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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叹了一口气
 果然湖光山,令人赏心悦目。骊珠道:“果然真山水有趣。我们衙门里的花园也算好的了,怎及得这个敞亮?”二姨太太道:“这个自然。

 可惜我们不能常常到这里逛。今天是靠了小姐的福,才得开些眼界。”骊珠笑道:“那里是靠我的福,靠我的病罢了。”三姨太太道:“但愿小姐逛了这一回,把病都送到湖里去了,精神复旧,我们就可以常常来逛了。”四婉太太道:“小姐病好了。老爷又要什么’内言不出‘起来,那里还有得出来逛?”

 三婉太太道:“痴丫头,只要小姐肯撒个谎,说是三五天必要逛一遍湖,不然就要生病的,管保你老爷一定相信。”一句话说的骊珠笑了。

 正说笑间,薇园的老妈早又送上一个食盒,在盒里一样样端出来,却是滚得透烂的燕窝粥,还有四盘精细小菜。二姨太太代说过谢谢,便请骊珠吃粥。骊珠早被湖光山一洗中郁闷,觉得精神陡发,便吃了一小碗粥,觉得还香。

 吃过粥后,又到亭外去看趵突泉(趵读如泡)。这趵突泉就在大明湖当中,说大明湖的湖水就是趵突泉水也可以,说趵突泉水就是湖水也可以。

 不过那趵突泉是在湖心涌起,终年终涌个不住,犹如锅里烧的开水一般,骊珠凭栏望了半晌说道:“济南名泉七十二,趵突为最。我们既然来到此地,岂可不品泉?”

 二姨太太听说,便叫人放个瓜皮小艇,到泉涌处提了一桶来。骊珠亲自洗净一个茶碗,舀了一碗要喝。二姨太太连忙止住道:“喝不得,小姐要喝,烧开了再喝。”骊珠道:“烧开了。就没了真味了。”

 说罢,喝了一口。二姨太太着急道:“小姐千金贵体,好的时候还不叫吃生冷东西。这带病的身子怎么喝起凉水来?叫老爷知道了不怨小姐,却怨我们伺候得不好。”

 骊珠笑道:“喝一口水却遭了姨娘的一大篇话。你不知道,我喝下去觉得清沁心脾,耳目都清了,只怕比吃药还好呢!”三姨太太道:“我不信这趵突泉有这么的好处,等我也喝一口看。”说罢,舀了一碗咕都咕都的一口气喝了下去。

 舐舐嘴,看着骊珠道:“怎么我喝不出它的好处?”骊珠看见,笑个不了道:“大凡品泉、品茶,都要喝小小的一口,慢慢的尝了滋味,才轻轻的咽下去,谁叫你这样的牛饮来?”二姨太太道:“惟其牛饮,所以才和牛嚼牡丹一般,不懂得味道。”说得骊珠又笑了。

 此时二姨娘早叫人在船上煎起药来,一面说道:“小姐说的这么好,我也尝尝看。”于是一群人你一碗,我一婉,都舀来喝。

 骊珠笑道:“此刻不是牛嚼壮丹,却是渴骥奔泉了。”三姨太太道:“我就依了小姐,喝到嘴里,细细尝它,到底还是淡水,有甚滋味?真是不懂!”四姨太太道:“是些微有点甜甜儿的,比别的水不同,咽下去那股清凉,也是很好过的。”三姨大太道:“不信你们的嘴辨得出滋味,我偏辨不出来,”说着。

 又舀了一碗,喝了一口,咂嘴舐舌,闭着眼睛,不住的摇头。惹得骊珠笑个不祝二姨太太道:“算了罢,不要喝的破了肚子,白天闹脏了子,晚上闹赃了铺。”说罢,叫人把一桶泉水倾入湖里。

 三姨太太道:“我到底喝不出个味道来。”四姨太太道:“天生这种东西,本来是叫文人雅士品评的,你这种人如何懂得?”三姨太太用手羞着脸道:“小姐文雅罢了。

 你也配文雅呢!算是尝出什么一点甜甜儿来。”骊珠道:“不关什么文雅俗,其实是粗心细心之别。”

