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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曾到局
 便一定拉了同行。雇车到了侯家后一家南班子里去吃酒。同席的一个俞梅史,一个周济川,其余几个与我这书上无干的,也不必去记他了。

 荩臣一一介绍,代通了姓名。周济川是拿离士洋行的买办,俞梅史是新从上海来的,也是一个洋东打发他来找寻洋房,要开什么洋行,顺便要招寻买办。

 自此之后,他们四个人便天天在一起,混了半个多月,忽然一天,说是俞梅史的洋东到了,这洋东名叫孩尼低,向在上海开了一家五金进口洋行,这回要到天津来开一家支行。所以先打发梅史来看房子,看定了,这洋东便亲自到了。

 梅史便起了忙头,霎时间置备中外木器,布置起来,还用了帐房、茶房、出店等人,即开张。这洋行名叫加士梯。济川、荩臣、佐君等未免去和梅史道喜,梅史自然置酒相待。

 饮酒中问,梅史说道:“今敝东说起,这加士梯的买办,就委兄弟做了,兄弟于市面上的事情虽还略知一二,但是孩尼低这回到天津,是兼办军装的,缺少了一个军装买办,你几位可替我想一个人出来?”济川道:“军装买办是和我们两路的,倒不必懂洋话,只要识官场门路便做得。”

 梅史道:“识官场门路倒不必,只要熟悉官场的应酬规矩,自己有了个二百五的功名就可以做得。至于门路一层,只要慢慢走起来,就会的,况且名片上头刻了某某洋行的字样,那官场中自然另眼相看。”

 济川道:“只是一时那里去找这个人?”荩臣拍手道:“现成放着的不要,你们还向那里去找?”众人愕然问是那个?荩臣道:“佐君兄左右闲着没事,不就干了?”

 佐君道:“兄弟却向来没干过这些事,恐怕办不妥,并且也不懂得。”梅史道:“这是一件极容易的事情,只要结识几个官场,揽着了生意,从中分你一股佣钱。

 平常日子不支薪水,如果揽了一票几十万的大生意,除佣钱之外,并且可把你为这票生意应酬所用的钱,开出帐来,行里一一还你。佐翁如果肯屈尊,就是这个办法。明天先去见见洋东。”佐君道:“且待兄弟打算过,明天给梅翁回话罢。”

 当下酒散回去,佐君独自一个盘算了一夜,没个主意,到了天明,便去请教方老办,把一切情形都告诉了。

 方老办仔细想了一想道:“若是上海分过来的支行,便应该用上海的行名。我在上海年数也不少。过往的次数也多。易往来也不少,从没有听见一个加士梯的军装洋行。这还不必深究,但不知他请你做买办,有叫你垫钱没有?”佐君道:“这倒没有。”

 方老办道:“据我看,这件事未必是好事,但是佐翁左右没有事办,便接了他也不妨,不过处处都要自己小心罢了,倘或有时说有一件什么事情,或是什么生意,要你垫钱,那可不要答应他。”

 佐君领教过后,便辞了回房,心想依了方老办的话,左右是个不用本钱的生意,做得着,我便分着佣钱,做不着。

 我也不担什么处分,顶多不过应酬上面白化几文罢了,想定了,便去到加士梯洋行。梅史道:“昨天所谈的,想已定了主意?”佐君道:“承梅翁的照应,有什么不定之理?但是兄弟初出茅庐,一切都不懂得,事事都要求指教罢了。”

 梅史道:“大家都是在外面混的,有甚事情,彼此都好商量。佐翁既然答应了,我们可一同进去见见洋东。”

 佐君答应了,一同进去。所有问答,都由梅史翻译传递,谈了一会,便一同出来,梅史请佐君把行李搬来,佐君乐得依从,从此便在加士梯行里住下。

 梅史又教他印了些外国式小名片,上而刻着:“加士梯洋行经理军装处分省补用知府张辅字佐君”一切预备停当,梅史便约了外国人去拜客。

 备了三乘轿子,三个人分坐了,到什么善后局、洋务局、制造局,东局、关道、天津府、天津县等处,排去拜会。官场中人听说外国人来了,便如接丹诏一般,开了中门,延请相见。又是什么香宾酒、洋点心、水果等相待。

 每到一处,见的虽是总办,佐君却打听了有几个委员、师爷,一一都投过一张片子,以为将来应酬地步。忙过四五天,各处客都拜过了。

 内中也有来回拜的。佐君从此便在侯家后一带应酬起来,一连混了一个多月,没有丝毫生意,心中慢慢的有点悔意。

 忽然一天接了一封信,拆开一看,却是善后局提调伍太守请客,约定晚上七下钟在大房子秀玲家,并有“千万请到,大有机缘”的话。佐君便等到晚上,坐了车子去。

 伍太守接着,寒喧已毕,伍太守说道:“兄弟今天并不请客,不过在这里摆个半桌(天津家有此风气),所请除了佐翁之外,只有一个人,却是佐翁不曾会过的,等一会兄弟介绍你们相见,或者有个易。”

 佐君道:“多谢费心得很,事成自当报谢。”伍太守也谦逊了两句,便去与秀玲兜搭,过了一会,外场报客到,伍太守连忙敛容接,一面指与佐君相见,说道:“这一位是现在这里督宪的孙少大人。”

 又对孙少大人道:“这是加士梯洋行军装买办张守佐君。”彼此一揖就坐。秀玲便招呼摆席。孙少大人道:“再没客了么?”

