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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正要接相陪
 张煊道:“也不要忘了我原媒的功绩。”盛子都道:“论梅还是我栽得早哩。”陈婆捧茶出来,接应道:“三位莫争,还是我的化头好哩!” 众人笑的吃茶才完,早见酒肴已备,四人坐下。不及一巡,都飙频对裘屹灼眼,要他言及姻事。

 裘屹一味大嚼,那里记得?都飙忍耐不住,发话道:“老裘,你也只管吃酒吃食,适才与你说的一些不理,要你做什么!”裘屹道:“只被嗄饭香甜,几回咽下肚去,再过一刻不提,将门里出了。”

 陈婆道:“都相公与裘相公不知有甚机密事体,这等关会?”裘屹道:“老妈妈,都相公不为别事,只因要求令爱亲事,今晚就要成亲。”

 陈婆暗想道:“适间这套言语,是我门户人家的旧规套子,不过是入门好看,谁知狗呆认为真话,连老张都不做声了,不免弄乔到底,赚他一块,有何不可?”

 便对裘屹道:“裘相公在上,既蒙都相公俯爱,颇遂小女之志,是三生之幸也。即老身晚年,亦有可托,又何乐而不从?但老身虽落烟花,小女实是完璞,有心皈正,必要永偕白首才妙。

 前曾有几位乡宦客商,将千数聘金要求梳拢,老身只恐不终,所又不肯受聘。今都相公既要成亲,今晚恐难从命。”都飙悄地对裘屹道:“若说今晚不肯同衾,这火发烧死我也。老裘,快与我求恳!”

 裘屹道:“老呆,这不过启钱口气,你若今晚有钱,便是街前的花子,也就与他睡哩。”都飙道:“这有何难。”

 忙唤成华到馆,取了二百银子,与裘屹。裘屹借个托盘,做一盘送与陈婆,道:“妈妈,这是都官人的聘礼,先请放下,后之事,竟不须妈妈过虑。

 你的陪嫁,不必别物,只求今晚成就了他,便是你的大惠。”陈婆接了银子,那脸上的笑,就是大风吹在江心里,起了重重之,卷一层,又是一层的,道:“事虽如此,只觉太仓卒些。

 也罢,总则许了你,是你的子了,今晚任你行为,只不可把小女看做馆家风,这等容易上手。”忙叫长官买些纸马,青萍换件吉服,二人拜完天地,便入房。 张煊与盛子都同回下处安歇。

 裘屹问道:“老张,今是你东道?不意中成就了都小一桩美事。正该开怀畅饮才是,为何见你颜面上不甚欢乐,是何意也?”张煊道:“讲不得,讲不得。我张煊从来不曾干错事情,今走差了路也。”不知却是为何,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张煊因帮都飙去嫖,回来恨自己做错了事,裘屹忙忙地问道:“这是为些什么缘故?你且说与我听。”只见张煊气忿忿道:“罢了,罢了。

 也不要埋怨着你,只是我自己不是了!本等条直请他吃杯酒也罢,什么去寻姐妹?便姐妹也罢了。

 偏又寻这个光老狗,把个[入]过一千遭的丫头,充做含花梳栊。今若不是我作东,我也说破他了,只因这点东翁之分,不好阻他两下高兴,故此只不做声。

 谁知你又着他的鬼,替他说合,如今成了这事,却怎么好?”裘屹道:“他自嫖,你我落得帮闲,干我甚事,倒来愁他!”

 张煊道:“你那里知道里边缘故!你我此来,难道是为着哺啜而来?实只望得他些银两,如今着了这路大魔,岂不立见空乏?你我将置身于何他?”

 裘屹顿足道:“正是!说得有理!只吃你忒奉承他过了火,不难,我有计策在此:你可晓得《绣儒记》内,乐道德劝嫖之意乎?道德本是个花面小人、帮闲等辈,初时哄他去嫖。

 后来怎生又去苦劝?也不过是怕他弄干囊橐,难于倚仗,故此发出那段议论来劝。明早间,少不得你我要去扶头。待我先去,就做了乐道德,你却后来,只把这一句言语挑动他。若还不听,然后放出那落得盗的手段来,岂不美哉!”张煊道:“有理,有理。”

 三人巴得天明,即忙梳洗。裘屹先到陈婆门首。陈婆道:“都相公尚未起,裘相公来得恁早。”裘屹道:“特将些少银两,求妈妈备酌,与我阿徒扶头。”

 陈婆欣然接银进内,唤道:“裘相公请见。”都飙道:“老裘来得太早,有甚计议?”裘屹道:“有一正事,趁妈妈、姐姐不在,特地奉劝:此间他乡外府,非比邻近街坊,况你争名夺利,更非小可。

 纵使问柳寻花,不过暂时消遣,倘若着意留,为害不浅。假如古来败国亡家,那有不因恋坏事?贤弟昨宵所事,原是张兄赞成,我也不好见阻,虽已事成,犹当速速撇下才好。

 岂不闻妈妈爱钞,今有钱,足下是相公。明无财,只怕做了昝喜员外哩!贤弟是聪明人,不须区区细说,望你早早离却此处还好。”都飙道:“老裘自坐馆以来,从没这番说话,莫不是子都教头?”裘屹道:“子都更不比老张,更要你好。”

 张煊闯入道:“裘兄,为何说我的背?”裘屹道:“岂敢说你?只因劝大官人戒嫖,话中委实埋怨老兄几句。”

 张煊道:“既与大官人戒嫖,小弟何敢辞责?但大官人自有绳墨,兼有正事在迩,决不沉溺于此。”都飙道:“考事已完,还有什么正事?”