 二姨太太道:“也有点心理在里面,向来仰慕这趵突泉,以为是了不得的,忽然得尝着了一口,自然觉得是好的。”骊珠点头道:“这也是有的。”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便仍到船上去,在各处了一回。骊珠吃过了药,直到落西山,方才回去。上岸后仍旧一行轿马,回衙。

 薇园派来的兵排了队,护送到衙门,方才散去。骊珠自从逛过一次大明湖之后,精神略觉清,仍旧每请薇园诊脉。

 薇园又劝搬到花园里去祝好了几天,又复困倦起来,慢慢的依旧水米不沾牙,并且厌闻人声。问他什么难过,他却又说不出来,急得薇园没法,只得告知龙中丞,请他多延几位医生商量。龙中丞急的没法,打电报到上海请了一位名医来,诊了几次脉,都说是思虑过度,忧郁成玻龙中丞听了。

 无非又是拿姨太太们出气。薇园暗暗思量:这一位小姐,父亲看得如掌珠一般,合家人自然奉如祖宗的了,更有什么不如意事,竟致忧郁成病?此中一定有甚跷蹊。这句话又不便向龙中丞说,因定了主意,打发自己太太到衙门里去问病,觑便对龙夫人说知。

 鲁太太奉了丈夫之命,坐了轿子,到抚院内宅里去。他们同乡世好,向有来往的,龙夫人听说鲁太太来了,便接进去款待,自有一番寒暄。鲁太太问起小姐的病,龙夫人叹道:“不要说起,这小妮儿累得人也够了!

 你们鲁大人说他是忧郁成病,就是上海请来的医生也这么说,这个我就真不懂了,我们虽不是什么上等人家,然而比中等人家总比得上了。

 父亲疼得她就如掌上明珠一股,要什么是什么,姨娘丫头们那一个敢给她气受?她还有甚不如意的事,何至于忧郁呢?她父亲为了她,天天晚上念《金刚经》,念《观音经》,求她病好。

 昨天又电汇了五百两银子到上海,助陕西赈捐,也是求她快点好的。做父母的心总算尽了,她还是那样。”

 鲁太太道:“便是小姐实在生得好不过,又聪明,又贤德,我们见了,也不由自主的爱上心来,何况自己人,那个还给她气受呢!这两天病情怎样了?

 不知可吃饭?薇园也在那里心焦,所以要妾亲来看看小姐,不知卧房在那里?”龙夫人道:“天天劳鲁大人的驾来诊病。

 此刻又劳动鲁太太看她,真不敢当了。”鲁太太道:“我们都是一家,还有甚客气?”于是龙夫人领了鲁太太同到花园里去,除了二姨太太在花园照应小姐外,三四两姨太太也跟了去,原来骊珠此时住在花园里一座绿云红雨轩中。

 这绿云红雨轩,共是三间,当中一间,两面开门,一面向南,一面向北,当中摆一架十景橱,隔成两面,叫做鸳鸯厅。厅外种了数十本芭蕉,十多树桃花、红梅之类,所以题做绿云红雨。家人们又省称做红雨轩。

 东西两间,向不过随意陈没,此时收拾了东首一问做骊珠绣房,两首一间给陪伴丫头们居祝且说龙夫人领得鲁太太到了,二姨太太连忙出来,龙夫人先在中厅让坐献茶,鲁太太略坐一坐,就到里间去看骊珠。

 丫头打起帘于,龙夫人陪着进去。鲁太太举目看时,只见骊珠拥了一蛋青色罗秋被,背靠着一个平金红缎大靠枕,斜欹着身子,靠在上。面色青中带黄,十分消瘦。看见鲁太太进来,便勉强撑持着坐正了,欠欠身道:“又劳鲁伯母的驾了!恕我不能起来行礼。”

