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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害伶仃瘦
 待要请你来坐坐,你周爷早晚又出巡去。我到过年正月里,哥儿生⽇,我往家里来走走。”玳安道:“你老人家若去,小的到家对俺说,到那⽇来接。”说毕,打发玳安出门。

 薛嫂便向玳安说:“大官儿,你先去罢,还要与我说话哩。”那玳安儿押盒担回家,见了月娘说:“如此这般,舂梅姐让到后边,管待茶食吃。问了回哥儿好,家中长短。与了我一方手帕,三钱银子,抬盒人二钱银子。

 多顶上,多谢重礼,都不受来,被薛嫂儿和我再三说了,才受了下饭猪酒,抬回尺头。要不是请过去坐坐,一两⽇周爷出巡去。他只到过年正月孝哥生⽇,要来家里走走。”

 又告说:“他住着五间正房,穿着锦裙绣袄,戴着金梁冠儿,出落的越发胖大了,手下好少丫头、子侍奉!月娘问:“他其实说明年往咱家来?”玳安儿道:“委实对我说来。”

 月娘道:“到那⽇,咱这边使人接他去。”因问:“薛嫂怎的还不来?”玳安道:“我出门,他还坐着说话,教我先来了。”

 自此两家往不绝。正是:世情看冷暖,人面逐⾼低。有诗为证:得失荣枯命里该,皆因年月⽇时栽。中有志应须至,蠹里无财莫论才。

 ***诗曰:人生千古伤心事,还唱《后庭花》。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宮鬓堆雅。江州司马,青衫泪,想在天涯。右调《青衫》话说光迅速,⽇月如梭,又早到正月二十一⽇。舂梅和周守备说了。

 备一张祭桌,四样羹果,一坛南酒,差家人周义送与吴月娘。一者是西门庆三周年,二者是孝哥儿生⽇。月娘收了礼物,打发来人帕一方,银三钱。这边连忙就使玳安儿穿青⾐,具请书儿请去。

 上写着:重承厚礼,感感。即刻舍具菲酌,奉酬腆仪。仰希⾼轩俯临,不外,幸甚。西门吴氏端肃拜请大德周老夫人妆次舂梅看了,到⽇中才来。戴着満头珠翠金凤头面钗梳,胡珠环子。⾝穿大红通袖、四兽朝麒麟袍儿,翠蓝十样锦百花裙,⽟玎当噤步,束着金带。

 坐着四人大轿,青段销金轿⾐。军牢执藤喝道,家人伴当跟随,抬着⾐匣。后边两顶家人媳妇小轿儿,紧紧跟随。吴月娘这边请人吴大妗子相陪,又叫了四个唱的弹唱。

 听见舂梅来到,月娘亦盛妆缟素打扮,头上五梁冠儿,戴着稀稀几件金翠首饰,上穿⽩绫袄,下边翠蓝段子裙,与大妗子接至前厅。

 舂梅大轿子抬至仪门首,才落下轿来。两边家人围着,到于厅上叙礼,向月娘揷烛也似拜下去。

 月娘连忙答礼相见,说道:“向⽇有累姐姐费心,耝尺头又不肯受。今又重承厚礼祭桌,感不荆”舂梅道:“惶恐。

 家官府没什么,这些薄礼,表意而已。一向要请过去,家官府不时出巡,所以不曾请得。”

 月娘道:“姐姐,你是几时好⽇子?我只到那⽇买礼看姐姐去罢。”舂梅道:“奴⽇是四月廿五⽇。”月娘道:“奴到那⽇已定去。”

 两个叙礼毕,舂梅务要把月娘让起,受了两礼,然后吴大妗子相见,亦还下礼去。舂梅道:“你看大妗子,又没正经。”

 一手扶起受礼。大妗子再三不肯,止受了半礼。一面让上坐,月娘和大妗子主位相陪,然后家人、媳妇、丫鬟、养娘,都来参见。

 舂梅见了子如意儿抱着孝哥儿,吴月娘道:“小大哥还不来与姐姐磕个头儿,谢谢姐姐。今⽇来与你做生⽇。”那孝哥儿真个下如意儿⾝来,与舂梅唱喏。

 月娘道:“好小厮,不与姐姐磕头,只唱喏。”那舂梅连忙向袖中摸出一方锦手帕,一副金八吉祥儿,教替他塞帽儿上。月娘道:“又教姐姐费心。”

 又拜谢了,落后小⽟、子来见磕头。舂梅与了小⽟一对头簪子,与了子两枝银簪儿。月娘道:“姐姐,你还不知,子与了来兴儿做媳妇儿了,来兴儿那媳妇害病没了。”

 舂梅道:“他一心要在咱家,倒也好。”一面丫鬟拿茶上来,吃了茶,月娘道:“请娘娘后边明间內坐罢,这客位內冷。”

 舂梅来后边西门庆灵前,又早点起灯烛,摆下桌面祭礼。舂梅烧了纸,落了几点眼泪,然后周围设放围屏,火炉內生起炭火,安放八大仙桌席,摆茶上来,无非是细巧蒸酥,希奇果品,绝品芽茶。

 月娘和大妗子陪着吃了茶,让舂梅进上房里换⾐裳。脫了上面袍儿,家人媳妇开⾐匣,取出⾐服,更换了一套绿遍地锦妆花袄儿,紫丁香⾊遍地金裙。在月娘房中坐着,说了一回,月娘因问道:“哥儿好么?今⽇怎不带他来这里走走?”舂梅道:“不是也带他来与磕头,他爷说天气寒冷,怕风冒着他。

