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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港(下)
 陈五下了船,走过栈桥,沿着码头的石板路向南行去。一路上,与他擦身而过的人,认识的跟他打个招呼,不认识的则对他那张烧烂的脸纷纷侧目。穿过仓库区,避让过几辆满载着货物的四轮牛车,陈五走进一座小院。小院朱漆的红门,门上挂匾,却是一座衙门——倒斗镇衙。

 这衙门是由于衢山开港,港中商旅人口渐多,于去岁设立。不过没有取名衢山,而是用来当地的地名。大宋地图上并没有衢山港,只有倒斗镇,正如没有杭州港,只有西兴镇一样——港不是政府编制,镇才是。

 这镇衙虽说是衙门,其实半点财权也无——港中商税,由海外商船带来的,属于明州市舶司;镇内商人易,则由昌国税监取——仅仅是制止斗殴,防备盗贼,顺便负责消防工作的所在。在大宋的大部分地方,衙门里充斥着被收编进来的地方氓,一如后世某支所有市县皆有设立、令人望而生畏的队伍。

 镇衙的主事称为监镇,也称镇内管勾烟火事,乃不入的小官,除非是某个在政治斗争中失败的倒霉鬼被贬官下放,通常都是由本地人担任,而岛斗镇的监镇也是如此。

 陈五进门,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子正在院中打闹。看见是陈五,两人了过来,漫声道:“原来是五叔!”言辞行动间对他这个寨中元老却不见恭谨。不过,陈五对此已是习以为常。

 三年前章渝在东海王府工地上放的那把火,不但把他的替身烧得面目模糊,也把当住在工地上监工的陈五烧得遍体鳞伤。当时,赵橹、赵瑾皆死,至善出逃,城中一片大,陈五也被两个亲信的手下救出了县城,逃到了一座废弃的渔村藏身。等两月后,陈五养好伤,辗转回到衢山,方得知赵瑜已在率港残部全歼了浙东招讨手中唯一的一支水军之后,继承了赵橹之位,并接受了招安。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陈五本是赵瑜嫡母陈氏陪嫁的小厮,后来又给赵瑾做了亲随。赵瑾活着的时候,对他这个母家的亲信照拂有加,提拔重用,但赵瑜上台,陈五也就没了原来的风光。再加上缺席了衢山外海一战,少了战功,他在军中的地位当然就一落千丈。虽说赵瑜当面还对他礼敬三分,但他的职位却始终是个来往明州和衢山间的渡船船长。不过,陈五死后余生,又被毁了容貌,已是心灰意冷,对此也没了计较,反而觉得比起在寨中任职,还是当个常年在海上的水手更为轻松自在。

 但自我放逐归自我放逐,并不代表他不理寨中事务,遇见可疑人物,照样要上报一二。他看着两个小子,问道:“文兄弟可在?”

 两小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子反问道:“五叔有事?”

 “当然,某有要事需报予文兄弟。”

 “…监镇正跟大当家在内议事,五叔能否过阵子再来。”

 陈五一迟疑:“这…”“用不着!”有些怒气的声音惊得三人一跳,正厅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十**岁,看起来甚为文秀的青年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乃是赵文。

 “文头领!”两个小子慌忙上前要扶着。

 赵文一把甩开二人,丢下一句“你们俩好大的胆!”就躬身对着陈五行礼道:“五哥!许久不见,向来可好?”

 陈五回礼道:“托福,甚好。”他迟疑了一下,又道:“如果大当家与文兄弟有要事相谈,某过阵子再来也无妨!”

 “五哥,这是哪儿的话!有事先进屋说!”赵文一扯陈五衣袖,拉着他进屋,把两小子甩在外面。

 两人入了屋内,一人从厅中上首主位站起身。陈五低头抱拳:“大当家!”