 伍太守道:“今是专诚请孙少大人来奉谈儿句,因为佐卿不是外人,才请来奉陪的。”孙少大人道:“天津现成有军装洋行在这里,怎么我们老头子尽着叫人到上海去买?这也无谓极了。”

 伍太守道:“正是为了这个,请孙少大人来商量。”不知商量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且说伍太守向在直隶候补,虽然不十分红,却也不是黑路里的人。

 道府班中,也算有数人物。前几天闻得上头要办一票军装,为数颇大,便设法营谋这个差使,上头也答应了。

 不知怎样被别人走了小路,把这件事捺住,其势就要改委别人了,因此心中大怒,正是一块到手的肥,凭空被人夺去,如何不怒?

 因想出一个两败俱伤的法子,弄一个大家拉倒。所以才请那孙少大人与张佐君当了面,偏要对了孙少大人再四的提及佐君是个军装买办。

 孙少大人随任在衙门里,虽然各样公事轮不到他多管,然而出了一个差事,总有人去钻谋。凡钻谋的人是无孔不钻的,就如这回出了买军装的事,不定有人走到他的门路,他也不免有点晓得,所以伍太守故意提出一声军装买办来,就惹起他何必委人到上海去买的话。

 伍太守引出他这句话来,便道:“何况佐君兄,他从前在上海极著名的军装洋行当过多年买办。人又老实可靠,以后如果出了生意,求孙少大人照应了他。”

 张佐君接着道:“能得孙少大人栽培,自然要格外报效。”孙少大人道:“这个商量起来看罢。

 我是无所为的,只要老头子肯答应,我叫你当面去见。”佐君道:“老帅那里,倒是和洋东一起禀见过的,真是一位福人。”孙少爷道:“为什么事见的?”佐君道:“也就是为拉拢生意起见。”

 孙少爷道:“我们老头子真是老糊涂了!既然见过面,提过这事情,怎么会就忘了?”佐君道:“老人家公事忙,那里记得许多小事!”

 当下三个人谈谈说说,一面吃酒。伍太守一边是在孙少爷的马后尽拍,一边是代张佐君的牛下尽吹。又谈了许多定购军装的筋络,委员舞弊的神通。孙少大人一一听入耳内,记在心头。

 席散之后,回到衙门,径归上房。听说制军还在内书房里,就踱进去请晚安。制军正在那里吃杏仁茶,看见孙子进来请安,便道:“你吃过点心没有?叫他们替你拿一碗杏仁茶来,就在我这里吃了去。”

 孙少大人道:“孙儿才吃了东西,这会不饿。”制军道:“那么你坐一坐去。”孙少大人就在一旁坐下。

 制军道:“你这几天都在那里?方才晚饭时候,我吃的一碗口蘑汤很好,我只吃了两片口磨,喝了一口汤,余下的叫人给你送去,说你没在家吃饭。”

 孙少大人道:“今天是一个朋友约到外头上馆子去的,倒代爷爷打听了一件事情出来,”制军道:“又打听了什么?”

 孙少大人道:“原来这里早开了一家军装洋行。咱们往后办军装,可以不必到上海去了。”制军道:“只怕还是上海的靠得祝”孙少大人道:“左右他那炮都是从外国运来的,天津、上海所开的洋行,一样的代外国的厂家经手罢了,有什么分别?”

 制军想了一想,点头道:“也罢,明儿代他们就近在这里办了,不必到上海去罢。倒是省了一笔盘费。”孙少爷道:“只怕委员得了札子,早动身去了。”

 制军道:“这两天我事忙,札子还没下去,”孙少大人道:“采办军装是一个著名的好差使,他们不知要分到多少回佣?现成的洋人孩尼低在海大道开着加士梯洋行,买办张辅还是个分省补用知府,前回还来见过爷爷的。

 明叫人传了他那买办来,爷爷当面和他定了,岂不爽快?委员们多要他们回佣,左右是开在价钱里面。爷爷自己买定,不要这笔回佣,价钱自然便宜许多。”制军笑道:“当面买也好。

 不过要磋磨价钱,订立合同,要费多少话,我那里有这些精神?这么罢,那札子我也不下了,这件事就是你去办了罢。你也去多少拿他们儿个回佣,好去花销,省得常常向我覼琐。你去睡罢,那篇帐我明给你。”

 孙少大人不胜之喜,别过祖父,自去安歇。一宿无话。次方才起来,门房家人便传进来一个手版,举目一看,正是张佐君。暗想:我此时看他,没甚话说。

 况且那篇帐也不曾拿着,见他做什么?便摇了一摇头。那家人会意,便出来挡驾。张佐君见不着孙少大人,便回轿到善后局去拜伍太守。偏偏伍太守在公馆里,不曾到局,只得自回行里去。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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