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没有主人
活死人道:“原来你是木吾徒弟,好,你给老夫捎一封信回家,老夫也传你一招绝学,绝不会比木吾教你的逊⾊。”凌⼲青道:“老人家信写好了么?”活死人道:“老夫已经放在你脚下了。”
凌⼲青低头看去,脚下果然有一个密封的信柬,另外还有一张小条子,这就俯⾝取起。信封上果然写着“烦
拙荆收拆”六个字,小纸条上写的是一记指法,上面画了一只手势奇特的左手,下面还有许多细字注解。
最后看一行行书,写着:“你必须以三⽇时间,练会此一指法,然后用火化去,绝不可带在⾝上。”
凌⼲青略为一看,正待问他这封信送
何人,送
何处?哪知这一抬头,那里还有活死人的影子?心中不噤暗暗作难,忍不住大声问道:“老人家,这封信要在下送到哪里去呢?”
活死人不仅没有影子,也没有再作声。凌⼲青急着道:“老人家,你快说一句,这封信要在下送到哪里?”
茅草萧萧,古墓无声,活死人再也没有说话,这一阵耽搁,淡淡的
光已经照到墓上。凌⼲青想起活死人刚才说过他讨厌刺眼的
光,看来他是不会再现⾝了,那么这封信,自己给他送到哪里去呢?他既已隐没不见,自己总不能老耽在这里。
好在茅山是自己的师门,自己时常会来,那只有等下次上山来,再跟他问问清楚了,心中想着,这就把信和那张小字条一起摺该,收⼊怀中,大步往山下而去。***
天⾊渐渐昏暗下来,家园已经在望,凌⼲青的心情,也逐渐沉重了,三年前离开的家,如今总算回来了。
但门庭如昔,人事已非。这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冢,如今成了一座空屋,大门紧闭,荒草満径,看来却是如此凄凉!他含着満眶热泪,越墙而⼊,穿过大厅,穿过长廊,绕向后园。偌大一片花园,也因无人整理,变成草长没胫。
最后,他找到了依然耸立的假山,假山前面本是一片空旷的花圃,如今这花圃当中,就矗立着一方和人一样⾼的石碑。天⾊已经昏黑,他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石碑中间写着的几个大字“显考凌公讳千里府君之墓”
凌⼲青两行泪⽔,不噤夺眶而出,急步走了上去,扑的跪倒地上,拜了下去,口中喃喃的道:“爹,孩儿蒙师⽗收列门墙,学艺三年,现在已经下山了。
孩儿立誓要找到妖妇,替爹爹报仇,以慰你老人家在天之灵…”他拜了几拜,才行站起,又走到假山左侧,找到两个土丘,他记得左首是大师兄徐兆文的坟,右边则是张老三周武、洪镖三个庄丁的埋骨之所,他也跪拜下去。
默默的道:“大师兄,小弟回来了,张老三、周武、洪镖,你们安息吧,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说毕,也拜了几拜,才行站起。
他⽇光缓缓环顾着本来很
悉,现在却有些陌生之感的后园,心中暗自忖道:“今晚只有在家中权宿一宵,等明天一早再走了。”他正待回到前面去,到书房去权宿一晚。
忽然听一缕轻盈而悠杨的箫声,远远传来。凌⼲青一怔,家中空旷已久,久无人住,何来吹箫之声?再仔细辨听,这悠扬箫声,确实是有人在吹箫,箫声虽然飘忽,他已可确定来自东首。
凌⼲青不觉随着箫声,缓步寻去,绕过东首荷塘,那是有竹子扎成的一条曲折花廊,上面长満了蔷薇花藤,因为没有修剪,藤蔓像璎珞般下垂,隐隐可以闻到花香。
他用手拂着花藤而行,跨出这曲折长廊,仰首向空,轻轻舒了口气。天空已济挂着半钩新月,清澈而明朗。箫声已歇,但他目光一瞥,发现稍北一角小楼上,从窗棂间透
出一点灯光。
凌⼲青不噤一呆,他自然知道那正是花园东北首的得月楼,因为围墙外面,有一条河,河⽔辽阔,可以在楼上望见江上来往的舟楫。得月楼是取“近⽔楼台先得月”之义,这楼上是爹封刀归隐之后,有好友来访经常下榻于此。
如今楼上透出灯光,证明果然有人住那里了,这人会是谁呢?凌⼲青踏着⽔磨青砖铺成的小径,悄悄走近楼下,仰首望去,楼上四扇花格子窗,全部掩着。
还下了窗纱丝毫不闻人声。他放轻脚步,登上盘曲楼梯,
面是一排朱栏走廊,两扇精致的雕花木门,门虽关着。
但却没有闩上,凌⼲青用手指轻轻叩下两下,木门一下已呀然开启。楼上共有內外两间,外面是一间宽敞而雅致的小客室,陈设和从前一样。
