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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栖隐玄秘
 第七章 栖隐玄秘

 “殁情峰”相传一千年前有数对情侣在此葬⾝而得名,关于他们的故事,这么多年以后,版本已经不同的人而产生很多种,只是关于此峰的象征意义,千年争论下来,却始终只有两个:一个是美好的结局,一个是凄惨的悲剧。

 这段时间以来,平安县文化局的鲁开兴一直都不太顺利,先是局里在人员调整时,好死不死地将他调到了局下属的“利源文化传播公司”担任一个可有可无的行政牯理;紧跟着才结婚不久的老婆又红杏出墙,在他发现后,又大吵大闹地要跟他离婚。更令他烦心的是,最近以来,家住乡下的老⽗突然染上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治病,而他跟那可恨的女人离婚后,多年的积蓄也在她有预谋的准备下席卷一空…连证据都没有留下,令他无法追回。

 现在,他就在县城大街一处偏僻的小店里一个人饮闷酒。

 时间已经很晚了。

 “该死的天,怎么这么冷…咳咳…”鲁开兴猛地一仰首,将酒盅一饮而尽,辛辣的体透过喉管,呛得他连连打咳。

 甫一⼊夜,寒风便发出“呜呜”的低鸣,提醒人们寒夜的不易渡过。

 鲁开兴此刻的心情一如这冬夜的寒流一般的冰冷,只觉得杯中之物是最好的伴侣…只有它,才能浇热他心中的冰块…一杯接着一杯,不多会儿,他面前的一瓶酒便快见底了。

 “呀,怎么喝这么多啊?要喝死人的…唔,是一斤装的哩…”一个低沉略哑的男人声音从耳边传来。

 “…”鲁开兴只觉头痛裂,虽然有心想看看这个在最潦倒的时候关心自己的人是谁,但却始终无法睁开眼睛,更遑论抬头了。

 “喂!你们怎么能任由他喝这么多?这么冷的天这样喝会死人的你们知不知道!”男人对着店里骂着。

 “唉,我们也不想卖啊…只是这人他非要喝,我们怎么也拦不住…他说要不给他喝,明天就往菜里撒耗子屎,坏我们的生意,这样讲我们还怎么敢拦他啊…”是店老板的声音。

 “哦…他说这样的话也太不应该了,有心事怎么能影响到人家做生意呢?”那男人听店家这么一说,也对鲁开兴有些不満了。

 “唉,算了,人心都是⾁长的…他心里也不舒服…他老婆刚跟人跑了,老子也生了重病…他也难啊!师傅您放心,等会儿我们会把他扶到里面睡的,决不让他冻着回家!”店老板不住地叹息道。

 “哦,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们了…这样,他的酒菜钱我来替他付吧!”男人主动向店老板道歉。

 “这倒不用了,他已经付过了,我们还得找他钱哩!”店老板推拒着。

 “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不容易想得开?一遇到事情就摧残自己的⾝体,真是可惜啊…”男人又感叹道。

 “是啊是啊,现在人的庒力太大了,看看报纸电视新闻,每天都有好些人‮杀自‬的…”店老板显然赞同男人的话不迭声地附和着。

 “唉~~是呀,最近到庙里烧香祈福的越来越多了…好多人都想在年前求个好的来年哩!”男人又道。

 “这话说得是,我们家过两天也要去哩!”店老板忙跟道。

 “那你去‘栖隐寺’吧,那里的佛菩萨据传都很灵的,好多人遂愿后都在那里还愿呢…”男人的声音里透着热望。

 “对了,师傅您还说得跟我们想的正好一样!我们正是要到‘栖隐寺’去哩!”店老板立刻视男人为知己,声音也‮奋兴‬了起来。

 “唉,要是这个可怜的人也能去去就好了…”男人又叹道。

 …鲁开兴神志彻底糊涂前最后在脑海中留下的三个字便是“栖隐寺”…站在山脚下,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往山上虔诚地行进,鲁开兴的心头也不知不觉地变得神圣起来。

 “是呀,看这么多人去,一定很灵验的吧…”他心里想着,仿佛幸福距离自己仅这一山之遥,精神也一阵地振奋。

 “这么多卖香的铺子,买哪家的好呢…”面对自山门起一直蜿蜒至山顶庙宇的兴旺香铺,鲁开兴有些犹豫不决。”到底买哪家的香烧更灵验呢?”他心里直嘀咕。

 要知道,以发生这许多事以前,他可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可是形势比人強,在一番搏杀、遍体鳞伤却仍一败涂地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纵自己的命运。

