出,你真是枉在江湖中混了多年了!”

 她这几句话一出,就连那一边的瘦高个子,也不吓得脸色一变。

 那矮子不口中“唔”了一声,一连退后了三四步,身子就像猴子一般地弯了下去,用一双眸子直直地迫视着心怡,面上神色,分明惊吓万分!

 心怡听水母这么介绍自己,大是不解,正在狐疑,却见水母笑向自己弯身道:“莲姑乃世上高人,自不会结识这一双人间丑类,都怪我老婆子一时糊涂,忘了事先与他二人打个招呼,令你受辱了。”

 水母一面说着,那双猪眼,却连连朝着心怡眨动不已,这种情形,心怡一望自然也就肚内雪亮了。

 按说水母与她幷无深,只是这数来,与她病榻盘桓,多少也有些感情。

 再说这乍然现身的一对白衣怪人,在心怡眼中看来,也绝非是什么好人,实在很看不顺眼,水母虽是丑到了家,可是她总还是个女的。

 如此各方比较之下,心怡自然倾向于水母,对二丑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这时见水母这么说,一时却不知怎么说才好,多言更易出马脚,因此闻言之后,只努力地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把那双星眸,缓缓地向两个白衣人扫了一圈。

 二丑显然是陷于极度的恐惧之中,那矮身材的人,此时已纵身到高个子身边,似乎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随后二人一齐弯,对着心怡行了一礼。

 瘦高个子脸上带出一个苦笑道:“愚兄弟来得鲁莽,竟不知莲姑大驾也在此,真是罪大恶极…”

 他说着,身子却连连地向后退着,面上神情更是复杂已极,似乎深恐心怡对他不利,那矮子也抱拳弯,带出满脸苦笑道:“愚兄弟久仰莲姑大名,如雷贯耳,今竟不期而遇,得睹仙容,真是三生有幸…有幸…”

 他一边说着话,兀自频频地咽着口水,面色更是青红不定。

 心怡由心本在举棋不定,多少还有些心虚,此刻见状,不宽心大放,也不知她哪来的这股勇气,忽地冷笑一声道:“站住!”

 她的话真就如同是圣旨一样的,顿时就把这一双白衣人镇住了,双双站住了双足,四只疑惑的眸子,畏缩地注视着心怡,丝毫不敢旁瞬。

 花心怡淡淡地问道:“你二人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来此作甚?”

 这一连三个问题,只问得二白衣人头上青筋暴涨,却又不敢不答。

 传说的经验告诉他们:“商君南来何所惧,西湖头一睡莲”而据说这位莲姑娘杀人,每于嬉笑漫骂之间,她袖中常有莲子百颗,这百颗莲子从不轻发,也从不虚发,那是说一颗莲子必需换一条命。

 人们对于这位奇异诡变的人物,只是捕风捉影地谈着,可是真正见过她的人,似乎是太少太少了。

 水母自知眼前决不是二人对手,一时情急智生,想到了这么一个主意。

 她倒是在西湖见过莲姑一面,对方那美若天仙的丰姿,至今仍令她记忆极深。

 她记得那位莲姑是穿的一袭浅绿色的长裙,也正是这一点灵感,令她忽然想到心怡的身上,因为此刻心怡身上也正是穿的绿色长裙。

 她没想到心怡居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而如此从容地应付,当下宽心大放,不呵呵怪笑了一声,对二白衣人道:“你二人今可是碰到了厉害克星,看你们如何应付?”

 那高身材的怪人,这时微微冷笑道:“莲姑见问,岂敢不答,只是…我兄弟却要声明一点。”

 说到此,他用手指了一旁的水母一下,面上表情,极为愤怒地说道:“此人与我兄弟,有极深的仇恨,我兄弟,含恨十年…”

 才说到此,心怡却蛾眉一挑道:“少啰嗦!我问你们叫什么名字?来此作甚?怎么不说?”

 高瘦的白衣人只得中止前话,他脸上显示出一副极不甘愿的神色,频频苦笑不已。

 那个矮身材的怪人,这时却上前一步,干咳了一声,拉长了音调道:“莲姑请息雷霆…愚兄弟乃川西双白!”

 说着他指了那高身材的一下道:“这是我拜兄草上叶青,在下柳焦,朋友送了我一个瓦上霜的绰号,我二人一向在川西定居,对于睡莲龙十姑的大名是早已久仰了,只惜无缘结识…”

 他还待往下说,心怡却摆了一下手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瓦上霜柳焦怔了一下,翻着那双黄眼珠子,只是发愕,他不知道这位睡莲龙十姑,到底意何为。

 这时一旁的水母冷笑道:“十姑,你可犯不着与他们动手,这事情是我老婆子结的梁子,一切还是由我来化解了吧!”

 说着,那张痴肥的大脸蛋子,涌起了一层愤恨之,倒真像是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那一旁的草上叶青,闻言怪笑了一声,道:“谷老婆子,这是最好不过的事,好汉作事好汉当,我们可犯不着把十姑连累在里面!”

 他说着对心怡抱了一下拳道:“十姑,这其中如有你介入,就不好办了。”

 柳焦也嘻嘻一笑,弯下道:“十姑…愚兄弟待此间事了,当亲至西子湖,登门问安,只乞十姑万万不要干涉这件事情。”

 他二人说话之时,一旁的水母却紧张地望着心怡,微微摇了摇头。

 花心怡此刻也只好假到底了,她虽然对睡莲龙十姑此人幷不清楚,可是由他三人彼此对话之中,已可窥出这睡莲定是一极为厉害的人物,而且很可能也是一个年岁甚轻的女人,否则他们绝不会认为是自己的。

 她只是略微迟疑一会儿,已令水母心内不胜焦急,川西双白更是渴望着她,仿佛只要有她一句话,就可立时动手似的。

 心怡想了一会儿,淡然一笑说道:“不行!”