只是收拾得纤尘不染,但却阗无一人,灯光是內室。凌⼲青举⾜走⼊,鼻中忽然闻到一缕非兰非麝的幽香,正在此时,突听有人娇声叱道:“是什么人,竟然夜闯民宅。”未见其人,光闻其声,声音竟如出⾕⻩莺,娇而且脆,脆而且甜。
凌⼲青不觉又是一怔,这小楼上住的竟然会是一个女子。声已如此,人自然更可想而知了,现在湘帘已被掀起,一个人从內室轻盈的走出,这一刹那间,凌⼲青可呆庄了。
他眼睛亮得几乎发花。从內室出来的是一个一⾝⽩⾐的长发少女,她脸上带着薄薄的怒意,一双黑⽩分明的剪⽔双瞳,盯在凌⼲青脸上,从她眼⾊中。
可以看出她含有责怪之意,似是责怪他不该深夜闯进她小楼里来。凌⼲青心头着实感到有些尴尬,脸上讪讪的拱手道:“姑娘请恕在下冒昧…”⽩⾐少女眼光移开了,螓首微垂,脸上飞起一片晕红,口中轻“嗯”的一声,低低的道:“相公请坐。”
她声音娇而且柔,已不似先前那么盛气。头虽低着,剪⽔双瞳却正在偷偷的瞟着凌⼲青,那本来含有责怪的眼⾊,在这一瞬间,当然也早已消失了,继之而起的却是腼腆之⾊,含羞脉脉和含情脉脉,都是少女特有的娇态可以平添无限美态,本来是自己的家,如今喧宾夺主,她居然以主人自居。
而自己反被当作了客人。凌⼲青没有坐,⽩⾐少女也没有说话,两人只是默默的站着,能够和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默默相对,实在是人生难得的享受。
过了半晌,⽩⾐少女眼波一抬,柔声道:“相公怎么不请坐呢?莫非嫌蜗居不堪待客么?”凌⼲青如梦初醒,口中“哦”了一声,拱拱手道:“在下冒昧登楼,姑娘幸勿见怪。”
⽩⾐少女嫣然一笑道:“我怪你,还会请你坐吗?”她这一笑,露出一排洁⽩晶莹的贝齿,笑得甜甜的。凌⼲青被她笑得有些神不在焉,说道:“在下那就告坐了。”
果然在圆桌边上一张椅子坐下来。⽩⾐少女看他拘束的神情,觉得很好笑,抿抿嘴,说道:“相公一定是读书人了。”
凌⼲青看看自己⾝上穿的一袭青衫,说道:“姑娘怎么知道的呢?”⽩⾐少女眨着眼,轻笑道:“因为你说话很酸。”她迅快的转过⾝,轻盈的走向卧室房门,才回头道:“相公请坐,小女子去取一盏灯来。”
她果然从內室掌着一盏⽩瓷罩的油灯走出,放到小圆桌上,又轻俏的奔向內室,居然端着一盏碎花细瓷的茗碗,婷婷袅袅走近桌边,把茗碗放到凌⼲青面前,娇声道:“这盏茶,是我刚才泡的,还没有喝过,还很烫,相公不嫌简慢吧?”
凌⼲青看她端着茶碗送来的一双⽟手,十指纤纤有如⽟笋,尖尖的指甲上,还涂着鲜
的仙凤花汁,越发显得轻红掩映,柔荑纤秀,使人恨不得轻轻的握上一握。
⽩⾐少女似有所觉,很快缩回手去,一面低低的道:“我这茶叶是真正的西湖龙井,相公请喝茶呀。”凌⼲青自己也不知道今晚怎会如此失态,不噤脸上一红,忙道:“姑娘不必如此费事,多谢姑娘了。”
⽩⾐少女举手拢拢披肩秀发,含笑道:“古人有寒夜客来茶当酒这句话,现在夜虽不寒,但得晤君子,也是幸事,这盏茶就当酒以敬嘉宾了。”
“姑娘真会说话。”凌⼲青含笑望着她,说道:“在下还没请教姑娘贵姓、芳名?”灯下相对,她脸上细腻得有如羊脂⽩⽟,隐隐透着晕红,当真
若朝霞,愈看愈美,愈看愈不忍把目光移开。
⽩⾐少女被他看得涩羞一笑,说道:“相公自己没说⾼姓、大名,怎么先问我了呢?”“哦,哦。”凌⼲青失笑道:“姑娘不说,在下倒忘了先报姓名了,在下姓凌,
名⼲青。”
“是凌相公。”⽩⾐少女脸⾊微红,低头道:“我叫…聂小香…”凌⼲青道:“原来是聂姑娘,只不知聂姑娘何以一个人住在这里?”
聂小香咬着嘴
,看了他一眼嫣然笑道:“你猜呢?”凌⼲青笑道:“这个在下如何猜得着?”聂小香秋波一转,说道:“这里是不是很静?”凌⼲青道:“是很静。”
聂小香道:“因为我生
爱静,这里正好是一座废宅,没有主人,所以我就住进来了。”凌⼲青微微一笑道:“但这里并不是没有主人的废宅。”聂小香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人呢?”凌⼲青含笑道:“在下就是。”
“啊。”聂小香眨眨眼,失声道:“凌相公就是这里的主人,那就是我的房东了。”她不待凌⼲青说话,抢着道:“你看我有多糊涂,你方才说出姓凌来,我就应该想到了。”凌⼲青道:“姑娘怎么会想得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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