 “喂,师傅,请一束平安香上去烧吧!会保佑你全家平安、夫美満的…”一个妇女热情地抓着一束香向他推荐。

 什么?夫美満?笑话!老子都他妈的没老婆了,何来“夫美満”之说!分明是个骗子!罢罢罢!这家的肯定是不能买了,再到下一家去看看…“这位师傅,看您印堂发亮,最近一定喜事连连…来,请这束香回家,包你发大财!”又一戴眼镜的小胡子向他推荐。

 靠!老子现在都快赋闲了,还能发大财?最近诸事不顺,还印堂发亮?我呸!

 鲁开兴心里骂骂咧咧地转⾝便走。

 一连走了好几家,他终于明⽩过来:原来这些人尽说些好听的…都是想骗他钱的家伙!

 心里想着,他索一咬牙,不再花时间在路上,径直往山上快步走去。

 “哎呀,山上的东西一样的,要贵好多哩!师傅你在这里请香一样的…”又有人来招徕生意了。

 哼,只要灵验,再贵老子也认了!

 鲁开兴铁了心不再流连,一门心思赶路。

 一心赶路下,没多会儿便到了山顶。

 虽说昨夜寒风凛冽,但今天的天气却格外的好。光普照,加之爬山,鲁开兴到达山顶时,只觉浑⾝野外沁出了一层汗,头上腾腾的不停出升起热浪,⽇光映照之下,那地上影子的头顶上也是袅袅地直冒烟气,看直煞是有趣。鲁开兴注意到自己影子的异状,不噤咧开嘴来傻笑,心道自己这样,岂不成了电影电视里那些神神怪怪的超人侠客了吗?这样想着,心里越觉开心,连⽇来郁闷的心情竟也为之一振,心头的沉重平⽩轻松了许多。

 在庙里转了一圈,又请了几柱“比山下贵许多但灵验”的香束烧了,再恭恭敬敬、有模有样地学那些信徒磕头礼佛若⼲匝,他的感觉便象从此得到神明加庇一般,踌躇満志起来。临走时,他又骄傲地往那“功德箱”里塞了一张五十元的纸币(他看到别人都是扔叮当作响的硬币,故而自我感觉⾼人一等)。

 重新回到三面无遮无拦、‮烧焚‬香烛的“香鼎方台”极目远眺,远方都市的喧嚣半些儿也无,有的只是云云雾雾,一片离,看去甚是开阔坦。鲁开兴只觉得心豁然开朗,似乎一切的不如意均在这刻淡却了许多。一时间心嘲起伏,暗忖:难怪那些从前的道人⾼僧都可以清心寡,潜心修行,在这种地方生活,确会涤人心垢秽…正感叹自己仍须下山回家,重返红尘俗事时,忽听得⾝边几人擦⾝而过,一面低低喁语:“不知道活菩萨今天要讲什么…我们赶紧去听吧,不然迟了又有好些功课跟不上…”

 鲁开兴心下讶然,暗想:难道这世上还真有什么“活菩萨”吗?看看那几个人向山寺一隅走去,就要消失在视线之中,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突地跳了出来,当下不觉脫口而出叫道:“几位请等一下!”说着便紧脚向他们跑去,一边跑,一边继续喊叫招呼。那几人终于明⽩过来后面这个看去有些疯颠的男人是在叫他们,便一齐停下了脚步,不解地看着鲁开兴,不知他意如何。

 “你们…你们几位刚才说的那个‘活菩萨’,是怎么回事?”鲁开兴气吁吁地跑近,心里暗叹自己终⽇坐办公室,太缺乏运动了。

 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年龄稍长的老太太和蔼开口道:“喔,我们说的是这里的‘本证’师⽗。”鲁开兴注意到,这位老太看去有些象是几人中带头的,因说话时,其余几人都以尊敬的眼光看着她。

 “本证”?唔,是标准的和尚名字…鲁开兴立刻以他那个阶层人特有的思维分析起来。

 “那…我也可以跟你们去看看他吗?请你们几位引荐引荐?”鲁开兴不噤对这个他从未认真接触过的领域产生了‮趣兴‬,便进一步提出要求。

 那几人又互视一眼,随即笑了起来。

 “当然可以,我们也正要去师⽗那儿,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还是那个年长的老太太点头笑应道。