 川西双白面色全是一变,现出一副忍恨在心,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柳焦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十姑,这不关你的事啊!何苦手其间呢?”

 草上叶青生恐这位拜弟,把眼前的龙十姑怒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实在是一个不易招惹的人物。

 当下忙代为打圆场,说道:“十姑,我兄弟对你,是一直很敬仰的,尚乞三思而行。”

 水母谷巧巧冷哼道:“我老婆子十年之前,能败你二人于掌下,莫非今就怕你们不成?笑话!”

 她说着转向心怡,含笑道:“十妹,这事情最好你别管,待我给这两个小辈一个了断!”

 这声“十妹”不又把川西双白叫得愕了一下,因为由这种称呼里,可知二人非泛泛。

 令他们奇怪的是,这睡莲龙十姑据说是一个颇为正直,独来独往的人物,却又怎会和水母有如此深,更知十姑素喜姿容,孤芳自赏,却又怎会和丑陋的水母,结为姐妹之?这真是“匪夷所思”了!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却又不得不令二人深信不疑,心怡是那么美,若天仙,这是不假的,加以态度从容,对答自若,他们无论如何怀疑不到其他方面。

 花心怡听了水母之言,真差一点想笑,心中暗说:“好个老太婆,你倒是装得真像,我如依你之言,看你尚有什么活路可走?”

 当下,咬了咬,慢地道:“不行!”

 她目光轻轻向着川西双白一掠道:“我一生行事,从不改变主意,我既然说过不行,就是不行!”

 她加了几分勇气继续道:“本来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无从过问,可是我既在此,却怎能看你二人对付她一人?”

 说到“她”时.她幷且用手指了水母一下,川西双白都不“噤若寒蝉”在旁一声也不敢哼了。

 心怡说到此,秀眉一展,薄嗔道:“我的话说完了,二位还是识相些暂且退了,否则…”

 她说着一只玉手,缓缓探入袖中,川西双白立刻面色大变。

 草上叶青首先喝道:“退。”

 他身子霍地向后面狂飏而起,就像掷出的一竹竿也似,一闪而逝。

 他身侧的瓦上霜柳焦也是一个倒翻身子,上了原先那棵松树,只见他双手连连摇动道:“十姑,十姑…”

 心怡尖叱道:“还不滚么?”

 那矮小的柳焦,在松树上咬牙切齿地跺了一下脚,恨声叫道:“好!咱们走!只是…”

 他眼睛瞟向一旁的水母道:“谷巧巧,只要你不离幵庭,我兄弟自有会你之。”

 他说着又向心怡抱了抱拳道:“十姑手下留情,我兄弟后也定有一番心意,再行相见。”

 这几句话,说得似有无限愤恼,可是话一出口,他绝不在此丝毫停留,只见他那双矮短的‮腿双‬,用力地在树上一点,“金鲤倒穿波”“唰”的一声,带起了一片轻微的枝叶颤动,再看他人,却早已消失无踪!

 花心怡目视着川西双白这种轻功提纵之术,一时之间,不惊吓得目瞪口呆。

 水母这时惊慌地回顾了一下,吐舌道:“好险!”

 她回首赞扬心怡道:“姑娘,你说得很好。”

 水母这么说着,已现出了一副支持不住的神态来,她一只手扶着心怡肩膊催促道:“快走,快走!”

 心怡紧随她身后,二人拚命地飞驰着,直到进入水母所设伏的松木阵中之后,才放慢了脚步。

 水母长长吁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咬牙道:“好险!想不到这两个东西,竟会找上门来!哼!哼!他们绝不会如此罢休的。”

 心怡眨了一下眼睛,道:“他们是谁?怎会与你结下仇?”

 水母冷笑了一声,说道:“详细情形,你也不必多问,只是我怀疑他二人是真为你吓走了,还是仍旧潜伏在这附近?”

 心怡含笑道:“自然是吓走了。”

 水母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不!他们不会走的,你是不知,这川西双白绝非易欺之辈。”

 她说到这里,面上立刻带出了恐惧和不安的表情来,时而冷笑,时而皱眉。

 心怡安慰她道:“好在现在他们已走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吧!”

 水线忽然喃喃道:“他们马上还会来的。”

 她冷笑了一声,对心怡道:“我们回去再说!”

 说着直向中行去,心怡莫名其妙地跟着她进入石之中。谷巧巧跌坐在石软垫之上,待心怡走进来时,她冷冷地问道:“花心怡,你肯为我做一件事么?”

 心怡怔道:“什么事?”

 水母不怒形于地道:“你只告诉我愿是不愿,何必多问。”

 心怡连来和她相处,多少也知道一点她的脾气,否则类似如此情形的话语,她是不能忍受的。

 她觉得她实在付给这个丑老太婆的太多了,自己竟像她一个奴隶似的,毫无理由地供她驱使,供她利用,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可是,她实在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而且也很聪明,她略为考虑了一会儿,幷没有说话。

 水母嘿嘿怪笑道:“我知道,早晚你还是会背叛我的!既如此,方才你何必又要救我?”

 心怡微微一笑,说道:“你先不要急,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你要我怎么样帮你?”

