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有要没紧
只是苦了地方保甲看守,更不知何年月⽇才拿住凶犯武松。”说毕,杨二郞招了敬济,上酒楼饮酒:“与哥拂尘。”
敬济见妇人已死,心中痛苦不了,那里吃得下酒。约莫饮勾三杯,就起⾝下楼,作别来家。到晚夕,买了一陌钱纸,在紫石街离王婆门首远远的石桥边,叫着妇人:“潘六姐,我小兄弟陈敬济,今⽇替你烧陌钱纸。
皆因我来迟了一步,误了你
命。你活时为人,死后为神,早佑佑捉获住仇人武松,替你报仇雪恨。我在法场上看着剐他,方趁我平生之志。”说毕哭泣,烧化了钱纸。敬济回家,闭了门户。
走归房中,恰才睡着,似睡不睡,梦见金莲⾝穿素服,一⾝带⾎,向敬济哭道:“我的哥哥,我死的好苦也!
实指望与你相处在一处,不期等你不来,被武松那厮害了
命。如今
司不收,我⽩⽇游游
,夜归各处寻讨浆⽔,适间蒙你送了一陌钱纸与我。
但只是仇人未获,我的尸首埋在当街,你可念旧⽇之情,买具棺材盛了葬埋,免得⽇久暴露。”敬济哭道:“我的姐姐,我可知要葬埋你。
但恐我丈⺟那无仁义的
妇知道。他只恁赖我,倒趁了他机会。姐姐,你须往守备府中,对舂梅说知,教他葬埋你⾝尸便了。”妇人道:“刚才奴到守备府中,又被那门神户尉拦挡不放,奴须慢慢再哀告他则个。”敬济哭着。
还要拉着他说话,被他⾝上一阵⾎腥气,撇气挣脫,却是南柯一梦。枕上听那更鼓时,正打三更三点,说道:“怪哉!
我刚才分明梦见六姐向我诉告衷肠,教我葬埋之意,又不知甚年何⽇拿着武松,是好伤感人也!”正是:梦中无限伤心事,独坐空房哭到明。按下一头。却表县中访拿武松,约两个月有余,捕获不着,已知逃遁梁山为盗。
地方保甲邻佑呈报到官,所有两个尸首,相应责令家属领埋。王婆尸首,便有他儿子王嘲领的埋葬。止有妇人⾝尸,无人来领。却说府中舂梅,两三⽇一遍,使张胜、李安来县中打听。
回去只说凶犯还未拿住,尸首照旧埋瘗,地方看守,无人敢动。直挨过年,正月初旬时节,忽一⽇晚间,舂梅作一梦。恍恍惚惚,梦见金莲云髻蓬松,浑⾝是⾎,叫道:“庞大姐,我的好姐姐,奴死的好苦也!
所有奴的尸首,在街暴露⽇久,风吹雨洒,
⽝作践,无人领埋。奴举眼无亲,你若念旧⽇⺟子之情,买具棺木,把奴埋在一个去处,奴在
司口眼皆闭。”说毕大哭不止。
舂梅扯住他,还要再问他别的话,被他挣开,撇手惊觉,却是南柯一梦。从睡梦中直哭醒来,心內犹疑不定。次⽇叫进张胜、李安分付:“你二人去县中打听,那埋的妇人、婆子尸首还有也没有。”
张胜、李安应诺去了,不多时,来回报:“正犯凶⾝已自逃走脫了,所有杀死⾝尸,地方看守,⽇久不便,相应责令各人家属领埋。那婆子尸首,他儿子招领的去了,那妇人无人来领,还埋在街心。”
舂梅道:“既然如此,我这桩事儿,累你二人替我⼲得来,我还重赏你。”二人跪下道:“小夫人说那里话,若肯在老爷前抬举小人一二,便消受不了,虽赴汤跳⽔,敢说不去?”
