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见门关着
那舂梅那里容他,说道:“你不去,我就拉起你来!”西门庆怎噤他死拉活拉,拉到金莲房中。金莲问:“他在前头做什么?”
舂梅道:“他和小厮两个在书房里,把门儿揷着,捏杀蝇儿子是的,知道⼲的什么茧儿,恰是守亲的一般,我进去,小厮在桌子跟前推写字,他便倘剌在
上,拉着再不肯来。”
潘金莲道:“他进来我这屋里,只怕有锅镬吃了他是的。贼没廉聇的货,你想,有个廉聇,大⽩⽇和那奴才平⽩关着门做什么来?
左右是奴才臭庇股门子,钻了,到晚夕还进屋里,和俺每沾⾝睡,好⼲净儿!”西门庆道:“你信小油嘴儿胡说,我那里有此勾当!我看着他写礼帖儿来,我便[扌歪]在
上。”
金莲道:“巴巴的关着门儿写礼帖?什么机密谣言,什么三只腿的金刚、两个[角京]角的象,怕人瞧见?明⽇吴大妗子家做三⽇,掠了个帖子儿来,不长不短的,也寻件什么子与我做拜钱。
你不与,莫不教我和野汉子要!大姐姐是一套⾐裳、五钱银子,别人也有簪子的,也有花的。只我没有,我就不去了!”西门庆道:“前边厨柜內拿一匹红纱来,与你做拜钱罢。”
金莲道“我就去不成,也不要那嚣纱片子,拿出去倒没的教人笑话!”西门庆道:“你休
,等我往那边楼上,寻一件什么与他便了,如今往东京送贺礼,也要几匹尺头,一答儿寻下来罢。”
于是走到李瓶儿那边楼上,寻了两匹玄⾊织金麒麟补子尺头、两个南京⾊缎、一匹大红斗牛纻丝、一匹翠蓝云缎。
因对李瓶儿说:“要寻一件云绢衫与金莲做拜钱,如无,拿帖缎子铺讨去罢。”李瓶儿道:“你不要铺子里取去,我有一件织金云绢⾐服哩!
大红衫儿、蓝裙,留下一件也不中用,俺两个都做了拜钱罢。”一面向箱中取出来,李瓶儿亲自拿与金莲瞧:“随姐姐拣,衫儿也得,裙儿也得,咱两个一事包了做拜钱倒好,省得又取去。”金莲道:“你的,我怎好要?”李瓶儿道:“好姐姐,怎生恁说话!”
推了半⽇,金莲方才肯了,又出去教陈敬济换了
封,写了二人名字在上,不题。且说平安儿正在大门首,只见⽩赉光走来问道:“大官人在家么?”平安儿道:“俺爹不在家了。”
那⽩赉光不信,迳⼊里面厅上,见槅子关着,说道:“果然不在家。往那里去了?”平安道:“今⽇门外送行去了,还没来。”⽩赉光道:“既是送行,这咱晚也该来家了。”
平安道:“⽩大叔有甚话说下,待爹来家,小的禀就是了。”⽩赉光道:“没什么活,只是许多时没见,闲来望望。既不在,我等等罢。”平安道:“只怕来晚了,你老人家等不得。”
⽩赉光不依,把槅子推开,进⼊厅內,在椅子上就坐了,众小厮也不理他,由他坐去。不想天假其便,西门庆教
舂抱着尺头,从后边走来,刚转过软壁,顶头就撞见⽩赉光在厅上坐着,
舂儿丢下缎子,往后走不迭。⽩赉光道:“这不是哥在家!”一面走下来唱喏。西门庆见了。
推辞不得,须索让坐。睃见⽩赉光头戴着一顶出洗覆盔过的、恰如太山游到岭的旧罗帽儿,⾝穿着一件坏领磨襟救火的硬浆⽩布衫,脚下[⾰及]着一双乍板唱曲儿前后弯绝户绽的皂靴,里边揷着一双一碌子蝇子打不到、⻩丝转香马凳袜子。坐下,也不叫茶,见琴童在旁伺候,就分咐:“把尺头抱到客房里,教你姐夫封去。”
那琴童应诺,抱尺头往厢房里去了,⽩赉光举手道:“一向欠情,没来望的哥。”西门庆道:“多谢挂意。
我也常不在家,⽇逐衙门中有事。”⽩赉光道:“哥这衙门中也⽇⽇去么?”西门庆道:“⽇⽇去两次,每⽇坐厅问事。
到朔望⽇子,还要拜牌,画公座,大发放,地方保甲番役打卯。归家便有许多穷冗,无片时闲暇。今⽇门外去,因须南溪新升了新平寨坐营,众人和他送行,只刚到家。
明⽇管皇庄薛公公家请吃酒,路远去不成。后⽇又要打听接新巡按。又是东京太师老爷四公子又选了驸马,童太尉侄男童天[彳胤]新选上大堂,升指挥使佥书管事。两三层都要贺礼。这连⽇通辛苦的了不得。”说了半⽇语,来安儿才拿上茶来。
⽩贲光才拿在手里呷了一口,只见玳安拿着大红帖儿往里飞跑,报道:“掌刑的夏老爹来了!外边下马了。”
西门庆就往后边穿⾐服去了,⽩贲光躲在西厢房內,打帘里望外张看,良久,夏提刑进到厅上,西门庆冠带从后边
将来。两个叙礼毕,分宾主坐下。