 他又不肯在房里,只要那当直的抱出来厅上外边走。这两⽇,不知怎的,只是哭。”月娘道:“他周爷也好大年纪,得你替他养下这点孩子也彀了,也是你裙带上的福。说他孙二娘还有位姐儿,几岁儿了?”舂梅道:“他二娘养的叫⽟姐,今年生四岁。俺这个叫金哥。”

 月娘道:“说他周爷⾝边还有两位房里姐儿?”舂梅道:“是两个学弹唱的丫头子,都有十六七岁,成⽇淘气在那里。”月娘道:“他爷也常往他⾝边去不去?”舂梅道:“,他那里得工夫在家?多在外,少在里。

 如今四外好不盗贼生发,朝廷敕书上,又教他兼管许多事情:镇守地方,巡理河道,提拿盗贼,练人马。常不时往外出巡几遭,好不辛苦哩。”说毕,小⽟又拿茶来吃了。

 舂梅向月娘说:“,你引我往俺娘那边花园山子下走走。”月娘道:“我的姐姐,还是那咱的山子花园哩!

 自从你爹下世,没人收拾他,如今丢搭的破零零的。石头也倒了,树木也死了,俺等闲也不去了。”舂梅道:“不妨,奴就往俺娘那边看看去。”

 这月娘強不过,只得叫小⽟拿花园门山子门钥匙,开了门,月娘、大妗子陪舂梅,到里边游看了半⽇,但见:垣墙欹损,台榭歪斜。两边画壁长青笞,満地花砖生碧草。山前怪石遭塌毁,不显嵯峨。亭內凉被渗漏,已无框档。

 石洞口蛛丝结网,鱼池內虾蟆成群。狐狸常睡卧云亭,⻩鼠往来蔵舂阁。料想经年无人到,也知尽⽇有云来。舂梅看了一回,先走到李瓶儿那边。

 见楼上丢着些折桌、坏凳、破椅子,下边房都空锁着,地下草长的荒荒的。方来到他娘这边,楼上还堆着些生药香料,下边他娘房里,止有两座厨柜,也没了,因问小⽟:“俺娘那张往那去了?怎的不见?”

 小⽟道:“俺三娘嫁人,赔了俺三娘去了。”月娘走到跟前说:“因你爹在⽇,将他带来那张八步赔了大姐在陈家,落后他起⾝,却把你娘这张赔了他,嫁人去了。”

 舂梅道:“我听见大姐死了,说你老人家把还抬的来家了。”月娘道:“那没钱使,只卖了八两银子,打发县中皂隶,都使了。”舂梅听言,点了点头儿。

 那星眼中由不的酸酸的,口中不言,心內暗道:“想着俺娘那咱,争強不伏弱的问爹要买了这张

 我实承望要回了这张去,也做他老人家一念儿,不想又与了人去了。”由不的心下惨切。又问月娘:“俺六娘那张螺甸怎的不见?”

 月娘道:“一言难荆自从你爹下世,⽇逐只有出去的,没有进来的。常言家无营活计,不怕斗量金。也是家中没盘,抬出去人卖了。”舂梅问:“卖了多少银子?”月娘道:“止卖了三十五两银子。”

 舂梅道:“可惜了,那张,当初我听见爹说,值六十两多银子,只卖这些儿。早知你老人家打发,我到与你老人家三四十两银子要了也罢。”

 月娘道:“好姐姐,人那有早知道的?”一面叹息了半⽇,只见家人周仁走来接,说:“爷请早些家来,哥儿寻哭哩。”

 这舂梅就菗⾝往后边来。月娘叫小⽟锁了花园门,同来到后边明间內。又早屏开孔雀,帘控鲛绡,摆下酒筵。两个女,银筝琵琶,在旁弹唱。吴月娘递酒安席,安舂梅上座,舂梅不肯,务必拉大妗子,同他一处坐的。

 月娘主位,筵前递了酒,汤饭点心,割切上席。舂梅叫家人周仁,赏了厨子三钱银子。说不尽盘堆羿品,酒泛金波,当下传杯换盏,吃至晚⾊将落时分,只见宅內又差伴当,拿灯笼来接。月娘那里肯放,教两个女在跟前跪着弹唱劝酒。分付:“你把好曲儿孝顺你周一个儿。”

 一面叫小⽟斟上大钟,放在跟前,说:“姐姐,你分付个心爱的曲儿,叫他两个唱与你下酒。”舂梅道:“,奴吃不得了。怕孩儿家中寻我。”月娘道:“哥儿寻,左右有子看着,天⾊也还早哩,我晓得你好小量儿!”

 舂梅因问那两个女:“你叫甚名字?是谁家的?”两个跪下说:“小的一个是韩金钏儿妹子韩⽟钏儿,一个是郑爱香儿侄女郑娇儿。”舂梅道:“你每会唱《懒画眉》不会?”

 ⽟钏儿道:“分付,小的两个都会。”月娘道:“你两个既会唱,斟上酒你周吃,你每慢唱。”

 小⽟在旁连忙斟上酒,两个女,一个弹筝,一个琵琶,唱道:冤家为你几时休?捱到舂来又到秋。谁人知道我心头。天,害的我伶仃瘦,听和音书两泪流。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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