舂梅走到房中,拿出十两银子,两匹大布,委付二人道:“这死的妇人,是我一个嫡亲姐姐,嫁在西门庆家,今⽇出来,被人杀死。
你二人休教你老爷知道,拿这银子替我买一具棺材,把他装殓了,抬出城外,择方便地方埋葬停当,我还重赏你。”二人道“这个不打紧,小人就去。”
李安说:“只怕县中不教你我领尸怎了?须拿老爷个贴儿,下与县官才好。”张胜道:“只说小夫人是他妹子,嫁在府中,那县官不敢不依,何消贴子。”
于是领了银子,来到班房內。张胜便向李安说:“想必这死的妇人,与小夫人曾在西门庆家做一处,相结的好,今⽇方这等为他费心。
想着死了时,整哭了三四⽇,不吃饭,直教老爷门前叫了调百戏货郞儿,调与他观看,还不喜
。
今⽇他无亲人领去,小夫人岂肯不葬埋他?咱每若替他⼲得此事停当,早晚他在老爷跟前,只方便你我,就是一点福星。见今老爷百依百随,听他说话,正经大
、二
且打靠后。”说毕,二人拿银子到县前递了领状,就说他妹子在老爷府中,来领尸首。
使了六两银子,合了一具棺材,把妇人尸首掘出,把心肝填在肚內,用线
上,用布装殓停当,装⼊材內。张胜说:“就埋在老爷香火院永福寺里罢,那里有空闲地。”
就叫了两名伴当,抬到永福寺,对长老说:“这是宅內小夫人的姐姐,要一块地儿葬埋。”长老不敢怠慢,就在寺后拣一块空心⽩杨树下那里葬埋。已毕,走来宅內回舂梅话,说:“除买棺材装殓,还剩四两银子。”
割明⽩。舂梅分付:“多有起动,你二人将这四两银子,拿二两与长老道坚,教他早晚替他念些经忏,超度他升天。”又拿出一大坛酒,一腿猪⾁,一腿羊⾁:“这二两银子,你每人将一两家中盘
。”
二人跪下,那里敢接?只说:“小夫人若肯在老爷面前抬举小人,消受不了,这些小劳,岂敢接受银两。”
舂梅道:“我赏你,不收,我就恼了。”二人只得磕头领了出来,两个班房吃酒,甚是称念小夫人好处。次⽇,张胜送银子与长老念经,舂梅又与五钱银子买纸,与金莲烧,俱不在话下。
却说陈定从东京载灵柩家眷到清河县城外,把灵柩寄在永福寺,等念经发送,归葬坟內。敬济在家听见⺟亲张氏家小车辆到了,⽗亲灵柩寄停在城外永福寺,收卸行李已毕,与张氏磕了头。张氏怪他:“就不去接我一接。”敬济只说:“心中不好,家里无人看守。”
张氏便问:“你舅舅怎的不见?”敬济道:“他见⺟亲到,连忙搬回家去了。”张氏道:“且教你舅舅住着,慌搬去怎的?”一面他⺟舅张团练来看姐姐。姐妹抱头而哭,置酒叙说,不必细说。
次⽇,张氏早使敬济拿五两银子、几陌金银钱纸,往门外与长老,替他⽗亲念经。正骑头口街上走,忽撞遇他两个朋友陆大郞、杨大郞,下头口声喏。二人问道:“哥哥那里去?”
敬济悉言:“先⽗灵柩寄在门外寺里,明⽇二十⽇是终七,家⺟使我送银子与长老,做斋念经。”二人道:“兄弟不知老伯灵柩到了,有失吊问。”因问:“几时发引安葬?”
敬济道:“也只在一二⽇之间,念经毕,⼊坟安葬。”说罢,二人举手作别。这敬济又叫住,因问杨大郞:“县前我丈人的小,那潘氏尸首怎不见?被甚人领的去了?”杨大郞便道:“半月前,地方因捉不着武松,禀了本县相公,令各家领去葬埋。王婆是他儿子领去。这妇人尸首,丢了三四⽇,被守备府中买了一口棺材,差人抬出城外永福寺去葬了。”
敬济听了,就知是舂梅在府中收葬了他尸首。因问二郞:“城外有几个永福寺?”二郞道:“南门外只有一个永福寺,是周秀老爷香火院,那里有几个永福寺来?”
敬济听了,暗喜:“就是这个永福寺,也是缘法凑巧,喜得六姐亦葬在此处。”一面作别二人,打头口出城,径到永福寺中。
见了长老,且不说念经之事,就先问长老道坚:“此处有守备府中新近葬的一个妇人,在那里?”长老道:“就在寺后⽩杨树下。说是宅內小夫人的姐姐。”
这陈敬济且不参见他⽗亲灵柩,先拿钱祭物,至于金莲坟上,与他祭了。烧化钱纸,哭道:“我的六姐,你兄弟陈敬济来与你烧一陌纸钱,你好处安⾝,苦处用钱。”
祭毕,然后才到方丈內他⽗亲灵柩跟前烧纸祭祀。递与长老经钱,教他二十⽇请八众禅僧,念断七经。长老接了经衬,备办斋供。敬济到家,回了张氏话。二十⽇都去寺中拈香,择吉发引,把⽗亲灵柩归到祖茔。
安葬已毕,来家⺟子过⽇不题。却表吴月娘,一⽇二月初旬,天气融和,孟⽟楼、孙雪娥、西门大姐、小⽟,出来大门首站立,观看来往车马,人烟热闹。
忽见一簇男女,跟着个和尚,生的十分胖大,头顶三尊铜佛,⾝上构着数枝灯树,杏⻩袈裟风兜袖,⾚脚行来泥没踝。当时古人有几句,赞的这行脚僧好处:打坐参禅,讲经说法。铺眉苦眼,习成佛祖家风。
赖教求食,立起法门规矩。⽩⽇里卖杖摇铃,黑夜间舞
弄
。有时门首磕光头,饿了街前打响嘴。空⾊⾊空,谁见众生离下土?去来来去,何曾接引到西方。
那和尚见月娘众妇人在门首,便向前道了个问讯,说道:“在家老菩萨施主,既生在深宅大院,都是龙华一会上人。
贫僧是五台山下来的,结化善缘,盖造十王功德,三宝佛殿。仰赖十方施主菩萨,广种福田,舍资才共成胜事,种来生功果。贫僧只是挑脚汉。”
月娘听了他这般言语,便唤小⽟往房中以一顶僧帽,一双僧鞋,一吊铜钱,一斗⽩米,原来月娘平昔好斋僧布施,常时发心做下僧帽、僧鞋,预备来施。这小⽟取出来,月娘分付:“你叫那师⽗近前来,布施与他。”这小⽟故做娇态,⾼声叫道:“那变驴的和尚,过不过来!
俺
布施与你这许多东西,还不磕头哩。”月娘便骂道:“怪堕业的小臭⾁儿,一个僧家,是佛家弟子,你有要没紧,恁谤他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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