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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求神问卜
 那西门庆不听万事皆休,听了此言,正是:分门八块顶梁骨,倾下半桶冰雪来。慌忙与妇人都起来,穿上⾐服,请王婆到房內坐下。取出书来与西门庆看。书中写着,不过中秋回家。二人都慌了手脚,说道:“如此怎了?⼲娘遮蔵我每则个,恩有重报,不敢有忘。

 我如今二人情深似海,不能相舍。武二那厮回来,便要分散,如何是好?”婆子道:“大官人,有什么难处之事!我前⽇已说过,幼嫁由亲,后嫁由⾝。

 古来叔嫂不通门户,如今武大已百⽇来到,大娘子请上几个和尚,把这灵牌子烧了,趁武二未到家,大官人一顶轿子娶了家去。等武二那厮回来,我自有话说。他敢怎的?自此你二人自在一生,岂不是妙!”西门庆便道:“⼲娘说的是。”

 当⽇西门庆和妇人用毕早饭,约定八月初六⽇,是武大百⽇,请僧烧灵。初八⽇晚,娶妇人家去。三人计议已定。不一时,玳安拿马来接回家,不在话下。

 光似箭,⽇月如梭,又早到了八月初六⽇。西门庆拿了数两碎银钱,来妇人家,教王婆报恩寺请了六个僧,在家做⽔陆,超度武大,晚夕除灵。道人头五更就挑了经担来,铺陈道场,悬挂佛像。王婆伴厨子在灶上安排斋供。

 西门庆那⽇就在妇人家歇了,不一时,和尚来到,摇响灵杵,打动鼓钹,讽诵经忏,宣扬法事,不必细说。

 且说潘金莲怎肯斋戒,陪伴西门庆睡到⽇头半天,还不起来,和尚请斋主拈香佥字,证盟礼佛,妇人方才起来梳洗,乔素打扮,来到佛前参拜。

 众和尚见了武大这老婆,一个个都了佛禅心,关不住心猿意马,七颠八倒,酥成一块,但见:班首轻狂,念佛号不知颠倒。

 维摩昏,诵经言岂顾⾼低。烧香行者,推倒花瓶。秉烛头陀,误拿香盒。宣盟表⽩,大宋国错称做大唐国。忏罪阇黎,武大郞几念武大娘。长老心忙,打鼓借拿徒弟手。

 沙弥情,罄槌敲破老僧头。从前苦行一时休,万个金刚降不祝妇人在佛前烧了香,佥了字,拜礼佛毕,回房去依旧陪伴西门庆。摆上酒席荤腥,自去取乐。西门庆分付王婆:“有事你自答应便了,休教他来聒噪六姐。”

 婆子哈哈笑道:“你两口儿只管受用,由着‮娘老‬和那秃厮。”且说从和尚见了武大老婆乔模乔样,多记在心里。

 到午斋往寺中歇晌回来,妇人正和西门庆在房里饮酒作,原来妇人卧房与佛堂止隔一道板壁。

 有一个僧人先到,走在妇人窗下⽔盆里洗手,忽听见妇人在房里颤声柔气,呻呻昑昑,哼哼唧唧,恰似有人媾一般,遂推洗手,立住脚听。

 只听得妇人口里声呼叫:“达达,你只顾搧打到几时?只怕和尚来听见。饶了奴,快些丢了罢!”西门庆道:“你且休慌!我还要在盖子上烧一下儿哩!”

 不想都被这秃厮听了个不亦乐乎。落后众和尚到齐了,吹打起法事来,一个传一个,都知妇人有汉子在屋里,不觉都手之舞之,⾜之蹈之。临佛事完満,晚夕送灵化财出去,妇人又早除了孝髻,登时把灵牌并佛烧了。

 那贼秃冷眼瞧见,帘子里一个汉子和婆娘影影绰绰并肩站着,想起⽩⽇里听见那些勾当,只顾打鼓搧钹不祝被风把长老的僧伽帽刮在地上,露出青旋旋光头,不去拾,只顾搧钹打鼓,笑成一块。

 王婆便叫道:“师⽗,纸马已烧过了,还只顾搧打怎的?”和尚答道:“还有纸炉盖子上没烧过。”

 西门庆听见,一面令王婆快打发衬钱与他。长老道:“请斋主娘子谢谢。”妇人道:“⼲娘说免了罢。”众和尚道:“不如饶了罢。”

 一齐笑的去了,正是: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有诗为证:妇烧灵志不平,阇黎窃壁听声。果然佛法能消罪,亡者闻之亦惨魂。***

 诗曰:感郞耽夙爱,着意守香奁。岁月多忘远,情综任久淹。于飞期燕燕,比翼誓鹣鹣。细数从前意,时时屈指尖。

 话说西门庆与潘金莲烧了武大灵,到次⽇,又安排一席酒,请王婆作辞,就把付与王婆看养。因商量道:“武二回来,却怎生不与他知道六姐是我娶了才好?”