 鲁太太忙道:“小姐请仍旧躺下,我是顺路来看看的。近来这几天觉得好点罢?我听薇园说,脉象总是如此。小姐,你自己要保重点,勉强也吃口粥饭,就容易好了。”

 骊珠道:“我也知道,可奈咽不下去,”二姨大太接口道:“方才盛了碗燕窝粥,只喝了一口儿汤,就不要吃了,我们这位小姐,不要说是有病,就是没病,饿也要饿坏了。”

 鲁太太道:“快不要如此,总要吃点东西,这病才容易好呢!”又和龙夫人谈论了几句,要了一向的药方来一一看过,原来鲁太太也精通医理的。

 看过方子之后,便走到前,伸手把骊珠的脉诊了一会,再把各药方看了一遍,向二姨太太问道:“只怕还有点呢!”二姨太太道:“这两天天快亮时,是有点的。”

 鲁太太问龙夫人道:“这上海医生开的方,不知可曾吃过?”龙夫人道:“吃过两服了,也不过如此。”

 鲁太太道:“据妾的愚见,不吃也罢了,就病论病,这个病要好,第一先要把心事丢开,是不药自愈的。若论用药,此时是疏肝散郁理气为主。这江南医生,每每不问什么病,总用上了石斛、蒺藜两样,最容易引病入分。”

 龙夫人道:“入分便怎样呢?”鲁太太道:“这个不好说了,听说小姐月事也停住了,倘位病入分,怕的是成痨。”龙夫人道:“这还了得!明天快不要他看了!”

 鲁太太道:“也不知他们是什么用意?宗的是那一家?就算他们江苏人只知道有个叶天士、费伯雄,《叶天士全书》也不说如此用药,费伯雄虽然没有多著述,就看他那部《医醇胜义》所订的方,也不是如此。这真是近来江苏时医的新法了。”说罢,又谈了一会,方才出来。

 龙夫人仍让到上房去款待。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论药一节,愿阅者勿作小说看)。***却说鲁太太看过了骊珠之后,仍由龙夫人陪到上房里去,又复说起骊珠病情。

 鲁太太道“论理,小姐这般一个知礼达义的人,生在这样人家,父母又那么钟爱,何至于生出这种病来?妾有一句冒昧的话,不知可说得?”

 龙夫人忙道:“不知有甚见教?我们既是一家亲,就请鲁太太说了罢。”鲁太太道:“小姐是曾经读过书,知礼守礼的。小姐年纪说小也不小了,不知向来可曾提过亲?”一句话说得龙夫人恍然大悟道:“这倒向来不曾提起过。”

 鲁太太道:“此刻何不和她提一提,冲个喜呢?薇园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句话不便对中丞说得,所以叫妾来告诉夫人。”

 龙夫人道:“这真是医者父母心,我们当真做父母的倒不曾想到这一层,真是费心了。”鲁太太谦抑了几句,龙夫人待过点心,鲁太太便告辞回去不提。且说龙夫人送过鲁太太之后,便打发人到内书房里请龙中丞。中丞正在那里焚香,正襟念大悲咒,求小姐病好呢。听说夫人有请,只点了点头,把一首大悲咒念完了,方才到上房里去。夫人接着。

 把鲁太太的话说一一告知。中丞听了,不觉愕然道:“我倒向来没有想到这着,然而她是个不出闺门的女子,何至于如此?”龙夫人道:“人大了,知识开了。

 又是个识宇的人,不定看了些什么混帐书,也不定这一班妖姬恣口无忌的说了些什么混帐话,被她听了,都是论不定的。”龙中丞道:“薇同既然虑到这一层,我们就姑且依他说试试看,左右年纪大了,终久是要提的。”说罢,叹了一口气,立起来。

 踱到花园里去看骊珠的玻走到绿云红雨轩前面,只见一个老妈在大院子里桃花树下洗手巾,里面静悄俏地。中丞轻轻步入鸳鸯厅,掀起帘子。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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