 穿过几进青砖铺就、砖中塞満青苔的舍间小道,鲁开兴一行人在一间简陋的瓦房前停了下来。那瓦房更是爬満发黑的青苔,虽然是寒匀,但那屋顶墙间尢丝丝缕缕地拖挂着藤蔓…这些草蔓非但未使整间屋子显出一点的破败,相反,还予人以清幽雅致的感觉。

 “呀,是赵居士啊…还有马居士!哦,陈居士也来啦!今天你们可是来迟喽…”瓦房门洞开着,里面的光线很暗。就在鲁开兴眼睛尚未适应內外的明暗转变时,已经从屋里抢出了一个面貌清秀的青年女子,边笑着招呼他们,边拍着着手,显出未经矫饰的由衷喜。受她感染,鲁开兴顿时心河中也漾起了愉快的涟漪。

 跨过门槛儿,一脚踏进屋里,猝不及防下,鲁开兴一脚踩空,低头前倾下险些跌倒。登时中无名火起,嘴一动,便差点骂出来,总算他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硬是生生忍住没有发作出来。

 “呵呵,怎么?是不是很生气啊?”那引他进来的年长老太太看他一脸的尴尬,面容和善地笑安慰他道:“不用这样,我们每个人第一次来的时候,都是这样呢!不过后来就知道,这其实已经是修炼的第一步了…只有第一步踩空,以后才会步步小心啊!”鲁开兴听着这充満玄机的话,只觉心头一震!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给触动了一般,竟一时臆窒塞,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再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出乎他的意料,这屋子里面居然十分的⼲燥,全不同外面的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菗⼲燥一类的设备吗?他心中暗忖,一面不自觉便四下张望起来。可惜他只见到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大旧方桌,四壁挂着描绘佛经故事的卷轴,墙脚排放着长短椅子,其余便是空空一片了。

 “不用看了,这间屋子的位置很好。”那老太太仿佛又看出了他心里所想,笑着跟他解释:“当初师⽗选址的时候,这间屋子正好处在整座‘殁情峰’的气眼正中…冬暖夏凉,常年都十分的⼲慡宜人哩!”

 鲁开兴听得不噤乍⾆,心道事情还真的玄乎起来了!什么“气眼”怎么我堂堂一个文化⾼材生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啊?别是故作玄虚吧?不过这间屋子倒真是很⼲燥,还是有点儿琊门的…心里这样想着,⾝子已经随着那老太太的带领,到屋子一个边角长椅上坐下了。

 “怎么?师⽗还没出来?”老太太一坐下,便向旁边先她来到的人问了起来。

 “是啊,今天一早,师⽗就在里面了…”对面一个中年男子对老太太欠了欠⾝子,面⾊恭敬地回答道。

 “怎么?还是因为他吗?”老太太忽神情专注起来,眼睛也睁大了,环顾四周问众人。

 “是啊,还是他。不过据说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所以宏师⽗让我们在这里多等一会儿,还说今天要是成了的话,师⽗要给我们每个人都作一次祁福哩!”

 “真的?那太好啦!”老太太顿时面露喜⾊,与她同来的那两个同伴也是欣不已。

 “是啊是啊,我们都开心得不得了哩!要不是宏师⽗要我们随缘,我们都要打电话把家里人都喊来沾光呢!”屋里的气氛立即热烈起来,众人纷纷七嘴八⾆地议论这件事。

 鲁开兴正听得一头雾⽔,懵懵懂懂不明⽩时,⾝边的老太太已经转向了他,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慨然叹道:“想不到你这么好福气,第一次来,就能接受师⽗的祈福…真是啊!”鲁开兴虽不大明⽩她说什么,但有人说自己福缘深厚,自然是好事,而这正是他今天专程赶来烧香拜佛的目的呢。他的心情愈发地好了起来。

 又说了一会儿,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重新恢复了先前各人做各事的情景。

 鲁开兴原先就是坐办公室的,那“坐功”自是了得,常常是一张报纸一杯茶⽔坐半天。但现下却没有这两样宝贝,叫他如何能忍受这般长时间枯坐呢?再坐了一会…⾜⾜有两个钟头,他终于坐不住了,看看⾝边的老太太已经闭上了眼睛,手里套着一串佛珠,一面一颗一颗地捻动,一面嘴不停地无声动,似在念念有词,心下更觉郁闷,便索站了起来。

 “怎么今天要这么久呢…”那老太太似乎也有些耐不住了,停下了捻珠的手,睁开了眼睛,轻轻奇怪道。

 “是呀老人家,怎么要等这么久的时间呢?”鲁开兴忙接口道,他实在害怕老太太再闭上眼睛,在这里可没有其他的人同他说话。

 “是呀,怎么这么久呢?”老太太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一时惊动了同屋的其他人,大家纷纷开始活动起来。

 “是啊,好久了呢!”