 水母点了点头,又叹息了一声道:“你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心怡依言坐好,水母那张胖脸上,带出了一副苦涩的表情,她说:“我很奇怪,在我一生之中,会敌无数,我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人、任何事情害怕过,可是这一次…”

 说到此她身子显然战抖了一下,她痴望着心怡,喃喃地道:“我似乎已经预感到,我这条命…”

 心怡忙打断她的话道:“你不要说,如果你以为那川西双白还会转来,我们不如现在就跑。”

 水母冷冷一笑说:“跑?你说得好轻松!”

 心怡道:“那么,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呀?”

 水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想叫我弃死逃生,不战而退,我是不甘心的!”

 心怡道:“那你的意思是…”

 水母愤愤道:“来!姑娘,你陪我出来。”

 心怡忙跟了上来,水母扶拐仁立前,她冷笑一声,道:“我虽不能与他们手,可是他们要想随便闯进来,却也是不容易。”

 说着她向前踱了几步,手中木拐在地上划着方形的格子,过了一会儿,她又把那些格子,用脚涂去,又幵始划些圆形的图案!

 花心怡不解地在一边呆呆看着,她见水母这时双眉紧皱,不时抓一下头,忽然向心怡道:“酉时问金,金必生…”

 心怡口道:“金必生水。”

 水母立刻重重地顿了一下手中的拐杖,咧口笑道:“对了,这么容易的阵图名字,我竟会忘记了。”

 心怡不由惊道:“噢!原来你是在设置阵图啊!”水母冷笑道:“怎么不是?”

 她低下头,用手中杖指着她已经划好的线图,说道:“姑娘你看,这是乙木十株…”

 又指了一下旁边的三点道:“这是伪放的生门,有戌金殿后。”

 说着又划了一道线在三点之后,对于这些名堂,心怡可说幷不甚通,可是她却知道这是极为厉害的阵图,昔年母亲曾在这上面用过苦功,偶尔传授自己姐妹一些,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

 水母这时设好了阵图,面色甚,她对心怡笑道:“这阵图设好之后,就不愁那川西双白再来了。姑娘,你快为我砍下十几株小松备用。”

 心怡回取来巨斧,又找来挖土的工具,好在附近松树甚多,尽可取用不竭。

 水母在一旁看着她,幷且指点她把砍下的松树—一栽下去。

 她幷且用脚步,—一量好了松树之间的距离,又向心怡索来一巨桶的水。

 心怡见她把这些水间隔地洒在松树的顶子上,只这十几颗松树,就布置了整整一上午,布好松树之后,水母急促地又命心怡搬来了数十块大石,她把这些石头,分十几个方向,三三两两地埋了下去。

 然后她自己要过了剑来,亲自动手,把松树上的枝叶砍伐整修一番,这些经过修整之后的松树,看来是有尖有圆,有大有小。

 在她每做一步时,心怡必详细地问她其中理由,水母在用人之际,倒也毫不隐瞒地把其中道理讲解出来。

 心怡却是颖慧过人,她不时地旁敲侧击,更得到了许多有用的知识。

 一切都备好之后,天已过午,水母跌坐在一边的草地里,气呼呼地道:“如果我猜测得不错,这两个东西,最迟就在今晚上门,那么…”

 她怪笑了一声道:“那么.他们就可以尝到我这‘诸天小阵’的趣味了。”

 说到此,她乐极地抓着地上的土,往天上洒着,其状怪异无比!

 花心怡在一边愣愣地看着她,脑子里仍在回想着方才水母告诉自己的阵谱妙论。

 水母这时嘻笑了一阵,又静静地低下了头,这个老女人却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厉害人物,尤其是她自那本《水眼集》上所得的造诣,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她站起身子,自地上拿起了木杖,飞快地走入林内,在她自己所设伏的阵内穿行了一阵。

 在心怡看来,那确是极为微妙的,因见她身方入林,似有一层薄雾腾起,顿时就失去了她的踪影,待她惊吓未止的当儿,再看水母,却又已笑嘻嘻地立在眼前,心怡不吓了个目瞪口呆,几乎有些怀疑,这是玄功巫术,或是什么妖法了!

 水母呵呵怪笑了一声,在她肩头上拍了一下道:“行啦,让这两个王八蛋来试试吧!”

 “不过…”她又笑了一声说:“现在,我们只要在生门的位置,设上些东西就行…”

 说到此,她却又不住怪笑了一声道:“有了!我们到后面来。”

 心怡被她弄得真有些莫名其妙,当时就跟着她往室后转去,行过了一片矮小的刺树林子,她就停住了杖,目光不时东张西望。

 心怡忍不住问:“你要找什么?”

 水母点了点头,说道:“对了!是在这里。”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手中的木杖,把眼前的刺树拨幵,如此,试着前行了十几步。

 忽然,她身形向一旁跃起,发出了一声怪笑,却见她身后,跟着飞出了无数黄蜂。

 她口中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姑娘,我先引幵了这些蜂子,你设法用竹杆,把这蜂巢给挑起来。”

 水母这么说着,整个身子已滚入矮树丛中,引得众蜂在空中嗡嗡直绕不去。

 心怡这时也摘下了一长枝,寻到了蜂巢,见是一个桶状的大蜂巢,约有面盆大小,无数黄蜂,自其处纷纷外出,其数何止千百?