不一时,棋童儿拿了两盏茶来吃了,夏提刑道:“昨⽇所言接大巡的事,今⽇生学差人打听,姓曾,乙未进士,牌已行到东昌地方。他列位每都明⽇起⾝远接。
你我虽是武官,系领敕衙门提点刑狱,比军卫有司不同。咱后⽇起⾝,离城十里寻个去所,预备一顿饭,那里接见罢!”西门庆道:“长官所言甚妙。
也不消长官费心,生学这里着人寻个庵观寺院,或是人家庄园亦好,教个厨役早去整理。”夏提刑谢道:“这等又教长官费心。”说毕,又吃了一道茶,夏提刑起⾝去了。
西门庆送了进来,宽去⾐裳。那⽩贲光还不去,走到厅上又坐下了,对西门庆说:“自从哥这两个月没往会里去,把会来就散了,老孙虽年纪大,主不得事。应二哥又不管。昨⽇七月內,⽟皇庙打中元醮,连我只三四个人到,没个人拿出钱来,都打撒手儿。
难为吴道官,晚夕谢将,又叫了个说书的,甚是破费他。他虽故不言语,各人心上不安。不如那咱哥做会首时,还有个张主。不久还要请哥上会去。”
西门庆道:“你没的说散便散了罢,那里得工夫⼲此事?遇闲时,在吴先生那里一年打上个醮,答报答报天地就是了,随你们会不会,不消来对我说。”
几句话抢⽩的⽩赉光没言语了,又坐了一回,西门庆见他不去,只得唤琴童儿厢房內放桌儿,拿了四碟小菜,牵荤连素,一碟煎面筋、一碟烧⾁。西门庆陪他吃了饭。筛酒上来,西门庆又讨副银镶大钟来,斟与他。吃了几钟,⽩赉光才起⾝。西门庆送到二门首,说道:“你休怪我不送你,我戴着小帽,不好出去得。”
那⽩赉光告辞去了,西门庆回到厅上,拉了把椅子坐下,就一片声叫平安儿。那平安儿走到跟前,西门庆骂道:“贼奴才,还站着?”叫答应的,就是三四个排军在旁伺候。
那平安不知什么缘故,唬的脸蜡查⻩,跪下了,西门庆道:“我进门就分咐你,但有人来,答应不在。你如何不听?”
平安道:“⽩大叔来时,小的回说爹往门外送行去了,没来家。他不信,強着进来了,小的就跟进来问他:‘有话说下,待爹来家,小的禀就是了,’他又不言语,自家推开厅上槅子坐下。落后,不想出来就撞见了。”
西门庆骂道:“你这奴才,不要说嘴!你好小胆子儿?人进来,你在那里耍钱吃酒去来,不在大门首守着!”令左右:“你闻他口里。”那排军闻了一闻,禀道:“没酒气。”
西门庆分咐:“叫两个会动刑的上来,与我着实拶这奴才!”当下两个伏侍一个,套上拶指,只顾擎起来,拶的平安疼痛难忍,叫道:“小的委实回爹不在,他強着进来。”那排军拶上,把绳子绾住,跪下禀道:“拶上了。”西门庆道:“再与我敲五十敲。”
旁边数着,敲到五十上住了手。西门庆分咐:“打二十
!”须臾打了二十,打的⽪开⾁绽,満腿⾎淋。西门庆喝令:“与我放了。”两个排军向前解了拶子,解的直声呼唤。
西门庆骂道:“我把你这贼奴才!你说你在大门首,想说要人家钱儿,在外边坏我的事,休吹到我耳朵內,把你这奴才腿卸下来!”
那平安磕了头起来,提着
子往外去了,西门庆看见画童儿在旁边,说道:“把这小奴才拿下去,也拶他一拶子。”
一面拶的小厮杀猪儿似怪叫。这里西门庆在前厅拶人不题。单说潘金莲从房里出来往后走,刚走到大厅后仪门首,只见孟⽟楼独自一个在软壁后听觑。金莲便问:“你在此听什么儿哩?”
⽟楼道:“我在这里听他爹打平安儿,连画童小奴才也拶了一拶子,不知为什么。”一回棋童儿过来,⽟楼叫住问他:“为什么打平安儿?”棋童道:“爹嗔他放进⽩赉光来了。”
金莲接过来道:“也不是为放进⽩赉光来,敢是为他打了象牙来,不是打了象牙,平⽩为什么打得小厮这样的!贼没廉聇的货,亦发脸做了主了,想有些廉聇儿也怎的!”那棋童就走了。
⽟楼便问金莲:“怎的打了象牙?”金莲道:“我要告诉你,还没告诉你。我前⽇去俺妈家做生⽇去了,不在家,蛮秫秫小厮揽了人家说事几两银子,买两盒嘎饭,又是一坛金华酒,掇到李瓶儿房里,和小厮吃了半⽇酒,小厮才出来,没廉聇货来家。
也不言语,还和小厮在花园书房里,揷着门儿,两个不知⼲着什么营生。平安这小厮拿着人家帖子进去,见门关着,就在窗下站着了,蛮小厮开门看见了,想是学与贼没廉聇的货,今⽇挟仇打这小厮,打的膫子成。那怕蛮奴才到明⽇把一家子都收拾了,管人吊脚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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