 “不知道今天行不行啊…”“唉,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就是,怎么宏师⽗也不出来呢…”

 …众说纷纭下,鲁开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个‘他’是什么人啊?怎么可以为他一个人,把我们这么多人都晾在外面呢?‘师⽗’也未免太偏心了吧!难道这么多人不如一个人重要吗?”

 当真是语惊四座。

 一屋的人都给他这一说,均瞪大了眼睛,目定口呆地看着他,一时间屋子里如断电的唱机一般,瞬间静了下来。

 睽睽众目下,鲁开兴只觉浑⾝都被盯得不自在,忍不住开口分辩道:“不是么?这里还有这么多人…有孩子,还有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说着他转向那引他进来的老太太,岂料那老太太如同见到鬼一般忙不迭地起⾝躲了开来,避开他的视线。

 鲁开兴顿时感觉自己陷⼊了一个孤立的境地,感觉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再他。

 正踌躇要不要走,忽听⾝后侧门一响,人未出,声先闻:“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一声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

 原本屋內等得有些焦躁的众人立时平静了下来,个个脸露喜,一齐从各自座位上起立躬⾝,似预先排演过一番,齐唰唰恭声道:“师⽗您好!”在众人的唱喏声中,一位形容清瘦、头戴厚棉僧帽的老和尚步履从容地从那侧门中走了出来。

 说也奇怪,鲁开兴先前还有些浮躁不安的心神,在见到那老和尚的脸后,立刻便‮定安‬了下来,一股景仰之情跟着油然而生。

 “这就是他们说的‘活菩萨’了…”他心里暗暗想到。

 从外貌看去,那被众人称做“活菩萨”的本证和尚除了双眸有神、眉尾轩长、板笔而外,实在没有什么比一般老人更特别的地方。然而即便如此,鲁开兴仍感觉他⾝上洋溢出的恢弘气度十分的慑人。

 “呵呀,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大家都错过了中饭吧?宏补…”随着本证呼唤,门外传来“哎”的一声,紧跟着鲁开兴便见到一个平头塌脸的小和尚拖着清⽔鼻涕,端着一只盛着几碗菜蔬的盘子跌跌撞撞地冲进门来。

 “师⽗,我去厨房了…您赶紧上座吧!”那叫“宏补”的小和尚嘻嘻笑着,避重就轻地分辩道。

 鲁开兴不噤皱了皱眉,心道这个小和尚果然滑头可恶!居然将一屋子的人晾这许久,而且还…还不讲卫生…原来此时他正好见到那宏补“唏嗦”一下将那拖至嘴边的清⽔鼻涕昅了回去,还以僧袍棉袖胡地在口鼻擦抹!

 鲁开兴登时觉得一正反胃。

 “怎么?师⽗,他没出来?”似是发现少了一人,众人又围着本证和尚疑问起来。

 又是“他”!

 鲁开兴心中着实不悦,心道为了区区一个人,让这么多人饿肚子不算,现在竟老师⽗都出来了,这个家伙还没出来,当真架子大得可恶!

 似乎注意到他数变脸⾊,那宏补小和尚突挤到鲁开兴面前,猛地在他前猛地捶了一记,不及防范下,鲁开兴登时连退了好几步,正心头火发,破口大骂时,却见小和尚嘻笑道:“他不出来,任是谁都别想吃饭…就是师⽗也不行!”

 鲁开兴顿时气噎,脸得通红,竟一时不能说出话来。

 “宏补,你不要这样子,这样不好…怎么,这位施主好象是第一回来?是哪位居士的功德呢?”本证排开众人,走至鲁开兴面前歉声道,说着又回⾝看看⾝后那群居士。

 “是…我…”那引进鲁开兴的老太太在人群中声音畏缩颤抖地答道,在众人嗔怨的注视下,早没了先前顾盼自得的样子。

 “哦…”本证看了她一眼,却依然温和地笑道:“大家姑且不管吃不吃饭,都先坐下来吧!”说着深深看了鲁开兴一眼,转⾝走回桌前,带头在餐桌正位坐下。

 这时原先进门时招呼鲁开兴的那个面貌清秀的青年女子转过⾝去,从后面椅子上拎起一大挂金灿灿的香蕉来,恭恭敬敬地递到老和尚面前,躬⾝道:“师⽗,这是孝敬您老的…”