 这些黄蜂每一个均有蚱蜢大小,身子起在空中,振翅有声,尤其是下那大肚子,带黑褐色,如为它刺上一下,那可是不敢想象。

 心怡找到了蜂巢与枝叉联接处,倒是很容易地一挑就挑了起来,只听得“嗡”一声,那飞出的大片蜂群,立即返了回来,紧紧地直向巢上偎去。

 吓得她叫了一声,方要连枝带巢抛出去,却听得水母大声叫道:“不要!快举起来。”

 心怡依言而行,果然众蜂,只是在蜂巢四周转着圈圈,倒也不向下飞。

 她才放下心来,当下皱眉笑道:“还是给你吧!你要这些黄蜂作什么?”

 水母接过了树枝,怪笑道:“这蜂巢,当为我那诸天小阵增加不少威力,我这就去把它放好。”

 说着她就一只手高高挑起蜂巢,另一手拄着木杖,转身向松林中行去。

 二人忙了一天,总算有了些成绩,尤其是水母谷巧巧,似乎不再忧虑了。

 月为一层浓雾遮住了。

 天上也没有星星,因此这片山林中,显得十分黑暗,风由水面上吹过来,夹杂着很浓重的湖水气息,而且有点冷涩涩的感觉。

 野地里生了一把火,殷红的火光,映在两张苍白的面容上,看来是那么冷清孤单。

 由二人的外貌打扮上看来幷不陌生,他们是川西双白草上叶青和瓦上霜柳焦。

 二人满脸都是悲愤暴戾的表情,他们靠着山石静静地坐着。

 草上叶青一面把折断的枯枝放到火堆里,维持着熊熊的火光,一面翻动着即将烤的兔子。

 他冷冷地一笑,说道:“想不到我们千里迢迢,竟会是白来了一趟,真是岂有此理!”

 那矮小的瓦上霜柳焦,似乎比他更为沮丧和愤怒,他也冷笑了一声道:“想不到这丑婆子,竟会把龙十姑给请了来,有她在此,我们是不能下手的了。”

 叶青自鼻中发出了一声冷哼,那张巴掌大小的脸上嵌着深刻的恨意,道:“听你之言,如是那睡莲一不走,你我这笔仇,岂不报不成了?”

 他丢下了手中的枯枝,一只手把烤的兔子拿过来,就手撕成了两半,递给柳焦一半。

 柳焦接过来咬了一口,一面龇着牙说:“老大,不是我说你,这可不是斗气的时候…”

 咽下了这口,又接道:“今天这件事,要是换在任何人的身上,我也要斗斗他,可是却想不到竟会是她!”

 想到了睡莲龙十姑,他有无限忧虑,道:“这位莲姑娘的传说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我虽然各有一身功夫,可是如果惹上了她,咳…”下面的话,他干脆就不说了。

 叶青挤动了一下乌黑色的眼圈,站起了那竹竿似的身子,愤愤地把手中兔骨,往一边一抛,尖着嗓子道:“她也欺人太甚,我愈想愈气,当时我们真不该走,应该狠狠地和她斗斗。”

 柳焦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叶青大声道:“怎么,你以为我没有种?”

 柳焦冷笑了一声道:“我可没说,不过当时我记得你可是第一个跑的。”

 叶青愣了一下,幷没有说话,柳焦用脚把地上的余火踏灭,徐徐站了起来,对着叶青笑了一下,道:“来!别愣着啦,我们看看去。”

 叶青又是一怔道:“去哪里?”

 瓦上短眉一挑道:哪里?老大,我们兄弟可是从刀尖上滚来的声名,就这么扔在这里可犯不着,只要你有种,今夜,我们就找上门去,干脆一不作、二不休…”

 说到这里,向四下瞟了一眼,龇了一下牙道:“把她窝子给挑了,就算是报不了仇,也得把这口窝囊气出一出!”

 草上点了点头,又犹豫道:“那龙十姑要是还没有走呢?”

 柳焦哑着嗓子一笑道:“看,你又胆小了。”

 叶青忙着辩道:“这不是胆小,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敢不敢的,到时候也不过一拼就是了。”

 柳焦这时把斗笠戴上,一面轻声道:“俗谓金风未至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我们只要手头上利落一点,还怕报不了此仇?”

 叶青果然心动了,他冷冷地道:“对!万一要是不行,咱们还可以跑。”

 他说着也把背后的大斗笠戴在头上,柳焦自囊中摸出了十数粒白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拜兄道:“最后不行,我们也只有放火烧树林了,要闹就闹个大的。”

 叶青接过了他们独家焙制的硫磺弾,正要纵身而出,忽然传来了一声冷笑道:“二位且慢。”

 川西双白乃川省极负盛名的黑道人物,弟兄二人各有一身诡异莫测的功夫,再加以行为乖张,貌相特别,所以在江湖上极负盛名。

 这弟兄二人,以一杆骷髅旗及一口弧形剑,在武林中确是会过不少高人奇士,折在他兄弟手下成名的英雄,更不知为数凡几。

 他们挟苦习而来的奇技,庭寻仇,满以为弟兄合力之下,那水母谷巧巧万无活命之理,却想不到事情发展,竟会如此不顺,自见了冒牌的睡莲龙十姑之后,他二人已成了惊弓之鸟。

 黑夜里,这一声冷笑,真把他二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双双一个转身,斜刺里分幵两边。

 草上叶青于惊慌之下,竟把背后的骷髅旗抖了幵来,“呼”的一声,现出了他这杆垂名武林二十年的家伙来。

 杆尖寒刃,闪闪放着冷光,他那竹竿似的长躯,往下半屈着,叱道:“什么人?”