 张煊道:“连你们都忘了进这学为何,原说一则光辉门闾,二则在成员外前争气。趁此时新进生员,不回家下祭祖拜亲,更待何?古人云:‘富贵不归故乡,如着锦衣夜行耳。’过了这几,却不冷淡?”

 裘屹道:“是有理,连我也忘了,记得我当年马上游行,何等辉赫!至今无事存想一回,几多趣味。”都飙道:“怎忍撇了萍姐去!”裘屹道:“贤弟十分不舍,去了再来得的。”

 都飙再三游衍,只耽搁得半个月,却也费坏一块银子。苦被劝戒不过,只得辞了青萍,竟返临安旧路。不一,已到北新关上。都飙先着热帮闲顾下马匹,又着盛子都唤了乐人,裘屹买绢,做下彩旗帐,上写“一杏花红,十里状元归。”

 去马如飞。那侵早,自从武林门内,直到忠清里、菜市桥、积善坊、官巷口,凡是旧时交往去处,无不遍。来到成员外门首,邻人俱道:“怎么到了家中,又不下马?”那知都飙正要自逞施为,那肯还认成[王圭]为父?

 原来预先分付乐从人等,若到成家门首,越要大吹大擂,另有赏物。那些人夫,岂不效力,真正齐整也,但见:鼓乐喧天,笙歌动地。彩旗对对新鲜,夫役人人伶俐。

 白马罩红缨,却像赛神妆故事。乌巾笼白木,浑如演戏扮憨哥。不识认,人前羡是俏书生。颇晓得,背后指称扯淡。总令通体麻,难免周身汗下。那就借张煊家住下。次,小易牙、赛绵驹、詹直口、王炉等一齐来贺。

 都飙拜谒已完,就浼小易牙摆副荷席、宰副猪羊,送至自己坟上祭祖。管坟的李敬山贺道:“恭喜大官人入泮。怎不见令姑夫成员外来?闻得去岁大官人入继成宅,为何不相亲爱?”

 都飙道:“敬山,你那里晓得,我都氏门中生出我这样一位大相公来,也是风水相生,祖宗有幸。那没福分的秃尾成[王圭],如何招得我起?去岁与他一言不合,我便离了他家,他不知怎的笑我没用。

 谁知我也自能置身于九霄,不致看他嘴脸,才是男儿所为,岂不是祖宗着力?今特来致祭。也还小可今秋中了举人,来中了进士,那时的李敬山,也大大有个好处哩。”李敬山道:“原来大官人不在成宅了。

 怪得佳城上树木郁茂,颜色光彩,却应在大官人发贵之兆!”都飙道:“敬山,你是善堪舆的,只看我这坟上,也不为十分大好,如何竟发个秀才?岂不是人杰地灵!”

 敬山道:“圣人的言语,自然不差。祭品已列,请陈奠。”都飙拜毕,化了纸钱,即将三牲一副送与敬山,又与三钱银子,辞归不题。

 都飙归来,大排筵宴,广接亲邻,惟有成[王圭]夫妇置之不闻。却说成[王圭],终是个软弱的老儿襟,不曾复得都飙的仇恨,然此心也渐渐解释。

 况有翠苔处可以消遣,虽不敢擅动了头印记,也好肤面谈笑。更兼儿子长大,心事已足,竟把都飙置之度外。惟都氏为这侄儿,也不知费了多少心绪,只望他一团孝顺,谁知这个兽禽,一竟负心至此,岂不大失所望。

 都氏虽不埋怨,自心尽是难过,每遇出言,自是缩口,正是哑子吃黄连,总苦只好自己晓得。因此不乐,倒像染了些儿老病光景,时常发寒发热,心痛头疼。这也不在话下。

 一,成员外来到周智家里。周智一见便道:“来得正好,正要着人来请。凑巧,凑巧。”成[王圭]道:“有何勾当?”周智道:“一件没要紧的事,倒也要的。

 前敝亲家荐个画师到来,姓金名全,表字千里。说他传真手段,十中到有十一厮像。小弟不好推却,只得延请在家。画得十来多,虽是费些银子,且喜一幅三代图,果然画得簇像。今画完,故此治酌酬他,正要接你相陪,所以说来得却好。”

 成[王圭]来到后厅,只见金千里将些果子引梦熊顽耍。金千里即忙施礼。通陈未完,梦熊将父亲一把拽住要抱,成[王圭]抱了梦熊,金千里问道:“尊夫人不在此处,为何令郎肯在此间?”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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