 “哦?很好呀!来来来,大家都坐下,先吃香蕉垫垫肚子。”本证师⽗重又站了起来,却招呼众人坐下。

 虽然很挤,但每个人还是坐下了,鲁开兴也脸⾊难看地坐了下来…心中早将那个神秘的“他”骂了不知几十遍。

 见众人都坐下了,本证师⽗从自己座位走出,绕到众人⾝后,每掰下一香蕉,放到一人面前,便要轻唱一声:“回向一个~~福报一记~~童叟无欺…”

 鲁开兴看到,那些本证和尚的信徒们在听到这番话时,一个个闭目合什,嘴里跟着老和尚念同样的內容。

 待一圈香蕉散完后,鲁开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发觉这香蕉竟然不多不少,正好每人分得一

 这一惊非同小可!

 哪有这么巧合的道理!

 “好啦!这次的祁福结束啦…你们得好好感谢阿炎哟,这可是他带来的。”只听得宏补大大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一面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对老和尚道:“师⽗,我去走菜了。”

 本证师⽗含笑点点头道:“嗯,我看阿炎也差不多要出来了,你就去吧!”

 什么?祈福结束了吗?就这么绕一圈,念两句不伦不类的话结束啦?祈福就这么简单?

 鲁开兴不噤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香蕉。

 天啊,难道自己以后的福报就靠这香蕉了吗?不会吧…看着众人恭恭敬敬地剥开各自面前的香蕉,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往嘴里放,鲁开兴只觉这是一场闹剧。

 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还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活菩萨”!还跟着这群老老少少、莫名其妙的人到这个地方来,搞得到现在肚子还饿着…不理其他人那种细嚼慢咽的吃法,鲁开兴三两下撕开香蕉的⽪,两口便将其呑落肚去!

 看他这样吃法,众人均面露鄙夷之⾊,却没有人出声,仍自顾自地慢慢吃着。

 “其实每个人⼊门的底子都不一样,先⼊门的应该帮助后⼊门的,不应该随便轻慢每一个人啊!”正在鲁开兴心中对众人存有抵触时,宏补又端着一只菜盘走了进来,不过一进门,便开口说出了这段话。

 鲁开兴一听,登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他直觉小和尚这话有所指,而且很可能就是针对他的。

 “宏师兄教训得是,我不应该对这位先生存有轻慢心的…”随着宏补小和尚的话音落地,一名中年妇女站起⾝来,恭声自检道。说完后,她又转⾝对鲁开兴道歉:“对不起,先生。刚才我不应该对您存有鄙视我慢的偏见,请您原谅…”

 她这一说,在座的众人纷纷起⾝给鲁开兴道起歉来,一时间反而弄得鲁开兴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心道这些人果然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这世上还会有这种傻子,连心里对别人有偏见也要主动说出来道歉的呢…不过这时他也终于知道那个令他颇为讨厌的“他”原来是叫做“阿严”

 众人重新安静下来后,鲁开兴的心情也好转了些,想想心中仍有的疑问,便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对了,我想⿇烦诸位一个问题…那个‘阿严’是什么人?好象蛮神秘的…”

 听他这一说,众人顿时笑了。

 “阿炎他没有什么神秘的呀,只是普通人一个啊。”那个面貌清秀的青年女子主动笑言道。

 这时老和尚忽然面⾊一整,站了起来,对一桌人道:“阿炎有点事情了,我进去看一下…对了,你们还是先吃吧,不用等他了!”说毕向众人欠欠⾝,转⾝走进那扇侧门。

 鲁开兴不觉一愕,目光不自主投向宏补小和尚。宏补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嘻嘻一笑道:“我刚才是说着玩的,阿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呢…刚才我那样说,只是因为今天的饭菜往厨房下单下迟了,所以才…嘿嘿…”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光头。

 鲁开兴这才明⽩过来,心中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再看桌上其他人时,却见每个人都象是很习惯这宏补这样丢三落四,并未显出特别的表情来,仍你说你的我笑我的。

 见鲁开兴表情发怔,那个将他引进来的老太太心有不忍,便同旁人换了个位子,坐到他的旁边,跟他说道:“这个阿炎可是师⽗很看重的人呢…”说着便一五一十对他说起有关“阿炎”的故事来…听完老太太说的故事,鲁开兴怔怔地发起呆来。

 他感到自己完全进⼊了一个充満玄奥的神秘世界。

 老太太并没有说出那个叫“阿炎”的(老太太在桌上划给看了这个罕见的姓氏)多少事情,她只是说了一下在这里每个居士都知道的故事。

 那还是阿炎第一回来这里见本证法师的时候。那一次,她们一众信徒都带了丰厚的供品来孝敬老和尚,唯有阿炎,当他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浑⾝上下都是泥⽔,更让所有人侧目的是,他竟只拎了一蓝⽔淋淋的野菜…这大冬天的,不知道他是从哪个石头里找到的!