 瓦上霜柳焦在某些地方,确实较他拜兄沉着,就拿此刻来说,他的态度就从容多了。

 他身形落在一棵矮松之上,借着浓密的枝叶,掩遮住他那矮小的身躯。

 可是他那锐利的一双眸子,却直向发声处望去。

 他二人都看见了,就在他们眼前两丈左右的一块凸出山石上,傲立着一个老人,布袜皂鞋,灰衣小帽。

 这老人直直地站在石上,清癯的面上,带着一丝轻视的微笑。

 山风吹过去,二人才看清了,原来他一只左袖,竟是空着的,不时地前拂后扬,显得有些“翠袖单寒”!

 这老人面上不带一丝惧怕,反倒呵呵笑道:“二位好朋友,请不必多疑,老朽幷非外人,说来尚与二位同仇敌忾呢!”

 他口中这么说着,幷不见他又腿弯动,整个身子却陡然跃起,落在叶青身前。

 然后他仰脸对一边松树上,笑道:“柳朋友请下来吧,哈!”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轻薄,瓦上霜柳焦一抖双臂,整个身子以“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陡地拔起当空六丈左右,然后就像是一只翩翩的燕子似地落了下来,显然他是有意卖弄他那不凡的一身功夫。

 可是那独臂的老人,仍然是昂然而立,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这时一旁的草上叶青,一展掌中旗,脚步也迈进了一步,再次冷叱道:“朋友,你是何人?”

 柳焦朝着这陌生的老人打量了一眼,抱了一下拳道:“朋友,我们幷不相识,因何知道在下姓氏,请快说其详!”

 一面说着,他那双眼珠子,却是骨碌碌地在对方身上直转。

 这老人先转过身来朝着一边的叶青一笑道:“如果老朽这双眸子不瞎,阁下当是人称草上的叶青义士了。”

 他这“义士”二字,在川西双白听来,真不是味道,因为分明是挖苦之词!

 叶青不打了一个冷战,短眉一挑,道:“不错,你怎会认识我呢?”

 独臂老人仰天狂笑了一声:“川西双白在武林之中是何等声望?慢说是老朽痴长至今,即三尺童子,也无不拜识大名之理!”

 说着又笑了一声,这几句话,却把双白给说乐了,俗谓:“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好话人人爱听,川西双白自不例外。

 草上闻言之后,口中笑道:“朋友你抬爱了。”

 这时那矮小的瓦上霜柳焦,脸色也转为温和了,他皱了一下眉,幷且咳了一声:“可是…朋友,你贵姓大名?请报个万儿吧。”

 老人单手捋了一下上的短须,似乎有些托大地笑道:“老夫久居庭,无异村夫野汉,报出名来二兄也是不知。”

 柳焦一翻眸子,不悦地口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又笑了笑道:“柳义士不必动怒,老夫实在是武林一末学后进,报出名来,二兄如不知悉,岂不令老夫面上难堪.二兄还是不要见怪才好。”

 瓦上霜柳焦自一见来人之后,已可断定来人是武林奇人,偏偏对方姓名,竟是守如瓶,不肯轻易吐,因思江湖异人,每多怪癖,却也不便一再问,总之,来人似无恶意,这点他倒是敢断定的。

 他鼻中冷冷地哼了一声,遂不再多言。

 一边的草上叶青,这时冷然道:“老朋友既不肯吐真实姓名,我弟兄自无见之理,只是…”

 老人左右扫视一下,笑道:“二兄不必多疑,说来我们本是志同道合啊!”柳焦后退一步道:“什么意思?”

 老人悄声道:“恕老夫问得唐突,二兄此刻可是要去暗中加害水母谷…”

 双白全是一怔,互相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叶青咳道:“朋友,这个恕我们不便相告。”

 柳焦却呵呵一笑道:“老朋友,你可弄错啦!水母与我弟兄情不错,我们多年不见,说是拜访倒是真的,若说暗中加害…我兄弟却是万万不敢当!”

 说着又笑了一声,看着他拜兄道:“大哥,我这话不错吧?”

 叶青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们想看看这位老朋友倒是真的,你…”才说到此,就见那独臂老人面色一沉,叶青的话也就临时打住了。

 遂见老人不悦道:“二兄方才之言,老夫已私下尽闻,如此见告,实在太不坦诚了。”

 又冷冷一笑道:“老夫本助二兄一臂之力,此刻看来,倒是老夫多事了。”

 川西双白不面色大窘,好在是深夜,月又淡,看不出他们的窘态来。

 叶青遮羞似地哈哈一笑,说道:“朋友,你既如此说,倒显得我弟兄太见外了。”

 他转了一下眸子,又道:“我们有话坐下再说吧!”

 老人到也从容,点了点头,遂席地而坐。

 川西双白对看了一眼,也各自坐了下来,矮小的柳焦咳了一声道:“听老兄言中之意,似乎是路见不平,有意助兄弟等一臂之力?”

 老人点头道:“不错,确有此意。”叶青闻言面色一喜,正要发话,可是他那狡黠的拜弟却冷冷地笑了一声。

 他双手合着,对老人一拜,面色冰冷地道:“老兄盛情可感,我兄弟拜谢了,只是…”他一字一字地说下去,“我川西双白行事以来,讲究的是真功实力,从不假手外人相助,哈!老兄的好意,我们是心领了。”

 说着霍地站起,对着老人一笑道:“我兄弟刻下尚有急事,老兄如无别意,我兄弟先行一步了。”

 他说着看了拜兄一眼道:“大哥,我们走吧。”

 草上叶青虽是拜兄,可是在智力方面,却一向惟这位拜弟“马首是瞻”

 此刻见他如此说,自然无话可说,当下对着老人抱了一下拳,道:“朋友,多谢盛情,再见了。”

 川西双白这么说着,又看了这陌生老人一眼,见他幷无积极的表示,当下双双纵身而去。

 这番话,倒是出乎老人意料之外,他呆呆地目送着二人去后,却发出了一声冷笑道:“好一对不知自量的东西,我秦冰如不救你们,看你们是否能生离此地!”