 王婆笑道:“有老⾝在此,任武二那厮怎地兜达,我自有话回他。大官人只管放心!”西门庆听了,満心喜,又将三两银子谢他。当晚就将妇人箱笼,都打发了家去,剩下些破桌、坏凳、旧⾐裳,都与了王婆。

 到次⽇初八,一顶轿子,四个灯笼,妇人换了一⾝⾊⾐服,王婆送亲,玳安跟轿,把妇人抬到家中来。

 那条街上,远近人家无一不知此事,都惧怕西门庆有钱有势,不敢来多管,只编了四句口号,说得好:堪笑西门不识羞,先奷后娶丑名留。

 轿內坐着浪妇,后边跟着老牵头。西门庆娶妇人到家,收拾花园內楼下三间与他做房。一个独独小角门儿进去,院內设放花草盆景。⽩⽇间人迹罕到,极是一个幽僻去处。

 一边是外房,一边是卧房。西门庆旋用十六两银子买了一张黑漆门描金,大红罗圈金帐幔,宝象花拣妆,桌椅锦杌,摆设齐整。

 大娘子吴月娘房里使着两个丫头,一名舂梅,一名⽟箫。西门庆把舂梅叫到金莲房內,令他伏侍金莲,赶着叫娘。

 却用五两银子另买一个小丫头,名叫小⽟,伏侍月娘。又替金莲六两银子买了一个上灶丫头,名唤秋菊。排行金莲做第五房。先头陈家娘子陪嫁的,名唤孙雪娥,约二十年纪,生的五短⾝材,有姿⾊。

 西门庆与他戴了鬒髻,排行第四,以此把金莲做个第五房。此事表过不题。这妇人一娶过门来,西门庆就在妇人房中宿歇,如鱼似⽔,美爱无加。

 到第二⽇,妇人梳妆打扮,穿一套⾊服,舂梅捧茶,走来后边大娘子吴月娘房里,拜见大小,递见面鞋脚。

 月娘在座上仔细观看,这妇人年纪不上二十五六,生的这样标致,但见:眉似初舂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

 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纤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引勾‬得峰狂蝶。⽟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生香。

 吴月娘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论风流,如⽔泥晶盘內走明珠。语态度,似红杏枝头笼晓⽇。

 看了一回,口中不言,心內想道:“小厮每来家,只说武大怎样一个老婆,不曾看见,不想果然生的标致,怪不的俺那強人爱他。”

 金莲先与月娘磕了头,递了鞋脚。月娘受了他四礼。次后李娇儿、孟⽟楼、孙雪娥,都拜见了,平叙了姐妹之礼,立在傍边。

 月娘叫丫头拿个坐儿教他坐,分付丫头、媳妇赶着他叫五娘。这妇人坐在傍边,不转睛把众人偷看。见吴月娘约三九年纪,生的面如银盆,眼如杏子,举止温柔,持重寡言。

 第二个李娇儿,乃院中唱的,生的肌肤丰肥,⾝体沉重,虽数名者之称,而风月多不及金莲也。第三个就是新娶的孟⽟楼,约三十年纪,生得貌若梨花,如杨柳,长挑⾝材,瓜子脸儿,稀稀多几点微⿇,自是天然俏丽,惟裙下双湾与金莲无大小之分。

 第四个孙雪娥,乃房里出⾝,五短⾝材,轻盈体态,能造五鲜汤⽔,善舞翠盘之妙。这妇人一抹儿都看在心里。过三⽇之后,每⽇清晨起来,就来房里与月娘做针指,做鞋脚,凡事不拿強拿,不动強动。

 指着丫头赶着月娘,一口一声只叫大娘,快把小意儿贴恋几次,把月娘喜得没⼊脚处,称呼他做六姐。

 ⾐服首饰拣心爱的与他,吃饭吃茶都和他在一处。因此,李娇儿众人见月娘错敬他,都气不忿,背后常说:“俺们是旧人,到不理论。他来了多少时,便这等惯了他。大姐姐好没分晓!”

 西门庆自娶潘金莲来家,住着深宅大院,⾐服头面又相趁,二人女貌郞才,正在妙年之际,凡事如胶似漆,百依百随,之事,无⽇无之。且按下不题。

 单表武松,八月初旬到了清河县,先去县里纳了回书。知县见了大喜,已知金宝得明⽩,赏了武松十两银子,酒食管待,不必细说。武松回到下处,换了⾐服鞋袜,戴了一顶新头巾,锁了房门,一径投紫石街来。

 两边众邻舍看见武松回来,都吃一惊,捏两把汗,说道:“这番萧墙祸起了!这个太岁归来,怎肯⼲休!”武松走到哥哥门前,揭起帘子,探⾝⼊来,看见小女儿在楼穿廊下撵线。叫声哥哥也不应,叫声嫂嫂也不应,道:“我莫不耳聋了。如何不见哥嫂声音?”

 向前便问儿。那儿见他叔叔来,吓的不敢言语。武松道:“你爹娘往那里去了?”儿只是哭,不做声。

 正问间,隔壁王婆听得是武二归来,生怕决撒了,慌忙走过来。武二见王婆过来,唱了喏,问道:“我哥哥往那里去了?嫂嫂也怎的不见?”

 婆子道:“二哥请坐,我告诉你。你哥哥自从你去后,到四月间得个拙病死了。”武二道:“我哥哥四月几时死的?得什么病?吃谁的药来?”

 王婆道:“你哥哥四月二十头,猛可地害起心疼起来,病了八九⽇,求神问卜,什么药不吃到?医治不好,死了。”武二道:“我的哥哥从来不曾有这病,如何心疼便死了?”

 王婆道:“都头却怎的这般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晚脫了鞋和袜,未审明朝穿不穿。谁人保得常没事?”武二道:“我哥哥如今埋在那里?”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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