 就在每一个人为之皱眉时,却见本证大师居然脸现肃容,起⾝到內室重新换了一⾝的正规大红袈裟,然后出来郑重其事地接过了阿炎的供养,并语重心长地对其他人说:虽然你们所奉看起来要比他丰厚得多,但是他却是奉献了个人所能得到的所有,因此从这个意义来说,他的供养要比你们从前以来所有的加在一起还要多得多,宝贵得多!

 从此以后,这个阿炎就经常到这里来看老师⽗,他并没有正式皈依,但老和尚却极其看重他,只要他来,总是要单独同他谈好长的时间…一蓝野菜,竟然会比所有人长期以来的供奉都要来得贵重!

 这是种怎么样的换算法则呢?

 这又是什么理论逻辑呢?

 鲁开兴一方面觉得这种事情太过荒谬,但同时心底深处却隐隐地有种感觉,认为这其中似乎蕴含着他无法领会的道理…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佛法吗?

 难道这就是他从来都不相信的唯心世界吗?

 直至那老太太碰了他一下,提醒他开始吃饭了,他才回过神来,不过这餐饭却是食而不知其味…侧门里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嘿,他们出来啦!”宏补首先从座位上跳起来,満面喜地着手道。

 所有人都立即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目光同时转向侧门。

 一老一少两人有说有笑地从中走了出来。

 刚一见到那个众人口中神秘的阿炎,鲁开兴便不觉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口…呀!这个叫阿炎的少年人好晶亮清透的眼睛啊!

 那阿炎随便向他这里扫了一眼,他便产生了整个人都被他从里到外看透的感觉!

 鲁开兴不噤倒菗了一口冷气。

 “呵呵,这么多人呀…不过很不好意思,今天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吃啦!我要赶着下山有事哩!以后再见吧!”那阿炎笑意融融地朝众人打了个招呼,便脚一步不停地转⾝跨出了正门门槛。

 “呀~~就这么走了?”众人纷纷起⾝,露出失望的神⾊。鲁开兴一瞥眼间看到,那位容貌清秀的青年女子分明眼內隐隐有晶莹在闪动,那脸上的表情极是难过庒抑…“好啦!大家继续吃饭嘛,不要停下来…天气太冷,菜也冷得快哩!”本证大师笑说着让众人就坐,那脸上现出由衷的喜悦。

 “怎么?师⽗,阿炎的事情解决了?”宏补惊喜地看着本证轻叫道。

 本证大师也未说话,只含笑点了点头,算是印证了他的问题。

 “呀,阿弥陀佛,总算解决啦!真是不容易呀!”宏补急双掌合什相庆。

 “师⽗,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阿炎要解决的是什么事情啊?”一个弟子斗着胆子代表众人问道。

 本证看看他一眼,却摇了‮头摇‬。忽然间,众人发现,老和尚竟有些意兴阑珊,神情变得低落起来,顿时人人提起了心,不知是否刚才的问话触到了他的噤忌。

 “好了好了,大家吃完斋饭后就赶紧下山吧…师⽗刚才已经祁过福了,若没有其它的事情,大家今天就到这里吧!”宏补似是明⽩老师⽗心里在想什么,便起⾝向桌上众人打拱请回。

 众人都知这小和尚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却是老和尚认定的转世罗汉,这里凡事都由他拿大半的主意,此时见他这么一说,便知道应该回去了。好在已经得到了佛爷的祈福加庇,也算不虚此行了,因此便纷纷主动起⾝告辞…这里的斋饭实在油⽔不⾜,还是尽早下山去祭五脏庙吧!

 众人一走,鲁开兴一个初来之人自不好再勉強留下,便也只好随他们一同下山去了。

 多少年后,鲁开兴早已时来运转。每当想起当年的这段影响了他一生的往事时,其它什么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模糊难辨,单只有那双亮得动人心魄的眼睛,总会在他眼前不停地闪动,且时间越久,那感觉越清晰…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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