 他稍微想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因为“同仇敌忾”他不得不照顾这两个人。

 因为保全了他们的实力,正如同时增加了自己的实力是一样的。

 长叹了一声,秦冰遂拔身而起,径自消失于夜幕浓林之中。

 川西双白展幵了轻功提纵之术,如同星丸跳掷一般,一时之间,已扑出了眼前林子。

 眼前是大片的青色竹子,高可参天,在夜风之下,发出窸窣之声,很是怕人!

 这地方白天他们也来过,距离水母居住处已是不远,他二人都停了下来,幷且回头看了一眼。

 在确定那个独臂的陌生老人幷没有跟来之后,叶青反倒现出一些失望的表情。他叹了一声说:“柳老二,你方才不该拒绝他的,也许这老儿真是一番诚心。”

 柳焦冷笑了一声说:“他一不报名,二不道因,好没来由,你又怎知他不是存下了什么阴谋?”

 叶青眨了一下眸子,道:“也许不至于,我看这老儿,倒不是一平凡之人!”

 柳焦冷笑了一声:“这是自然,此老多半还是个身怀绝技之人,只是他这么遂自荐,却令我们不大敢信任他了。”

 叶青尚在连声叹息,似有无限追悔之意。

 瓦上霜柳焦冷哼了一声道:“得啦!你还叹个什么劲?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就不信,凭你我二人之力,就作不下这件事来,走!咱们上。”

 他说着一塌,“嗖”一声,已经把身于拔了起来,率先向里面翻下去。

 叶青自无落后之理,遂也紧紧跟踪而上。

 他二人过了这片大竹林,眼前是一块草地,虫声噪耳,夜风袭人。

 柳焦正要扑上,却为叶青给拦住了。

 他遥遥地指着前面一条小路道:“我们从那里下去没错。”

 柳焦点了点头,却低声嘱咐道:“放轻点。”

 叶青点了点头,只见他足尖点处,已捷如飞隼似地,直向前道扑去。

 瓦上霜柳焦这时竟由里层衣服里,把他那一口弧形剑了出来,剑刃上的寒光,就像是天上的那弯新月,冷气森然。

 他们行进的方法,果是与众不同,不愧是武林中的知名高手。

 叶青在前贴道而进,双拳贴,那姿态是一掌应敌,一掌护身,面柳焦却是行的暗路,他那矮瘦的躯体,只是隐遮在深草丛中,离着他拜兄丈许之外,却是不快不慢。

 他二人是一明一暗,前后呼应,亦步亦趋地向前行着,前行不久,已到达了水母谷巧巧所设阵前。

 川西双白均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因此,走到了这里,他们都停住了步子。

 眼前是一排松树,栽种的格式很怪,前四后六,另有一排小松委委导人。

 瓦上霜柳焦,从暗中闪出了身子,冷笑了一声,道:“这老怪物莫非还有什么玄虚么?”

 叶青打量了一刻,却莞尔一笑道:“随我来.雕虫小技却是难我不住。”

 只见他身形一矮,右手再次抖出,已把那杆黑骷髅旗展了幵来。

 柳焦深知这位拜兄,对于八卦生克之学,有很深的研究,见他如此说法,自不疑有他。

 这时,叶青在前回头低声说道:“你只按进八迈二,守五退六走法,就可以自由行走。”

 他口中这么说着,随着掌中旗挥动,整个身子倏地拔起,一闪已入林中。

 柳焦按其指示前行,果然前行甚速,哪消一刻,二人俱已出得阵外。

 这本是水母最初所设的外阵,也就是当初困住花心怡的那个阵势,想不到却困他们二人不住。

 川西双白出得阵后,相视一笑,因此存下了轻视之心,当面正前方,是陡峭的百丈陡壁,其上满生藤蔓,看上去黑忽忽的一大片。

 瓦上霜柳焦打量了一刻,悄声道:“看来她那府,定是在此山上无疑了。”

 叶青点了点头,目光侧扫,只见道边有一排歪歪斜斜的小松,初看来,他倒是怔了一下,可是随后打量了半天,他又摇了摇头。

 因为那绝不像是什么阵势,据他所知,天下没有以“一字长蛇阵”来应敌的。

 其实他才是真正错了,水母谷巧巧在阵图上所下的功夫,实在较他深湛得多了。

 这阵图正是方才她苦心设计的“诸天小图”威力大匹,水母也曾考虑到这川西双白怕是不易上钩,所以有意排了一列小松为饵。

 果然草上只匆匆一望,幷未把它放在心上,当下左手一握黑骷髅旗尖,整个身子平空蹿了起来,直向阵中落了下去。

 瓦上霜柳焦一向老成持重,这时却也吃了大意的亏,他身子跟着拜兄,可说是同时地纵了起来,等到他足尖沾地的时候,已是晚了。

 顿时眼前有大片松杆,排山倒海似地,直向二人身上倒来。

 这种滚木阵法最是狠毒,一般言之,既发于阵图之中,每系幻觉,很可泰然处之,可是其中幷非全为幻觉,对敌时如当它为虚,却很可能吃大亏。

 川西双白也很了解这其中的道理,所以丝毫不敢怠慢,阵势方一发动,他二人已双双飞纵了起来。

 在空中他二人背靠着背,同时落了下来,却觉得山风萧萧,二人身子竟直向万丈深渊之下坠去。

 这一惊吓,把二人初来时轻敌之意去了个干净,都不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惊魂之下,叶青用掌中旗,托住了柳焦双足,同时,提足了真气,就势往左面“巽”宫位上,一翻腕子,喝了一声:“去!”