 那人沉声道:“五哥!”正是赵瑜。

 三年倏忽而过,赵瑜相貌上却没有大的变化,仍是圆脸圆眼,半长不短的络腮胡子,身高依然只有五尺出头,肩膊也只稍宽了一点,不过气质上却判若两人。沉稳,冷静,双眼锐利,似能透视人心,丝毫不见少年时的浮躁,完全不像刚满十八岁的样子。

 三人叙礼坐定,赵文挑起话头:“方才那两小子不知礼数,慢待了五哥。等会儿,小弟定会将他们重加责罚,还望五哥莫要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陈五摇头:“本也没什么大事,他俩也没有失礼的地方,小孩子家,训上两句也就是了,何必多加责罚呢?况且,本就是某来得鲁莽,倒耽搁大当家和文兄弟议事。”他这话说得确是真心诚意。这三年,衢山岛上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虽然没明说出来,但心中却也对赵瑜敬佩有加。尽管不受重用,心中对赵瑜却没任何怨怼。今他因蔡倬之事来寻赵文,也不过是依例通报,却也不认为那个世家子弟会比赵瑜、赵文的商议更重要。

 但赵瑜却冷声道:“五哥乃军中头领,有事来此,那两小子身为下属,就该立刻入内通禀,见与不见,哪轮到他俩自作主张?现在不敲打一下,后还得了?!”

 赵文一听,忙站起身:“这两小子今如此,却是俺平太过放纵他们的缘故…”

 赵瑜一抬手,打断道:“这事跟文兄弟你关系不大,你也用不着替他们担罪。只不过那两小子敢自作主张,慢待五哥,倒是因为在衙门里待得久的缘故。明把他俩编入军中,让他们好好学学规矩!…两人的空缺,你从义学里挑几人补上!”

 赵文不敢多言,低头应是。

 待赵文重新坐下,赵瑜对陈五问道:“不知五哥今过来有何要事?”

 陈五见赵瑜相询,便一五一十的把蔡倬之事道了出来,连同他与蔡倬几次谈话的内容,以及对他身份的猜测,都细细分说了一通。

 听陈五说完,赵瑜皱起了眉头,右手屈指轻轻敲打着扶手“蔡家吗?…”他抬头问道“文兄弟,你怎么看?”

 赵文在椅上一欠身“俺觉得五哥猜得应该没错,姓蔡,福建人,还是从京中来,不是蔡京那相的族中子弟,还会是谁?”

 赵瑜皱眉想着,还是摇了摇头,又对陈五问道:“蔡倬三人的路引,五哥可曾看过?”所谓路引,乃是离乡出行的凭证,其上有着姓名、家族、籍贯、年岁和相貌特征,除此之外还有发出路引的衙门的印章和办理者的签名。按照宋时的律法,远游之人不论是过关摆渡,还是投店就宿,都要出示路引,并进行登记。

 陈五摇头:“这却不曾。”

 赵瑜一叹,却也无法。就算是他前世的那个时代,有着同样的规章制度,但不出示身份证,也照样能投宿。何况现在还是管束不严的宋代,规则归规矩,却没多少人照着做,便是衢山岛上他开的酒楼客栈,也是一样。

 赵文想了想,道:“要不然,我派人做个临检,去他们投宿的客栈查验一下?”

 赵瑜立时否决:“打草惊蛇,更为不妙!”

 “大当家…”陈五突然出声,神色有些疑惑。

 “何事?”

 陈五问道:“那蔡倬不论是不是蔡相公家人,也不过是来采办货物的行商,为何大当家这般忧心?”

 听陈五相问,赵文与赵瑜换了一个眼色。赵瑜微一点头,赵文便道:“因为我们是童相的人!”

 陈五一呆,瞠目结舌:“啊!”赵瑜解释道:“确切点说,我们跟童贯之间有联系。衢山岛能有今,也是因为这几年走了那阉货的门路。不论是衢山开港,还是市舶司上岛,又或是文兄弟的监镇、武兄弟的巡检二职,都是借着他的名头办成的。若非假借童枢相阵,官中对岛上诸多异举又怎会不闻不问?”

 赵文也道:“每年送入京中童贯府邸的海外珍奇、土产都满满载着一船,为了打点好他,岛上可是不惜余力的!”

 突然听到赵瑜、赵文大爆内幕,陈五脑筋一时转不过来,问道:“童贯不是被二郎你杀得大败,才不得不息兵招安的吗?又怎会跟岛上拉上关系?”

 赵瑜一笑:“因为他是阉人…阉人与士大夫最不同的地方,便是他们现实!决不会为了一点闲气就死硬到底。只要有利可图,他的舵转得比谁都快!我送他功劳,又送他财货,他怎会对过去的事再耿耿于怀?死得又不是他!不过几千杂兵罢了。”

 陈五晃晃悠悠的点着头,似懂非懂的样子,毕竟他一海寇,对朝中之事也不可能弄明白。细细想着,他又问道:“但这童贯与蔡京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蔡京前次罢相,正是童贯主使!”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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