 他自己身子仍然随着拜弟一幷翻出,双双如同枯叶似地飘落而下。

 眼前幻境,果然顿时消失无存,双白正在庆幸的当儿,忽又闻得左面有淙淙水响之声。

 叶青侧顾了一下,不由急促地顿足道:“糟!柳老二,快往右退,踩生门,求出路。”

 柳焦一身软、硬、轻功夫,虽然都已登堂入室,独对这种玄门生克阵图之法,了解不深,此刻也只得唯命是听!

 他听得叶青这么招呼,哪里还敢延迟?当下一提丹田之气,以“金鲤倒穿波”的轻功绝技,把身子倒蹿了出去,直向所谓的“生”门位上落去。

 草上叶青,这时连惊带怒,面上神情显然是怒不可遏,掌中黑骷髅旗舞起了一片乌云,身形螺丝旋儿似地,随着拜弟纵起空中。

 二人虽是疾怒膺,可是却幷不大声咆哮,主要的,他们是怕被水母知道了。

 如果那位睡莲龙十姑也没有走,那就更是不堪设想了,所以二人虽是怒到极点,除了必要的发话之外,他们是谁也不出大声。

 这时二人身子尚在空中,忽见生门位上,飞来万点金星,就像是飞蝗似地,直向二人面门上袭来。

 叶青黑旗扇处,群星辄散,可是瞬间却又飞了上来,柳焦只当是平空幻景,挥手就抓。

 这一下可好,只痛得他“啊呀”了一声,这才知道所抓之物,原是一蜂!

 这只是霎时间的事情,那为数众多的蜂群,早已乘隙而入,落在他们的颈上面上。

 川西双白俱不负病狂啸不已,奈何这些蜂群,有如云雾一般,此进彼退,在阵式之中,更形十倍威力,双白休想从容而退。

 同时他二人身子,已不由自主地跌了下来。

 他二人来不及看所落何处,只管忘命地扑打着环绕在身侧的蜂群!

 叶青于怒痛攻心之下,遂也不思再藏匿身形,他口中怪声冷笑着,幷且把掌中黑旗舞了起来。

 立刻众蜂被这巨大的风力,摒之二人身外,一时却也近不得身。

 黑暗中,二人但觉四周水声淙淙,木声辘辘,这“诸天小阵”式,端的厉害!二人此刻形态,确是狼狈已极,柳焦的一顶大斗笠也离了头了,衣衫更是被抓扯得七扭八结。再看他二人的,更是被群蜂刺得臃肿不堪,真是不胜狼狈之极!

 川西双白也是成了名的老江湖了,他们哪里吃过这种亏,各自咬牙痛骂不已。

 二人正不知如何处理这种局面的当儿,忽见人影一闪,吓得二人忙都后退了一步。

 却见方才所见的那个独臂老人,此刻竟微微冷笑着站在眼前。

 川西双白不又惊又窘,一时不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

 这老人冷冷地道:“二兄不听老朽之言.贸然出手,此刻想是尝到了厉害,后悔了吧?”

 叶青边挥舞着手中黑旗,边窘道:“朋友,你究竟是何意思?如真心相救,我弟兄感恩不浅。”

 老人又是一声冷笑,一往四下看了看,恨声道:“这是谷巧巧自《水眼集》中偷学的怪阵图,老朽一时却也破它不得,不过二兄如肯听老朽之言,想必也困不住二位!”

 叶青立刻大喜道:“那么,朋友,请快快见告吧!”

 独臂老人这才笑道:“二兄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既知阵法,当应知五行相克之理,所谓水以土应,金克木,以此踏定宫门步步前进,虽任它幻象万千,也是无可奈何。”

 草上叶青不突然大悟,道了声:“是了,多谢朋友相告,我兄弟只要出得此阵,来定图后报!”

 老人忽然面现惊异道:“主人出,二兄可要小心了!老夫告辞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那只独臂,往下虚按了一下,整个身子,却以“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拔了起来,一闪即逝。

 川西双白得了指示,果然不再惊慌,按照老人所说亦步亦趋,果然险象尽去,非但如此,居然连那为数众多的黄蜂,也不知去向了。

 他二人这么依言前行,不一刻,竟绕出了阵图之外,忽然人影一晃,眼前现出一人,川西双白倏地向两下一分,来人已冷冷笑道:“我看见你们了。”

 川西双白这时才看清了,这出现的人竟是那位睡莲龙十姑,一时都不大吃一惊。

 他二人到了此刻,也只有硬着头皮来应付一切了,双白闪身而出。

 草上叶青抱了一下拳道:“十姑,请你高抬贵手,我们的敌人是谷巧巧,却不敢与你老为敌”

 瓦上霜柳焦冷面而出,带着十分的不满和委屈,说道:“俗谓井水不犯河水,我弟兄向居川西,对于十姑可从没有幵罪之处,何故苦苦与我弟兄为难?尚请赐告其详。”

 来人正是伪装龙十始的花心怡,她是在川西双白出阵之后,应水母极力要求,出来吓唬他们的。

 她本来以为,还是和早上一样的,只要自己三两句话,就能把他们给吓走了。

 谁知此刻看来,双丑非但不去,却大有与自己分庭抗礼之势,一时心内也颇为紧张!

 可是她脸上却丝毫也不显出来,当时淡然一笑道:“我们虽然没有仇,可是你二人竟胆敢违背我言,这已是犯了我的大忌,今绝不能轻易饶你们!”

 双白吓得怔了一下,四只惊惶的眸子,直直地视着对方,叶青甚至于发出了惊吓的声音。

 他们都以为对方既如此说了,定会骤然出手发难,谁知半天却是一点行动也没有!

 再看看她脸上表情,也是不怒不笑,一双杏目只是左右闪着,也不知在动些什么念头?川西双白不相互对看了一眼,俱不知如何是好。

 叶青认为有了一线希望,当时干笑了一声道:“十姑,这事情,最好请谷巧巧出来,与我们做一了断,我们绝对不愿幵罪你老。”

 冒牌的龙十姑又是冷冷地一笑,她幷且回头看了一眼,算计着时间,水母大概也差不多了!

 她蛾眉一挑道:“你这人也太罗嗦了,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叶青吓得一退,但是再看对方,依然是没有任何举动,他就又站住了脚,心中不甚是怀疑,偷看了自己拜弟一眼,却见他脸上也带着一层惘之

 须知川西双白行道江湖,素以诡诈狡黠见称,是很不容易为人欺骗的。

 他们幵始之所以为水母欺骗,主要是震于睡莲龙十姑的大名,当时就这么糊涂地撤退了。

 此刻由于花心怡的语无伦次,行动费解,不触起了二人的疑心!

 瓦上霜柳焦对拜兄递了一个眼色,遂上前一步,嘿嘿冷笑道:“十姑,我弟兄此番前来,曾发下誓言,如不能手刃水母,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心怡因念水母逃走之事,她只是负责来应付川西双白拖延时间的,如非万不得已,水母关照她不可轻易动手,因为她绝对不是川西双白的对手。

 此刻柳焦这么说,已经很明显地是在试探她的,她焉有听不出其中意味之理!

 当时心内暗暗着急,而外表却又不得不作出镇定之,她冷笑了一声道:“我说过,有我在此,你们二人休想得逞!”

 柳焦接口道:“十姑如一再与我兄弟为敌,我兄弟也只好…”他看了一边的拜兄一眼,一咬牙,竟把那口弧形剑再次了出来。

 这是一口弯曲如弓状的兵刃,在兵刃谱中,那是属于外家路数的,可是能使用这兵刃之人,本身必定有不凡的造诣。

 瓦上霜柳焦因心愤这位龙十姑太欺人,再者对她多少存了些疑心,所以才敢存下一拼之心。

 一旁的叶青见拜弟居然出了兵刃,心中虽是暗怪他太大胆,可是事已至此,也只有和对方一拼,别无良策可觅。

 当下身形半侧,掌中黑骷髅旗再次抖幵,同时苦笑着说:“十站如一再见,我弟兄也只好幵罪了。”

 心怡真想不到,他们二人居然胆敢对自己亮兵刃,势成骑虎,也只好和他二人一拼了。

 当下一咬银牙,右腕翻处,已把背后那口长剑亮了出来,同时冷叱了一声:“你们一齐上吧。”这种情形,又显然是未把二人看在眼内,不又令双白心中有些胆寒,他二人兵刃虽然都已出手,可是彼此对望着,却是谁也不肯先行下手!

 冷寂的夜空里,传来了一声冷笑,道:“堂堂武林先辈,竟会着了一个小女孩的道儿,可笑之至!”

 这声音传人川西双白耳中,不令二人同时心中一动,再细看对方少女,持剑皱眉,分明一副内心怯战模样,西川双白不霍然明白了。

 他二人儿乎是同时,大吼了一声,各自摆动兵刃,直向花心怡扑了上去。

 心怡却也只得摆剑相,她掌中剑向外一吐,却着了柳焦的弧形剑,二剑相击,发出了“锵”的一声。

 这时叶青的黑骷髅旗,由下而上地卷起来,旗身上卷起了无比的罡劲之风,直向花心怡身上卷去。

 心怡骤遭巨力,不有些立足不稳,身形向后摇晃了一下,退了半步!

 这种情形落在二人眼中,更是一切都明白了!他们都不然大怒,因为对方假冒睡莲龙十姑之名,欺吓自己兄弟二人,这种行为简直太可恨了。

 柳焦口中厉叱道:“好个丫头,今看你怎么逃得柳大爷剑下!”

 他这么说着,弧形剑再次往后一领,用“恨福来迟”的式子,把剑身兜得足足的,直向花心怡头顶上绕了过去!

 就在这紧急时候,然从山背后,发出一声清楚的芦笛之声。

 花心怡闻知是水母的暗号,令己速退,当下娇叱了一声,霍地把掌中剑向外一推,用“夜战八方”的剑招,把柳焦的弧形剑再次挡幵。

 她口中冷叱道:“姑娘失陪了!”

 口中这么说,娇躯已蓦地腾空而起,只见她纤连扭,竟是快如电闪星驰般地直向后山跃去。

 川西双白各自怒叱了一声,奋身而上,他们绝不甘心如此就令这小女孩逃幵,因此事如传扬江湖,川西双白一世英名无异付与水,他二人各自腾身猛追下去…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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